嘿,告訴你一個絕望的消息:蘇州正式進入了梅雨期。
更絕望的是,今年還提前了7天……
也許,北方人聽了,會不屑一顧:「不就是下雨嗎,誰沒見過。」
但南方人聽了,只能擠出一絲苦笑:「讓梅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除了口嗨,還能怎樣?(攤手~)
其實,梅雨季也沒那麼慘,無非就是連綿一個多月的雨雨雨雨雨……
煙雨江南,對古人來說,梅雨時節似乎還有一絲絲的詩情畫意,你看南宋詩人趙師秀《約客》: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黃梅時節,家家戶戶都籠罩在煙雨朦朧中;青草處處,池塘裡不時傳來陣陣蛙鳴聲。可是,約好的朋友,卻遲遲沒有出現。夜已經深了,燭已經殘了,無聊的我,只能輕輕敲著棋子,看著燈花一朵一朵落下。
黃梅時間,「家家雨」是常態。如果,偶然遇到了「日日晴」,那真是中了500萬大獎!
同為南宋詩人的曾幾,有幸經歷,有詩為證(《三衢道中》):
梅子黃時日日晴,小溪泛盡卻山行。
綠陰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
梅子成熟的季節,天天都是豔陽天,處處都是好風光。乘著小船,悠遊到小溪的盡頭。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古樹蒼翠、綠林成蔭,與來的時候一樣幽深。偶然間,叢林深處傳來幾聲黃鸝歡快的啼叫,比來時更增添了幾許幽趣。
順便說一句,曾幾是陸遊的老師。
愉快的時光總是難得。常見的,依然是「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是賀鑄《青玉案》中的名句,全詞如下: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閒情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與上面兩首詩不同,這首詞既不是寫在梅雨季,也不是寫的梅雨景,但賀鑄巧妙地抓住了梅雨季的「魂」——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青玉案》詞,立意新奇,想像豐富,明寫相思、暗述愁苦。通過對暮春景色的描寫,對美人不在的思念,抒發了作者滿滿的「閒愁」。
據周紫芝《竹坡詩話》記載:賀方回嘗作《青玉案》,有「梅子黃時雨」之句,人皆服其工,士大夫謂之「賀梅子」。大概意思是,賀鑄《青玉案》中「梅子黃時雨」之句,寫得太好了,大家紛紛稱他「賀梅子」。
又因為「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之句,「疊寫三句閒愁,真絕唱!」(沈際飛《草堂詩餘正集》)世人又稱賀鑄為「賀三愁」。黃庭堅也寫詩感慨「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寄方回》)。
賀鑄這首《青玉案》,到底好在哪呢?
上片寫情深不斷、相思難寄。她邁著輕盈的步伐,姍姍地走過橫塘的道路。我目送她飄然遠去,在一片芳塵中,追尋她的足跡。這良辰美景、錦繡年華,將和誰一起度過?是在月下橋邊花苑,還是朱門繡戶深簷?從此山長水闊,也許,只有春才知道她的去處吧。
下片寫由情生愁,愁思紛紛。暮色四合,白雲悠悠、天色已晚。我拿起筆,想寫下思念,卻都是憂傷的詩句。你要問我的愁情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也許,就像那一望無垠的草地,滿城飛舞的柳絮,和梅子黃時的綿綿細雨——漫無邊際、飄渺無依。
賀鑄的絕妙之處在於,他先是描繪出暮春時節江南特有的景物——菸草、風絮、梅雨,再用這三種意象,比喻愁思的紛繁雜亂、不可琢磨。而且,契合「試問閒情都幾許」的「閒」字——這情是「閒情」,這愁是「閒愁」。正因為「閒」,所以才漫無目的,漫無邊際。
《青玉案》的結句「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運用一系列的比喻,將抽象的、看不見、摸不著而又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感情,寫得細膩、生動。讓人仿佛置身在煙雨朦朧中,看青草悠悠長,看飛絮紛紛下。
這三句變無形為有形,化抽象為具象,顯示了詞人高超的藝術和驚人的才華,也成為傳世名句。
江南梅雨,纏纏綿綿落了千年,落進西湖六月中,落進長江萬裡空。
落進情人眉間心上,也落進詩人錦繡文章……
梅子黃時雨,煙雨江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