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的煙火︱美翻天的「打樹花」——蔚縣承襲幾百年的傳統習俗

2020-09-10 南雁說

河北蔚縣，古名蔚州，曾為「燕雲十六州」之一，是古代軍家必爭之地。「蔚」字不讀wei，本地人念yu（三聲）。蔚縣因其歷史的厚重，文化底蘊深沉而被譽為「民間藝術之鄉」，在這裡有許多特色的民俗傳統，剪紙、年俗社火、打樹花、拜登山、皮影戲以及蔚州秧歌等，都已列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蔚縣轄下有十一個鎮子，其中最為人熟知的是暖泉古鎮。

《蔚州志·渠道圖》有載：「出城西三十裡暖泉堡中，泉之源以石甕分東西流，其水澄清如鑑，三冬不凍。」

故而，暖泉之水流出一公裡多不結冰，正是「暖泉」二字的由來。

暖泉古鎮

夢裡蔚州不思歸，樹花煙火暖泉飛

在暖泉古鎮上，有一項傳承了三百年的民間風俗——「打樹花」，因被拋到城牆上的鐵水散開時，狀似樹冠而得名。

這種別具特色的節日社火，最早是由 「掇樹花」傳承而來，其歷史可追溯至春秋戰國時期，起源於冶煉工匠們的祭祀活動。

一開始，鐵匠在翻砂時不小心將鐵水灑到地上，引起火花四濺。於是，他們嘗試將鐵水潑灑到牆面或樹幹，效果猶如燃放的煙火，逐漸形成「掇樹花」的習俗，「掇樹花」也在歷史的長河中，逐漸傳揚至各州各府。

公元754年，詩仙李白從廣陵出發至宣城，他遊秋浦之際，曾寫下《秋浦歌十七首》，其中第十四首便有記載過「掇樹花」的盛景。

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

據《唐書·地理志》所記，秋浦一帶是生產銀、銅的礦區，所謂「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正正描寫的就是礦場的冶鑄之火。而詩中的「赧郎」指的便是當時的冶煉工人，「赧」字的本意原指羞愧而臉紅，在詩裡當是描繪了火花映在鐵匠臉上的形成的顏色。

從「紅星」與「紫煙」亂閃以及鐵匠之歌聲動河川的描述中，你便能想像當時李白看見的是一幅波瀾壯闊的聲色畫面。

除了秋浦歌的文字記載，明代弘治年間，陽原縣揣骨疃村也有的「掇樹花」的習俗。當時揣骨疃村的李家修建了一座家堡，並在堡內建了一座火神廟，定於每年元宵時節祭祀火神。「掇樹花」就是其中的社火表演，用以表達對火神的敬畏，保來年平安順遂。

至於蔚縣的「打樹花」也是在每年春節期間進行，從初三持續到正月十六，每天兩場，這種娛樂酬神的祭祀活動意義在於祈福。因此，暖泉古鎮承襲而來的「打樹花」最初目的也是為了展示冶鐵行業的氣派；同時討個吉利，取「打花打花，越打越發」的意思，以此寄望事業興旺蓬勃。

「打樹花」比較為人熟悉的，應該是前陣子在熱播劇《延禧攻略》中出現在大眾眼前，劇中的匠人熬煮鐵水，朝著天空揮灑火熠，場面壯麗。

其原理是用熔爐將鐵融化後，由掌勺者使用木製的勺子潑灑鐵水，滾燙達到1600度的鐵水與冰冷的古堡牆壁之間便會形成溫度差異，從而造出火花四濺的瑰麗景象。

據傳承人介紹，表演用的木勺是由柳木做成，原因是它具有柔韌性且能吸水，短時間能耐住高溫鐵水。木勺會在表演前浸泡在水中三天三夜，隨後將外面烤乾，當它接觸鐵水的時候就不容易發生爆炸，也不容易被燃燒。

柳勺烘乾的過程

每次「打樹花」表演，一共要使用12把柳木勺，每打幾次就需要放到水裡降溫。一勺子的鐵水有四、五斤重，越用力往上打，鐵花就濺得越多。從舀起鐵水到潑向堡門的這個動作，必須確保快且連貫，如果動作不流暢鐵水就會落在人的身上，後果也不堪設想。

準備一場「打樹花」，需要耗費一千二百斤廢鐵、三百多斤焦煤和若干的青石料。由於高溫，掌勺者全身需要穿著密實的防護服，溼草帽或溼氈帽、羊皮襖、防護手套、防護鞋，防護眼鏡及護臉的面具等。

由於這項傳統技藝有一定的危險，所以也面臨著年輕一代的傳承困難。

圖片來源：https://dp.pconline.com.cn/photo/3488081_17.html

2006年，「暖泉樹花」被列入河北省首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8年，鎮政府為了保護古堡和擴大遊客容納量，在開闊地區建立了一個樹花廣場。政府開始推導民俗文化傳承，不斷提升硬體軟體設備的完善。如今「打樹花」項目的傳承人共有6名，包括王德，劉尚德，薛建國，王春林，宗吉武，王啟才。

隨著國家近些年來對傳統文化傳承保護的重視愈見提高，技藝傳承人也受到河北政府的關注與保護，當地政府也在積極加強對傳承工作建立培訓機制，也實現了改善技藝傳承人經濟生活水平。

隨著人們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視日益提高，這些民族瑰寶也得以在歷史洪流中，保存下來。

現在的暖泉古鎮將「打樹花」搬入室內，配以舞臺劇表演，每年為蔚縣吸引了幾十萬慕名而至的旅客，尤其春節期間更是一票難求。

《火樹銀》花舞臺劇

「打樹花」能得到人們的青睞，有利於習俗的保護與發展，文化遺產是推動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只要在保育的同時適當避免商業化帶來的過度開發，這項中華文明瑰寶就能繼續傳承不朽。

而對於觀賞者來說，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欣賞「打樹花」表面的絢麗，了解其背後蘊含的豐富的冶煉技術與民俗文化意義，這樣對積極傳承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同樣彌足重要。

參考期刊：

1. 白佳雨：〈民俗文化助推蔚縣旅業騰飛〉

2. 白曉旭：〈淺論蔚縣民俗——打樹花的文化內涵與價值〉

3. 張亞欣：〈河北蔚縣暖泉古鎮「打樹花」調查與研究〉

4. 苑瀟卜：〈試析蔚縣打樹花保護現狀及未來保護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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