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原名程光瑩，山東省單縣人，中學高級教師，單縣第二中學語文教師，單縣黨外知識分子聯誼會理事。
寫給待字閨中的女兒
文/田禾
嬌兒：
爸爸第一次這樣稱呼你，有什麼感受？
孩子是爸媽手中的寶。如果能從頭再來，我願從你降生的那天起就將你含在嘴裡，捧在手心裡，無條件地去寵你，無原則地去放縱你。
可你太乖了，太懂事了，從來沒在爸爸跟前撒過一次嬌。更可怖的是你有點兒怕我，不敢跟我提出訴求，不敢跟我談你的想法，直到現在甚至都不敢跟我談心。
一定是兒時給你的心靈烙下了陰影。
你在媽媽身邊長到六歲，然後離開媽媽跟我到城裡上小學。你從小就皮，好動，野得像個男孩子。那時候我一心撲在學生身上，沒時間管你。覺得像你這樣一個「無畏無懼」的孩子，也用不著爸爸擔心什麼。記得那年爬嶧山，你才四歲，從山腳到山頂，幾乎沒怎麼抱你或背你，一路自己就爬上去了。
你來城裡上學，跟我住在我任教的學校，離你就讀的小學不足二裡地，中間只隔一條馬路。第一天上學把你送到學校，就沒再接送過你，你也很讓爸爸省心：按時上學，準時到家。
可有一天下午放學後我在家沒等來你，找遍我任教的學校，又找遍你就讀的學校，都不見你的影子。已是晚上7點多了，天早就黑了下來，我的寶貝女兒，你去了哪兒？我驚慌了！我氣躁了！我心急了!最後在你的同學家裡找到了你。我一肚子的火快將我的心肺肝燒爆了。我將你帶回家，一腳將你踹出兩米遠。我可憐的孩子，你蜷縮在牆角，兩眼直稜稜地看著我，好像在說：「爸爸，別生氣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後來想想，能怪你嗎？
嬌兒，我當時就驚駭於自己的殘暴。爸爸的心像燃燒的蠟燭，流著蠟——那是心在滴血。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你不敢再放縱自己，甚至變得膽小了，連你的同班同學嚇唬你給你要錢，你都屈從地偷拿爸爸的錢滿足他。記得那時你上小學三年級。
也確實是爸爸對你的要求太苛刻了，連牙疼都不允許你叫出聲來，厲聲呵斥你：「忍著。」當時爸爸覺得叫也沒用，該看醫生咱去看醫生，該吃藥打針補牙咱治療就是了。爸讓你從小就學得堅強些。現在看來，這個理由是站不住腳的。
嬌兒，爸是愛你的。小學要畢業那年，你數學不好，我沒少給你補課。一有空就輔導你。那時小學的很多數學題是不允許用方程解的，什麼工程題、追及題等等，許多家長是輔導不了的，我輔導得了，我差點兒就成了小學數學題的「專家」。給你講起題來思路清晰，簡單明了。那一年，你是以前幾名的成績考入你後來就讀的初中的。
也許是爸爸對你的要求太高了。爸爸覺得你初中一年級時成績不理想，就讓你重讀了一年初一。爸爸想在自己的全視野的監管下讓你讀完初中。哪會想到是爸爸錯了：上完初中，你的成績卻平平。
那個暑假，爸爸好一頓反思：是不是爸爸這種監管式的愛壓得你透不過氣了？你上高中一年級，我也開始教高一。高中三年，我一路伴你行。但我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完全放鬆了對你的監管。你的成績一路走低，甚至後來有了厭學的情緒，我卻沒能及時發現。我這個父親、教師雙重身份的人是不是太失職了？
單憑文化課考本科院校沒有什麼希望了。但作為父親，我哪怕有一百一千一萬個希望，全是想推你一把上個本科院校。於是在充分爭得你的意見的情況下，不惜一切地供你學習書法專業。第一年是在我們這個縣城學的，沒能過關；第二年花重金送你去鄭州學習......哎，不說了。
學習書法專業有兩個目的，一是助你考個本科院校，二是也能學一門技能，從而受益終身......也別再說了。
好在幾年的大學生活鍛鍊了你。你的獨立能力增強了，說話做事也有了自己的主見。爸爸真的替你高興。
大學畢業後，你單憑自己一個人闖進了青島，幾年來，你似乎開始在青島紮根了。媽媽雖然想讓你回到我們身邊，但你的執意和果決回答了她。爸爸從來沒存你能回來的妄想，反而再一次為你的進一步成長而衷心的高興。
不管你是在大企業還是在小公司，不管你掙錢多少，靠著自己的辛勞、憑著自己的勤奮，能養活自己，生存下來，就了不起。只要努力，路會越走越寬的。生活會越來越美好的，未來會憑著你的汗水澆灌得更絢麗多彩。
嬌兒，現在你就要嫁人了。爸爸本應該給你更多的祝福。可那畢竟是一種美好的祝願。真實的幸福是自己創造出來的。因而爸爸希望你更加自強自立。
兩個人結合在一起，應該是生活上相互照顧，事業上相互支持，而不是誰依靠誰。千萬別想著依靠誰過一輩子，就連父母也不是你依靠一輩子的人。所以你要有屬於你自己的生存空間，你要有屬於你自己的事業去做。要擁有這些，首先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不卑不亢地做人。這也是夫妻休戚與共、相濡以沫的前提。連自己都依靠不住的人，就別空談依靠他人，你沒有資格依靠別人，別人也依靠不住。那種呼天喊地地抱怨「靠樹樹倒，靠山山崩」的人一定是個寄生蟲。
所以，爸爸希望你婚後也得有更必須有自己的事幹，有自己的正經事做。幹能使自己立足的事，幹甚少能撐起自己頭上這片天的事，幹自己擁有話語權的事。不幹涉別人，不強求別人，甚少是自己的事能自己說了算。
侍花弄草不是不可以，遛狗訓貓不是不可以，養魚餵蟲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不能貪戀，不能沉迷，不能滿世界都是這些東西。嬌兒，你正處在花的年齡，因而要全力以赴地怒放自己。俗話說玩物喪志，千萬別因為這些東西影響了你的花期。花開不好，就別指望結出豐碩的果來。
嬌兒，你就要結婚了，爸爸沒什麼送你的。爸爸一個人打拼，一路走來，也是一路艱辛，累得氣喘籲籲的。帶你三去北京，帶你媽媽東尋西求，奔走下來沒少花錢。你三叔上學，你二叔建房結婚，哪一樣不需要爸爸。如今又供成了你和弟弟兩個大學生，咱家還買了大房子，有了車。雖然房子要月月還貸款，我和你媽卻都挺知足的。如今你要嫁人了，除了鋪蓋外就不再給你置辦嫁妝了，勉強湊齊了10萬元錢，聊表爸媽的一點心意。
說到這裡，就不容爸爸多說一點兒了。這門親事是你執意選定的。至於女婿，我們也是認可的，年輕人趁精力旺盛多吃點苦，多流點汗，拼一把，人生也是無悔的，這種敢闖敢幹的勁頭爸爸讚賞。至於你們倆個，相愛就好，一路牽手走下去就是幸福。我嫁女兒，不是賣女兒，不圖什麼，只圖他心疼你就夠了。至於10萬元的見面禮，這是風俗，天南地北都興這個。爸爸也是要了這個「見面禮」的名頭，實際上是想再湊10萬元，在婚禮上把這20萬元一併交到你們手裡。爸媽最初的想法是讓你們自己再想方設法湊點兒錢加在這20萬裡面，買房先交個首付。至於婚後這20萬元的實際用途，那是你們倆個的事，爸爸就不強作主了。
可10萬元的所謂見面禮，不到一個月就讓你們「借」走3萬。唉，還說啥！爸是老腦筋，但經你媽和你弟弟幾次勸說，也就通了。這錢反正得給你們，早給晚給不一樣嗎？非得等到你結婚的時候嗎？再說，那10萬元錢本來就不是我的，你們又有自己的正經事幹，要回去不是理所當然嗎？但爸爸答應給你的10萬元錢，會一分不少的給你的。這也算是爸媽嫁女兒的一點嫁妝費用吧！
不說了。祝你們幸福吧。結婚前，你和爸媽是一家，你在爸的心裡；結婚後，你和爸媽不再是一家了，但你仍在爸的心裡。但願你不只是走進爸的夢裡，只希望你能時不時地在爸眼前走來轉去的，有此天倫之樂，爸爸也將笑口常開。
放手與不放手的矛盾中，爸爸不知都胡說了些什麼。不順耳的地方，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嬌兒，爸祝你們恩恩愛愛，祝你幸福永遠！
愛你的老爸
2019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