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有長有短,但都應該完整而有尊嚴
我們忘了生命是脆弱、易碎和短暫的,我們都假裝永遠不會死。
——《奧斯卡與玫瑰奶奶》
據說在撒哈拉沙漠裡有一種植物,一生只能活一天。
它的種子一接觸到水,就會發芽,生長,然後枯萎、凋零,到晚上就一切結束。
作為一朵花,它很孱弱,但是它勇敢地完成作為一株植物所有使命,在一天之內,像一個英雄一樣,沒有懈怠。
如果你能活120歲,你會怎樣度過生命的每一天?
如果生命只剩下12天,又該如何對待每一天?
《奧斯卡與玫瑰奶奶》,就是這樣一個,把生命濃縮在12天之內的,關於「死亡」,關於「生命」的故事。
「慎終追遠」是中國傳統,避而不談「死亡」同樣也是中國傳統,似乎「不說不提」,這個事情就永遠不會來臨。
然而《奧斯卡與玫瑰奶奶》的小主人公奧斯卡,一個10歲的小男孩,已經在面臨死亡的問題。「生」與「死」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選擇,而是無可奈何的、不可逆的旅途——得了白血病的奧斯卡,在所有醫療手段都用過之後,生命依然要走向終結了。在生命的最後12天裡,他把每天當作10年,每年給上帝寫一封信,講述他所經歷的青春期、愛情、婚姻、中年危機等等。
不,這不是一個壓抑的的故事,而是以兒童的眼光,用遊戲的方式,看待生命、死亡、上帝,充滿兒童的想像力和對人生的「濃縮體驗」。
在清明節讀這本書,尤其合適。
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活在當下,不負時光
已故作家史鐵生,曾經在《我與地壇》裡說過: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是一個必然降臨的節日。這是他與死神一再擦肩而過之後,在四百多年歷史的地壇裡,搖著輪椅得出的結論。
剩下的就是怎樣活的問題。
得知自己無法再好起來,連父母都難以面對。10歲的奧斯卡在義工玫瑰奶奶的提議下,開始他把1天,當作10年的旅程。濃縮在12天裡的百歲人生,包含人生所有重大課題
第一天,懵懂的童年——早上出生,中午五歲,晚上十歲了,但是,奧斯卡在這一天的信裡寫:十歲前什麼都不懂呢。
第二天,悸動的青春期——奧斯卡喜歡同樣住院的藍色佩吉。15歲的青春期,誰不為隔壁的美麗女孩心動過?喜歡一個人就要告訴他,是奧斯卡這一天最大的收穫;「魅力不只靠骨骼與肌肉,也靠心靈的力量」
第三天,婚姻與責任——三十歲的奧斯卡,和藍色佩吉結了婚。「第一次婚姻有點脆弱,但如果是好的婚姻,就需要細心呵護維持」。
第四天,人到中年的美好與煩惱——四十歲,自己有病,老婆動手術。奧斯卡甚至決定讓上帝也休息一天,所以沒有許願。人到中年,也更能理解他人的不容易;
第五天,中年危機——親過中國女孩的事情被老婆佩吉發現了,佩吉要絕交。這一天,奧斯卡在信裡,問上帝想要什麼禮物——我們有聖誕老人,上帝不一定有啊。
…………
第十一天,生命是一個奇特的禮物——奧斯卡一百多歲了,睡了很久,感覺不錯。「當人老得不能動彈了,是要用智慧來享用生命的」。
「生命是一份奇特的禮物。一開始,我們高估了這份禮物,以為得到了永恆的生命。然後呢,又低估它,認為它腐爛、短暫,幾乎要拋棄它。最後,人們才明白,這不是一份禮物,僅僅是一次出借。於是,我們就試著配得上這個生命。我一百歲了,知道在說些什麼。人越是老去,越要懂得享受生命的滋味。我們要變得更細膩,更藝術。十歲、二十歲的時候,無論哪個傻瓜都會享受生命,但是到了一百歲,當你不能動彈的時候,就要靠智慧來享用生命了。」
這次疫情,多少人經歷生離死別,陶淵明說「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那麼多人付出生命的代價,至少,應該換來我們對如何活的思考:
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對的命運,而每個人的命運都布滿了坎坷,只是呈現出不同的方式而已。
史鐵生用紙與筆拓展了生命的寬度,奧斯卡和玫瑰奶奶用智慧拓展了生命的長度。
認認真真活在當下,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才不枉費這明媚的春光。就像奧斯卡在他120歲的生命裡感受到的:
除了頑強、有尊嚴的活著,生命本沒有答案。
接受自己與醫生的無能為力,坦然面對生命的脆弱
中國工程院院士樊代明在一次演講中說過:人的疾病,三分之一不治也好,三分之一治了就好,三分之一治也不好。人類7000種罕見病,到現在是沒藥可治的,只能終止妊娠。比如腫瘤佔了人類1/4的死因,很多治了不如不治。
在得知奧斯卡無法治癒之後,他的父母無法接受,甚至一直迴避見奧斯卡。就連奧斯卡的醫生,也覺得無法面對這個孩子。
而奧斯卡告訴玫瑰奶奶:「我覺得大家想像出另一種醫院,與現實中的不一樣,好像來醫院就是為了康復,其實來這裡也會死的。」
對自己的醫生說:
「我在服藥方面一直很積極配合,您在治病方面一直無可挑剔,所以不要一副自責的樣子了。如果您不得不向人家宣布壞消息,告訴他們疾病的拉丁名和無法治癒的結論,那不是您的錯。輕鬆點,放鬆心情,您又不是上帝他老人家,不是由您來指揮造化,您只是個修理者。」
對照現實的諸多傷醫事件,令人感慨萬分——
為什麼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醫生必須治癒所有疾病,老師必須解決所有學生問題?
當一個社會裡,患者不再信任醫生,學生和家長不再信任老師,成本是巨大的。
肉體上的痛苦VS精神上的痛苦,究竟哪個更難忍受?
讀《奧斯卡與玫瑰奶奶》時,總是會一再想到已故作家史鐵生,隔著時間與空間,奧斯卡與史鐵生,對生命的感悟異曲同工。
玫瑰奶奶對奧斯卡說:「一種是肉體上的痛苦,一種是精神上的痛苦,前者我們被迫忍受,後者卻是我們自己選擇的。」
在「最狂妄的年紀上斷了雙腿」的史鐵生,在漫長而艱難的歲月裡,對命運反覆叩問之後,說:生命的意義本來就是在於自己的選擇和抗爭之中,只有勇敢地面對命運的殘缺,挑戰命運,才能體現出生命的價值來。
或許最能體現這個主題的,是貝多芬。羅曼·羅蘭的《名人傳》,記述了貝多芬失去聽力之後的痛苦與沉寂。在創作的巔峰時期,突然失聰耳聾,沉淪在不安與恐懼中。痛苦使他陷入對悲觀與絕望,甚至寫下遺書,幸好,音樂挽救了他——在心靈的深處的聲音告訴他:「還有音樂在那裡等待著我呢!等我到了不能寫樂譜的時候,再死也不遲吧!」
每個人都是自己「命運交響曲」的指揮家,你選擇的,才是你真正的命運。
生命的意義在於什麼?在於創造與探索更多的充實與美好。
又是一年清明節。
小時候,課本上說,今天的幸福生活,是無數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生於和平年代的我們,似乎對此並沒有多大的感觸。然而經歷過這場疫情,親身經歷讓我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們的平靜與安寧,原來,真的是他人的犧牲所守護的。
慢慢地,我們的生活和工作都會恢復「常態」,可是很多人,永遠地留在了上一個冬天裡,他們沒等到這個春天。
在這個「生與死」的節日裡,哀悼那些付出了生命的人,是他們的犧牲與慈悲,守護了今日的「恢復常態」。也感恩生命的饋贈,希望我們都能尊嚴地活著,對得起「生命」這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