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名盲人困於一個孤島上,面對狂暴的大自然,等待一位領路人……《盲人》話劇就這樣開始了。
聚光燈照向他們,他們的臉上有了光亮——那12雙眼睛,你永遠無法回視——晉吉徵、商振水、滕偉民、李璐瑤、楊付雲、王有才、梁江波、郝東武、宋惠英、鮑家麗、權靖、牟悅,他們都是盲人。舞臺上的他們不是在表演,而是在做自己……
這是北京首個盲人劇社。現實生活中,他們都有自己的職業——按摩師、學生、作家……走近他們,你會發現演話劇帶給他們的是對生活的無限嚮往。而這正是盲人劇社——北京紅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負責人鄭曉潔和大偉希望看到的:讓盲人走進社會,融入社會……
走上舞臺
林兆華導演給吃了定心丸
《盲人》是象徵主義戲劇大師、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梅特林克的著名劇作,講述了12位盲人在牧師的帶領下進入原始森林,但途中牧師去世,盲人們在等待救援過程中發生的故事。
這個劇被多次排演過,但是林兆華導演想全部起用盲人來演,這個想法讓很多人心裡打了一個問號:「他們能行嗎?」事實證明,行!
但剛接觸這部戲時,盲人朋友都大吃一驚:「我們還能演話劇?能行嗎?」郝東武猶豫半天才答應,他特怕演砸了,毀了導演牌子,後來郝東武演一個只有兩三句臺詞的盲人,但他每天都像魔怔一樣地排練,到哪兒都嘟囔著自己的那句「可憐可憐我們瞎眼人吧,給我們點吃的。」後來演興奮了,他還給自己加了一句詞:「麵包什麼的都行」。
梁江波說自己排練時「站也不會站了,話都不會說了。」是林兆華導演讓大家吃了定心丸。在梁江波心目中,林兆華導演親切得像鄰家小老頭。但他特有辦法,因為常規的導演方法,對這些盲人演員沒用,林兆華設計了一些特殊方法:他讓所有演員平躺在舞臺上,邊聽音樂邊放鬆;為了讓演員的肢體語言更有目的,他還創造了「循聲而去」,一個人小聲哼哼,另一個人一點點安靜地去尋找;為了熟悉彼此位置,導演讓大家分散坐開,一個人站起來,一點點走,直到摸到另一人的時候再坐下;他還要求演員邊走邊說,不要站在那裡一本正經地說,於是,當演員把精力集中在行走時,臺詞也開始自然和流暢;為了分清方位,排練時還有暗語——12點,正對觀眾席,3點,正右方,9點,正左方,6點,正後方。
走下舞臺
人生的好戲剛剛開始
「12名盲人演員手拉手地走上舞臺,地上放著四噸多鵝卵石,每跨前一步都發出譁啦譁啦的聲音,這猶如盲人生命中艱難的歷程。我努力地按照導演的意思去說好每一句臺詞,第一場演出落下帷幕,周圍的掌聲嚇了我一跳。」滕偉民回憶著當時的場景。
觀眾反應如此強烈,盲人朋友們不得不兩次謝幕。謝幕後,觀眾仍然鼓掌,很多人流了淚。而演員中,年齡最小的盲姑娘號啕大哭,事後她說,她哭得很快樂。郝東武說,其實每一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淚水。得到了社會的認同,心裡痛快、激動。
北京紅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的鄭曉潔告訴記者,盲人演話劇的意義已經超越了話劇本身。明眼人和盲人,都在審視彼此之間的關係。「心中沒有愛的人,都是盲人,心中有愛,有希望,眼睛就能看得到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就是明眼人。」
郝東武就是那個眼睛看到五彩斑斕世界的人,他今年42歲,新婚不久,記者前去採訪他的時候,他還特意穿上了結婚時穿的衣服。愛人杜鵑就在他開辦的盲人按摩店內工作,按摩店內有郝東武的劇照,杜鵑每天都仰著頭看,她說老公比她這個明眼人還厲害。而剛開始杜鵑到郝東武店裡應聘的時候,兩個人並不來電。「也許是從演話劇開始後,她對我有點崇拜了。」
而多年前郝東武剛從老家承德來北京謀生的時候,沒有人陪都不敢上街。第一次一個人出門,從盲人按摩店到小西天牌樓短短200多米,明眼人一個來回不過10分鐘,他花了一個多小時。下一次他一個人到了西單,並為自己買回了一身李寧牌運動衣。而這次,他走上了舞臺,這讓他確信,自己人生的好戲剛剛開始。
演戲背後
重要的是走進社會
一臺液晶電視、一部DVD機、一個麥克風和四五十把椅子。電影院不定期會播放兩部影片,到時,大偉會坐在電視前,一邊盯著屏幕,一邊聲情並茂地用形象的比喻講解電影情節,「看」電影的是一群盲人朋友。
這是北京紅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的「心目影院」,大偉是鄭曉潔的愛人。影院坐落在北京西城區鼓樓西大街的一四合院內。盲人劇團,「心目影院」,紅丹丹教育文化交流中心為盲人融入社會一直努力著。
說起心目影院的來歷,得回到2004年的一天,當時大偉和一位盲人朋友在家裡看美國電影《終結者》,大偉一邊念對白,一邊解說電影情節,講完以後,盲人朋友激動地抱起他在地上轉了兩圈。「我怎麼也沒想到,一部電影能給盲人帶來這麼巨大的快樂。」
看到盲人們「看」電影時的認真勁頭,演話劇時的執著勁頭,鄭曉潔和大偉知道他們要繼續下去。他們設想著盲人劇社的未來:讓明眼人和盲人一起演,一起體會那種走進社會的感覺。「特別希望有人給我們免費寫個劇本,素材就是我們的心目影院。」
本報記者 於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