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本拓新博眾長 梅竹品格自芳香
——淺談陸山寫意花鳥畫
文/邵大箴
品讀山東畫家陸山的作品,給我的印象是:花鳥大家,胎息傳統。其一,固本——固守傳統文化精神之本;其二,拓新——創作多姿多彩有別於前人的新風格;其三,兼容——博採眾長,融合多種技藝表現出來的新氣象。圓滿融通成大道,陸山擁有自己開宗立派的領地和無限高遠的創造領空。
在當代多元藝術多元格局中,陸山大致屬於「固守傳統,銳意出新」的一路畫家。他執意於從傳統的角度切入花鳥畫這一古老而永恆的題材,在復歸「師古人」、「師造化」傳統的前提下,緊緊抓住動、植物與人們生活際遇及情感志趣上的種種聯繫,在造型、構圖和筆墨、色彩等各方面給予強化的表現,更注重寧靜高潔的躍動生機的意境構築,悠情遠思、沁人心目而獨出機杼。他的新意是在極盡花姿鳥態的變化中,引發現代人的聯想與想像,使之由具體的動、植物形象感受到生命的共鳴,喚起人生的某種精微的情思與深刻的體驗,以求以現代意識觀照傳統,使花鳥畫語言的更新更適於現代人精神生活與情感交流方式的需要。陸山一直對沿著傳統道路發展中國花鳥畫的方向充滿了自信,所以他在自己的《觀草木而察春秋》中一再提出:「在固本中拓新,在拓新中固本。不偏不倚應人類文明之道乃為水墨畫之大道。固本與拓新,就像人的左右手,同乞同求,收放自如。固本與拓新,形成水墨繪畫的兩翼。」固本就是「師法古人」,拓新就是「師法時代」,兩者雙管齊下,既是他的經驗之談,也是他藝術之路的寫照。
「本」是什麼?說到底,「本」就是當代繪畫在一切繪畫有益傳統的基礎上的繼承。從傳統一路走來的陸山認為,花鳥畫的現代形態不可能無源無流地擅自出現,因為花鳥畫的語言體系是傳統的賦予,是後天教育的結果,它的「創新」不一定是在傳統的積累中誕生,但一定是在根源於民族審美傳統精神上的創新才有生存與發展的沃土。創新不是對傳統的摧毀,而恰恰是對傳統的建設。陸山用自己的作品張揚自己的藝術主張,他「固本拓新」的藝術觀念一一地寫在他的作品裡,固守傳統,以現代意識觀照傳統,會通畫史上不同層次、不同畫體的傳統,拓展中國繪畫藝術,已成為陸山藝術創作的重要思想。
我以為,陸山的花鳥畫作品在三個方面突出地顯示出自己「固本拓新」的創造。第一是造型功力與筆墨技巧的結合。長期以來,他必定認真研究了花鳥畫發展歷史上各個時期的造型特點,不僅對花鳥形象的塑造刻意用力,而且特別在畫作全幅的經營布局和整體氣勢上下功夫,與此同時,他的花鳥形象是建立在豐富的筆墨技巧之上的。從傳統到現代各家風格中,他轉益多師,廣採博取,經過了「廢畫三萬萬」的磨練,形成了「無美不臻」的面貌,達到了老辣、厚柔和內涵豐富的境界。在體態上,既有宋人的格局,又有元人的神韻;在品位上,既有北方畫派的骨力雄強,又有南方畫派的雅逸秀潤;在畫法上,既有勾勒設色工麗研妙的工筆重彩,也有「體制清淡,作用疏通」的寫意淡彩,這一切都緣於時代的有感而發,都隨著畫家對現實生活的感悟不同而變化,表現了畫家在藝術上高度的整合能力,顯現出的是一個花鳥大家的胸襟。第二是工筆與寫意的結合。陸山在不斷創作的過程中,投入大量的精力探索寫意與工筆花鳥畫的技藝共融。他的寫意花鳥畫精緻生動、色彩清麗、氣氛和雅、富有靈氣,線條有粗有細,用墨有放有收,「形、神、意、趣」四者皆備,具有獨立完整的欣賞價值。然而,陸山的拓新求變關注的是創作整體,而不止於單純地在寫意中求變,而是在這種繪畫語言的歷練中衍生出自己的個性特徵來。他的探索視野落在以工筆畫中寫實技巧的豐富變化來強化寫意畫中形象創造的隨意性,以工筆畫設色的厚重感來加強寫意畫中具有墨氣的色彩,使之有了融寫意於工筆之間的新面貌。在他的寫意花鳥作品面前,我們可以感受到工筆一路的精謹細微和色澤明麗,又可品味到寫意一路的闊筆氣勢和舒放情懷,顯出的是花鳥大家的手筆。第三是寫生與創造的結合。我不清楚陸山每年有多少時間在自然中奔跑,去過哪些地方體驗生活,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的每幅作品都包含著自然的「真、善、美」,都是在精心觀察寫生的基礎上,以高度嫻熟的技巧表現自己對生活獨特感受的結果。否則,他筆下的花草鳥獸不可能那樣宛然若生,天趣動人。其中詩、畫於花鳥中的一體化,不僅文化意味深厚,而且具有美感的豐富性和多樣綜合性,更有一種精神的意味、文化淵源的承傳及心靈指歸的含義。就此而言,陸山花鳥畫的創造性,從構思上說,是觸景生情;從意境上說,是意象傳神;從技巧上說,是自然含蓄;從審美上說,是時代品格,顯示出的是花鳥大家的境界。
山東自古人文薈萃,歷朝歷代都曾出過一批縱橫文壇、影響古今的詩家畫人,好幾位在文壇、藝壇上劃時代的偉大人物也在這其中湧現,人文環境的造就無疑起著決定的作用。而生於斯、長於斯的陸山自然也受益於這塊風水寶地,自然也有著「表儀一代,領袖百家」的胸襟與氣派。陸山就是這樣一位直面現實人生、敢於進取搏鬥的人。幾十年來,無論是精神上的壓力還是物質上的引誘,都沒有使他改變初衷-------追求藝術的真善美。在做人上,一介書生,不可攀附,外表溫文儒雅,內懷是非分明、熱烈愛憎;在藝術上,不抄襲古人,不照攝自然,也不玩弄技巧,潛心作畫,而把熱愛自然的熾熱感情和至精至誠的人格志趣融入清雅平和的筆墨之中,即所謂「格超梅以上,品在竹之間」之意。他的花鳥世界,實際上是人的世界,一個靈魂淨化的世界,顯示出一個藝術大家的應有風範。
(本文作者邵大箴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著名美術評論家、《美術研究》主編、中國國家畫院美術研究院院長、中國美術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名譽主任、中國文聯理論家協會顧問、第十屆中國文聯榮譽委員、歷任中國美術家協會書記處書記、第七、八、九、十、十一屆全國美展評委、北京國際雙年展策劃委員、李可染藝術基金會學術委員會主任、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客座教授、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特聘教授、上海美術學院特聘教授、學術委員會主任、俄國列賓美術學院名譽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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