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萍是我喜歡的主持人之一,她端莊大方,著有《姥姥語錄》,懷念了與姥姥一起走過的五十年,文字真摯感人,充滿了堅韌、智慧與力量。我也是北方人,我也想到我的姥姥。
太姥爺去世早,太姥姥一個人,拉扯大孩子們。太姥姥很能幹,種莊稼、紡蠶絲、織布、繡花,等等,滿身的手藝,裡裡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當年能幹的太姥姥把女兒培養的也是出類拔萃,姥姥端莊、賢惠、心靈、手巧,提親的踏破了門檻。太姥姥捨不得,寶貝閨女一直捂著,結果,一留留到23歲才出嫁。那個年代,普通人家的女兒都是十三四歲就定親成家了。
姥姥和姥爺,媒人一見面,雙方兄長就覺得能成,當天就看八字,定日子了。後來這對模範伉儷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琴瑟和鳴,銀婚金婚的照片上,這對高齡少男少女,穿著西服婚紗,笑顏如花。
姥姥吃素,燒香,拜佛,到老耳聰目明。姥姥心地極其善良,待人寬容,以至於曾經被親戚說,善良的過了頭,是東郭和狼,農夫與蛇。
一歲多,我的媽媽生了弟弟,爸爸還是很忙碌,媽媽每天忙得團團轉。我喜歡玩水,而正好碗還沒刷,媽媽就讓我在泡著待洗盤碗的那盆水裡玩,就這樣,我也玩好了,碗也洗的差不多了。
一天,鄉下的姥姥來看我們,看到一歲多的我在刷碗,就連忙把我抱了起來。姥姥陪著我照顧著我,每次姥姥要回去的時候,我都哭著鬧著不讓姥姥回去,不得已,姥姥總是藏貓貓,悄悄的回去。
弟弟半歲的時候,媽媽帶著我和弟弟回到了老家,爸爸留在市裡工作。
媽媽去鄰村縫紉學校學習,弟弟讓爺爺帶著,我跟著姥姥。幾個月回來,媽媽說「妮兒,我是媽媽呀」,我卻認不出了。
後來媽媽從鄰村回來,又是教學,又是種地,一個人帶著我和弟弟,常常照顧不過來,我就時不時跟著姥姥。在姥姥家的門口,在村門口,槐樹下,姥姥帶著我玩編葉子,蕩鞦韆,在鞋面上一筆一划教我寫「人口手,上中下」。這樣說來,是姥姥給的我漢字啟蒙呢。
還記得姥姥領著我走很遠的路,說著歌謠:「推車倒車,芝麻鹽膏車,到了嗎?沒呢。推車倒車,芝麻鹽膏車,到了嗎?到了。」
後來上小學了,我離開姥姥,跟著媽媽回到市裡爸爸身邊。只有暑假回老家去見姥姥,也去奶奶家,腦子常常轉不過來,總是把「奶奶」也喊成「姥姥」,再改過來。
後來讀高中,家裡離學校太遠,父母給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姥爺姥姥得以再次過來陪著我。一年後,學校的宿舍蓋好了,我住宿了,兩位老人去到媽媽的學校做門衛。他們的善良溫暖一直讓學校的師生念念不忘。
每周末走讀回家時,我都是先到姥姥那再回家,高考前有幾次家裡很亂很吵,我就去姥姥那。姥姥做好吃的浸滿雞蛋的炸饅頭片、黃燜肉、豆沙包,我百吃不厭。外地讀大學後,每次寒暑假我都急著回家,被弟弟取笑:你是想姥姥,還是想姥姥的好吃的。
我在姥姥那,總能找到心靜的感覺。做了媽媽有了寶寶之後,每次回國帶娃去姥姥家,寶寶一點也不哭鬧,麻溜溜脫鞋上炕,或躺或臥或打滾,都是很舒服很開心的樣子,一片祥和。
一次,我問姥姥,你的願望是什麼?你想要什麼?姥姥說:「平安」。
姥爺去世三年後,90歲的姥姥也走了。那幾天,姥姥閉著眼睛大吃二喝,胃口很好,吃了睡,睡了吃,像個大嬰孩。一天中午,床前的媽媽睡著了,朦朦朧朧之間,夢見幾位神仙來接人,睜開眼睛,姥姥已經面容安詳,歸於天家。
德國這邊,當天是罕見的歷史上最高溫度,幼兒園裡組織了親子活動,每個家長自帶餐飲,在院子裡聚會。太熱了,有幾位家長帶了充氣泳池,我們一桶一桶的抬水倒到泳池裡。
小朋友們熱的都脫光光進到泳池裡,白花花的金髮碧眼的小朋友們,我腦海裡不由得閃現一句「好一幅天使沐浴圖」。當晚,久旱的德國電閃雷鳴,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媽媽告訴我姥姥去世的消息,不得不說,人與自然神奇的心電感應,是跨越時空的。
全村和鄰村,各路親朋,好幾代人,很多人,為「大善人」姥姥送終。
我長大了,姥姥走了,感恩姥姥最初給我注入的善良、溫暖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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