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盤是那樣明亮,月光是那樣柔和,是在洱海裡淘洗過嗎?走啊走,啊,我和阿媽走月亮。"
雲南作家吳然入選全國語文統編教材的這篇《走月亮》,讓人仿佛置身於大理秋夜月圓之夜的田園畫卷。實際上,"走月亮"這一風俗卻是源自江南水鄉。閱讀了《浮生六記》後的吳然,通過"走月亮"這個美麗的詞彙,想起了大理的洱海月,以及和媽媽走過的真摯童年。
在雲南,似乎沒有比大理更與月亮相配的地方了。白族人生活在一片詩意的土地上。茶馬古道和南方古絲綢之路在這裡交匯,不僅賦予了大理"亞洲文化十字路口的古都"的美譽,也使大理成為西南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較為富集的地區。
玉洱銀蒼的山水之間,從"中華白族第一村"到小學甚至高校教育,愛花也愛生活的白族人,一直用他們獨特的方式世代演繹著、傳承著他們的人生哲理。
周城村:探索"非遺"+"旅遊"新模式
深冬的周城村,卻無絲毫冬日的蕭瑟。整齊的白族院落裡,藍白色的扎染布藝品隨風吹拂,與澄清的天空相得益彰,吸引了遊客駐足觀看。古戲臺邊,熱鬧的集市尚未散場,手打餌塊和破酥粑粑的攤位前擠滿了顧客,小孩子在幾百年歷史的茶馬古道上奔跑嬉戲……
周城村是全國最大的白族自然村,素有"中華白族第一村"、"白族活化石"之稱。它隸屬雲南省大理市喜洲鎮,村莊座落於大理市北部,西靠蒼山雲弄峰,東臨洱海。居住人口10470人,其中99%的人口為白族。
周城村莊由1000多個白族院落連成一片。有近3公裡的環村路。這裡自然環境優美、民族風情濃鬱,村中的白族婦女尤擅長扎染和刺鏽,幾乎"家家有染缸、戶戶出扎染",有扎染之鄉的美譽。
44歲的段銀開剛剛完成了今天的扎染藝術品,頭上精美的繡花包頭帶著大理的"風花雪月" 四景,白色的流蘇垂下來,映亮了她仍然光潔的臉龐。
白族人崇尚白色,而白族婦女最擅長的就是在白布上染出各種美麗的圖案。大理白族地區的扎染原料為純白布或棉麻混紡白布,染料為蒼山上生長的廖藍、板藍根、艾蒿等天然植物的藍靛溶液。工藝過程分設計、上稿、扎縫、浸染、拆線、漂洗、整檢等工序。製作時,根據人們喜歡的花樣紋式,用線將白布縛著,做成一定襞折的小紋,再浸入染缸裡浸染。
璞真白族扎染博物館館長張紳說:"白族婦女離不開扎染。在周城,不會扎花的女孩會被別人笑話的。"在周城,遊客很容易被古街上遍布的扎染作坊所吸引。充滿濃濃民族風味的扎染作坊已是當地的文化名片。
周城扎染也曾經歷過冷落——隨著印花技術的發展,白族婦女曾經一度不再需要扎染布做新衣服了。
段銀開對此記憶猶新。她從小跟著母親學習做扎染,此前靠這門手藝為生,後來則是真正愛上了扎染。1999年,段銀開和志趣相投、同樣生於扎染世家的丈夫段樹坤辦起了"璞真染坊",繼續從事扎染工作。
此時,段銀開卻發現,和她做扎染的女人們卻少了新面孔,年輕女孩們早已不願意繼續從事這些繁複的手藝活了。
"好多人說你不要做你這個了,太辛苦了,我說其他東西我又不愛好,我就愛好扎染。"段銀開說,剪開從染缸中出水的線腳,如同拆開一份饋贈般的虔誠和欣喜,迎接一次美好的降臨。她沒有放棄這種,組織周城村技藝熟練的婦女繼續製作扎染,並為她們的成品尋找銷路。
通過不斷創新,段銀開打破了傳統的藍白兩色,多層次染色作品在其手中誕生。產品受到了尼泊爾、泰國消費者的追捧。
看到扎染事業的前景,周城的婦女逐漸被帶動起來了,因為她們發現扎染的工價比以往高出了很多,周城村從事白族扎染的人越來越多,並有越來越多年輕人加入進來。段銀開說,這一點讓她看到了白族扎染的好前景。段銀開也被評為國家級非遺文化傳承人。
為了讓更多的人愛上扎染,周城已經通過傳統技藝與旅遊業的融合,已經形成了一種效益良好的"非遺+旅遊"發展模式。
這天璞真染坊裡異常熱鬧,慕名而來的遊客,在白族阿婆指導下,學起了扎染技術。如此反覆,每浸一次色深一層,即"青出於藍",浸染到一定承擔後,取出晾乾,拆去纈結,便出現藍底白花的圖案花紋來。
出產於大理周城的扎染藝術品實際上凝固的是當地自然的顏色--有時是藍天;有時是墨色的點蒼山;有時則是洱海上空的月色。
大理州實驗小學:在學習中找到民族自信
與周城村通過非遺傳承與旅遊結合的方式,讓更多人了解白族民俗文化所不同的。位於下關市區的大理州實驗學校,則是試圖通過教育,讓孩子們找到自己。
大理州實驗小學坐落於蒼山洱海間,創辦於1959年,是大理白族自治州唯一的一所省級實驗小學。學校位於下關城區內,校舍寬敞明亮、窗明几淨,走在校園裡隨處可見鳥語花香,耳畔書聲琅琅。牆面上裝飾著書法作品和以黑灰色為主色調的水墨畫,大片的留白,流暢的線條,綠樹掩映,涼風習習,來自傳統文化的雅致之氣迎面而來。
走進教學樓內,最吸引人的是大理白族文化大廳,大廳內的牆上掛著白族名人的照片和生平,大廳一側的貝茲尼格書吧,陳列著與白族文化傳統相關的書籍。
大理州實驗小校的校長周嗣昌告訴記者,學校現有27個教學班,在校學生2200餘人,學校的學生多來自本地,其中白族學生佔60%。
為了民族文化的傳承,孩子們進入學校後,除了九年義務教育階段必須學習的課程,學校還專門加入了民族文化傳承教育,包括大理白族歷史文化名人、大理白族扎染、大理白族歌舞等民族文化類課程作為大理州實驗小學的校本特色課程。
這在實現中小學教育教學有效銜接的同時,也讓民族文化傳承推廣有了豐盈的沃土。
據悉,白族扎染一直是熱門課程,每年報名都是"爆滿",課堂上,孩子們跟著老師,用各種工具縫、絞、綁、夾,然後把布染色,攤開一晾。在學校的扎染教室裡面陳列著孩子們的扎染作品,藍白相間的圖案千變萬化,讓人目不暇接。
白族歌舞類課程則是學生們的又一最愛。經過數年的學習,孩子們已經能達到相當的水平。在學習、表演白族音樂的同時,課本上還收錄了大理地區鮮為人知的民族小調。
在公開展演活動中,專業人士、家長都會觀摩孩子們的表演。大理州教育體育局教科所所長楊榮華表示,這是為了讓孩子們充分認識到民族文化的重要性,鼓勵孩子們學習。
在愉快得看似"玩樂"的學習中,大理州實驗小學的孩子們以另一種方式打開了通往未來的大門。周嗣昌告訴記者,一開始,大多數孩子都只是把這作為課外興趣,然而數年的學習往往能讓這些內容成為他們一生的愛好甚至事業。從大理州實驗小學走出去的學生,已經有不少人走進藝術院校或者從事民族藝術工作。
在深刻理解了自己民族的文化後,對一些描述大理的課文也有了別樣的認識。"讀完了這篇課文,我也想跟我阿媽一起,去月夜下微風習習、波光粼粼的洱海邊走一走",就讀於大理州實驗小學四年級的小楊向記者描述,作為大理本地的白族人,在課本中看到"大理"、"洱海"等詞語,會格外的自豪和驕傲。
她告訴記者,自己雖然是白族,但是在進學校之前都對這些沒太大感覺。學校給了她直面本民族文化的機會,在學校先後學習了扎染、刺繡和民族樂器。隨著自己身上"民族"的標籤越來越顯眼,小楊更為自己是白族人感到驕傲。
記者了解到,因在民族文化傳承方面獨具特色,在第五屆中國教育創新成果公益博覽會上,大理州實驗小學的教育創新成果《雲南大理白族藝術傳承創新與學校教育的融合》歷經層層審核,入選本次教博會創新成果展。嘉賓們親手體驗了大理白族扎染的製作,感受到了白族扎染藝術的魅力。
從點滴開始,民族文化的火種從民間藝人、老師那裡傳遞給學生。讓他們在學習中找到民族自信和身份認同。
大理大學民族藝術館:找到文化的根,找到生活的本源
在雄偉壯麗的雲南大理蒼山腳下、碧波萬頃的洱海西岸,有一所兼容白族民居特色和現代建築藝術風格的大學,就是被稱為"山水中的大學"的大理大學。
每年春天,以校內櫻花聞名的大理大學都會對外開放,讓遊客進校看花。除了櫻花的美麗讓人流連忘返以外,大理大學民族藝術館也是不少人進校探訪的主要原因。
大理大學的民族藝術館,是一個集收藏、展示、傳承、教學和研究與一體的多功能藝術館。以滇西各少數民族地區的民間藝術形式為主要研究對象,收藏著眾多少數民族的服飾、樂器、裝飾品等藝術品,充分展示了滇西豐富的少數民族民間藝術資源。
目前,一期已建成學術交流廳、民族藝術品展示廳、民族服裝設計工作室、民族樂器製作工作室、白族木雕工作室、茶馬古道藝術工作室、滇西少數民族音樂工作室等七個區域。
進入館內,很容易被其豐富的藏品震撼——精美的劍川木雕藝術品,他的作者是滇西片區唯一一位國家級傳承人段國梁;白族地區建築上必備的"瓦貓",製作精細栩栩如生;精細的白族扎染,工藝十分繁複……
大理大學黨委宣傳部王平老師介紹,民族藝術館主要的研究領域是以大理白族自治州為中心的十個地州25個少數民族的少數民族文化,那麼對應的每一個研究領域都有一個工作室,每個工作室都有相應的支持人以及研究團隊,以點帶面,展開產學研為一體的工作。幾個工作室的主持人也都小有名氣,包括雲南省的服裝設計師魏小慶、聯合國授予的工藝美術大師李士賢,畫家彭剛、院長趙全勝教授等。
王平表示,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這些民族文化的瑰麗,目前,民族藝術館已經對外開放,可以接待團體遊客參觀,也正在規劃二期的建設。二期建成後的民族藝術館將是一個完整的白族院落的造型,極具觀賞價值。
據悉,民族藝術館雖然建立時間不長,卻已經成為大理大學學生了解和學習民族文化、藝術的主要地點。大理大學經管學院大二的陳同學在老師的的帶領下前來參觀學習,她表示非常震撼。"我是漢族,以前對大理這邊的非遺文化也就知道一個扎染,沒想到有這麼多,這個木雕太精美了。"
大理大學的老師表示,學校致力於非遺保護與傳承,是為了延續民族文化,維繫民族認同感和凝聚力。而民族藝術館的建立正是基於此。"傳統手工藝需要去醞釀、挖掘、保護、傳承。更需要喚起民族審美觀、價值觀。要向祖先學習,找到文化的根,找到生活的本源。"
2017年,文化部公布了入選年度參與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群研培計劃高校名單,大理大學民族藝術館從全國200多所高校中脫穎而出,正式入選並成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群研修培訓基地。雲南省僅有大理大學民族藝術館入選。
本報記者 魏文青 攝影尹博林 本報記者張丹玫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