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仙山好洞天,
修行大聖豈安閒。
不平直搗閻羅殿,
醉酒瘋癲玉帝班。
說道起孫悟空,那是陪伴很多人成長的一位「重要人物」,他是著名神話大劇《西遊記》男1號,大鬧天宮挑釁佛祖第一人,無數妖魔鬼怪人頭收割者,廣大青少年兒童的偶像。
是個中國人,就不會不識孫悟空。
而自《西遊記》被搬上熒幕開始,孫悟空的扮演者有千千萬。
從張衛健到陳浩民,從周星馳到郭富城,還有吳越、費振翔、黃渤,每個人都有自己獨到的特色,或靈動,或硬朗,或桀驁不馴,或情根深植,或幽默悶騷。
但有這麼一個人,扮演孫悟空,他永遠都是祖師爺級別的存在,連郭富城都對他讚不絕口。有人說,披上扮相,拿起金箍棒,他就是孫悟空本人。他,就是至經典的央視86版《西遊記》孫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齡童。
六小齡童為何能成為演孫悟空的「雲模板」呢?
這篇文章會告訴你答案。
01、
一個演員的家學淵源,通常會影響他對藝術的理解。六小齡童演孫悟空有種天作之合的和諧感,這是因為「猴戲」從六小齡童的曾爺爺那輩開始,已經成了家族的魂兒。
很多人都看過魯迅先生的《社戲》,社戲的原型是浙江本地的傳統民間藝術——紹劇。
《三聯生活周刊》曾寫道:
正月演「燈頭戲」、二月演「酬神戲」、三月演「青苗戲」……祠堂祭祖、家族添丁、婚禮、葬禮,紹興人一生都離不開紹劇。
六小齡童原名章金萊,祖籍正是浙江紹興,他的曾爺爺名章廷椿,人稱「活猴章」。
當時章廷椿居住在鄉下,每逢年過節,他就會戴上木雕猴面具,拿起鋤頭,光著腳丫,在田地裡表演猴戲,博鄉親父老們一樂,也討個彩頭,掃除妖魔鬼怪。從淵源上看,章廷椿是章家的第一任美猴王。
當時的章氏猴戲,只流行於農舍之間,遠未成氣候。
章廷椿的兒子名叫章益生(也就是六小齡童的爺爺,1898年2月24日—1966年12月17日)。
同樣是農村裡出世的孩子,章益生在耕作的同時於鄉裡經營著一家燈籠店。一開始他也像自己的父親一樣,每逢年過節就給父老鄉親們表演,因為同樣惟妙惟肖,鄉親們也送了章益生一個外號——「賽活猴」。
父親「活猴章」,兒子「賽活猴」,章家的後浪洶湧,已初顯一輩強過一輩的趨勢。
不同於父親安於做個「鄉村藝術家」,「賽活猴」章益生志不在小。上世紀20年代,他幹了兩件大事,這兩件事都對後來章氏猴戲的發展有著非同凡響的影響。
第一件事,是他管街坊四鄰借了5塊銀元,離開農村,勇闖當時人稱「十裡洋場」的大上海。
在上海,章益生開始倒賣道具,把大城市裡的戲服、水縐紗、馬鞭等道具販賣到鄉鎮,做起了戲業的生意。
累積了一定資金之後,他又幹了第二件大事。
章益生帶著自己的紹劇班底,在上海開了一家「老閘大戲院」,這就是後來「同春舞臺」的前身,章益生由此打開了紹劇的上海之門。
根紮上海大都市這塊土壤,是章氏猴戲能夠開枝散葉的重要原因。
後來六小齡童說:
「在"猴王世家"形成的過程當中,祖父起著無比關鍵的作用。」
到章益生這一輩,章氏猴戲開始從鄉村走向都市,之後,章氏家族裡另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接過了猴戲的大旗,把它真正地發揚光大。
他,就是六小齡童的父親——「南猴王」章宗義。
02、
章宗義1924年3月16日出生於浙江紹興市上虞區,自幼跟隨父親(章益生)一起到上海謀生。
小時候的章宗義就生活在「大閘大戲院」裡,每天聽父親和徒弟們唱戲、表演,耳濡目染下,對戲曲深迷。他6歲學藝,於是取藝名「六齡童」,一開始唱的是花臉,12歲便登臺。
由於在舊社會戲子是「下九流」,父親章益生並不希望兩個兒子都學戲(章宗義還有一個哥哥,名叫章宗信,即「七齡童」)。
但六齡童卻在下九流才上的戲臺上,展現出了超一流的天份。
在為數不多的表演機會裡,他幾乎場場出彩,前途可期。但是等到青春期,六齡童遇到了困擾無數孩子的難題——倒嗓。
不得已,只得暫停演出。
那時,唱不了戲的六齡童百無聊賴,混跡於上海各大劇院,連看了京劇、滬劇、崑劇各種戲種,也把蓋叫天、張翼鵬、鄭法祥、李仲林等一眾名家全「偷師」了個遍。最後是蓋叫天的連本《西遊記》,點亮了他的眼睛。
在博取百家之長後,六齡童創立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猴戲表演體系。不同於北派猴戲的硬朗霸氣,六齡童的表演更講求神韻和靈動,彰顯猴子的活潑機智,別具一格。
1961年,彩色戲曲片《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上映,這部電影裡,六齡童演孫悟空、七齡童演豬八戒、筱昌順演唐三藏,3人全是劇團的臺柱子,強強聯合。
後來這部電影不僅獲得了第二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戲曲片獎,還發行全世界72個國家,引起了廣泛的轟動。自此,六齡童被封為「南猴王」,與「北猴王」李萬春並肩成為中國猴戲藝術的兩大泰鬥。
1961年10月10日,《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在中南海懷遠堂上演,一眾國家領導人皆目睹了「南猴王」的風採,演出相當成功。
自此,「南猴王」和章氏猴戲,開始在曲藝界聲名遠播。
03、
很多人都知道六小齡童演了86版《西遊記》裡的孫悟空,卻不知楊潔導演一開始想選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二哥——「小六齡童」章金星。
六小齡童曾說,如果他的美猴王是靠努力,那哥哥的美猴王就是憑天賦。
1957年12月15日,周總理陪同緬甸外賓在上海中蘇友好大廈觀看了《孫悟空大鬧天宮》。章金星就在這部劇裡扮演了一隻傳令的嘍囉猴子。
等到上世紀80年代,當楊潔導演找到章宗義想請當年那隻小猴子演孫悟空時,南猴王卻一時語塞,哀傷不已。
原來16歲那年,章金星罹患白血病,當時醫生就斷言他只剩下7天的時間。為了挽救兒子的性命,章宗義甚至寫信給郭沫若尋求幫助。但不治之症,回天,談何容易,章宗義畢竟不是孫悟空。
病榻之上,章金星就著小人書,給弟弟六小齡童講了許多美猴王的故事。那段日子對六小齡童影響極深。
一日,章金星突然跟弟弟說,我就要死了。
六小齡童問:「什麼是死?」
他說:「死,就是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六小齡童聽完愕然地問道:「那我怎樣才能再見到你?」
哥哥淡然卻語氣堅定地回答——
等你演成美猴王的那一天。
搶救6個月後,小六齡童章金星與世長辭。他已經是章家第5個早逝的孩子了(章宗義共孕育了子女11人)。後來,章宗義終於把精力放到了小兒子六小齡童章金萊的身上。
他向楊潔舉薦了六小齡童。
為幫助兒子演好美猴王,他拍了1000多張孫悟空的照片,有拜師的有學藝的有披荊斬棘的有降妖除魔的,讓六小齡童從畫面裡汲取靈感。
並在生活上給了兒子無微不至的關懷。《西遊記》定角的前一天,他手拿兩個暖壺,在六小齡童居住的4層賓館上上下下跑了十幾趟,就為給孩子打洗澡用的熱水。
六小齡童曾說:
「父親給我的不僅僅有藝術上的執著,更重要的是生活上的關注。」
六小齡童也爭氣,為演好孫悟空下了很多苦功夫。
就說表現一雙炯炯有神的火眼金睛,對於六小齡童這樣一個近視600多度還帶散光的人來說,難度非同小可。
為做好這一點,六小齡童發了狠。
他跑到桌球場上去看打桌球,眼睛直勾勾盯著球來來去去,一看就是一兩個鐘頭。有時候,也直視強光和太陽,要求自己盯半個鐘頭不能眨眼。
就是這樣自虐式的訓練,使得六小齡童練出了一雙靈氣十足、銳氣逼人的金睛火眼。
後來,86版《西遊記》播出,萬人空巷。
六小齡童也憑藉孫悟空一角,斬獲第6屆中國金鷹獎最佳男主角,成功地接過了父親和哥哥手中的火炬。
章氏猴戲的傳奇,仍在續寫……
阿犬評述:
這兩年,由於某些言論,六小齡童老師這位老戲骨,竟有了汙名化的傾向,頻頻出現的「章口就萊」、「戰術後仰」、「六學」等名詞和數不勝數的鬼畜視頻,令阿犬倍感痛心。
誠然,六小齡童的某些言論略顯片面偏激,阿犬也並不全然認可。
但我們想一想,一個家族四代人都為猴戲藝術前赴後繼的人,看著現在傳統戲劇越來越落寞,越來越冷闢,年輕人們談起孫悟空,想到的不是忠心萬裡護師,斬妖除魔衛道,而是「如果給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自家堅持了百餘年,付出生命與汗水的真正傳統藝術,卻慢慢地無人問津了。
這種境況下,他的憤懣不平,他的「改編不是亂編」等言論,也未嘗不能理解。
阿犬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對六小齡童老師,一定得保有敬意,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戲骨,並且承包了無數人的童年。
最後,向所有的曲藝工作者、傳統藝術的繼承者們,致以無上的敬意——respect!
中華文化,因你們而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