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雄渾壯美 意境深遠——品讀李白描寫軍旅的詩詞
「百戰沙場碎鐵衣,城南已合數重圍。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李白的這首《從軍行》,描述久經沙場的將領率部成功突破重圍的傳奇之戰。用「碎鐵衣」的雄姿、「數重圍」的險境、「突營射殺」的威猛,讓膽識超凡、驍勇善戰的將軍風採躍然紙上。
李白是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以想像綺麗、雄奇奔放、瀟灑飄逸的詩風著稱,被譽為「詩仙」。他自幼好劍術、喜任俠,25歲出蜀遠遊,雖不曾從軍為伍,卻胸懷遠大抱負、關心國家安危,充滿俠骨豪氣。作為唐詩高峰的代表,他在軍旅題材詩詞創作上也卓有建樹,表現了對「國之大事」的矚目和思考,對戍邊將士高尚節操和英雄氣概的謳歌褒揚。作品蘊含豐富,境界深遠,語言俊逸,充分體現了意象神奇、壯美豪放的審美風格。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李白的《塞下曲六首》是五言組詩的經典之作。全詩圍繞平定邊患展開,以高亢激昂的基調和雄渾壯美的意境,展現了將士徵戰沙場的精神風貌,頌揚了他們殺敵建功、忠心報國的壯志豪情。從「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的艱苦環境,到「握雪海上餐,拂沙隴頭寢」的戰地生活;從「那堪愁苦節,遠憶邊城兒」的思鄉牽掛,到「螢飛秋窗滿,月度霜閨遲」的相思柔情;從「駿馬似風飆,鳴鞭出渭橋」的馳騁壯行,到「橫行負勇氣,一戰淨妖氛」的必勝信念;鋪展開一幅志梟逆虜、戍邊衛國的壯闊戰爭畫卷。詩作以蒼涼寒苦烘託高昂士氣,以鄉愁離情映襯家國情懷,以策馬縱橫映照血性膽魄,堪稱激情洋溢的戰鬥頌歌,可謂氣脈直行、豪縱不拘,筆端點染、遂成奇彩,具有奪人心魄的藝術表現力和感召力。
李白善用白描寫實的手法,借物寓意,形象敘事,展現出軍旅詩詞特有的神韻、意象和境界。「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裡金刀血未乾。」這首《軍行》,借戰馬、戰場、戰鼓、戰刀等戰鬥元素,用「白玉鞍」「月色寒」「聲猶震」「血未乾」的形象描述,使凱旋之師的神採靈動飛揚,讓將士建功疆場、忠勇報國的形象光彩照人。「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白馬篇》一詩以剽悍矯健、威風凜凜的戰馬,隱喻能徵善戰的強大唐朝軍隊,「叱吒經百戰,匈奴盡奔逃」,大有天兵所向、馬踏連營、摧枯拉朽之勢。「北落明星動光彩,南徵猛將如雲雷。手中電擊倚天劍,直斬長鯨海水開。」在《司馬將軍歌》一詩中,託物於明星、雲雷、天劍、長鯨,盡展詩性語言的借代之奇、比興之妙、韻律之美,生動刻畫了唐軍戰將威猛神勇的英姿。「紫髯若戟冠崔嵬」自當「頗似龍驤下三蜀」,「將軍自起舞長劍」自有「壯士呼聲動九垓」,從一個側面烘託出盛唐時期兵強馬壯、國力雄厚、威震四方的興盛景象。
武為表,文為裡。李白常以詩為出徵將士壯行,飽含尚武精神和報國情懷的鮮明格調,有著彰顯民族精神之魂魄的大氣象。在《發白馬》《出自薊北門行》兩首詩中,從「簫鼓聒川嶽」到「易水無寒歌」,從「連旗登戰場」到「徵衣卷天霜」,這是旌旗漫捲、聲威浩蕩、鐵血雄風的出徵曲;從「倚劍登燕然」到「一掃清大漠」,從「揮刃斬樓蘭」到「行歌歸鹹陽」,這是執銳破敵、沙場稱雄、驅寇凱旋的壯行歌。「劍決浮雲氣,弓彎明月輝」「將飛天地陣,兵出塞垣通」「特生勤將軍,神力百夫倍」「萬裡橫戈探虎穴,三杯拔劍舞龍泉」,這是對出徵將軍神勇才略的高度稱讚,更表達了對他們橫槊馬上、戍邊蕩寇、赤誠報國的無比崇敬。在《送外甥鄭灌從軍》《送族弟綰從軍安西》兩首詩中,有「破胡必用龍韜策」的叮囑,有「剪虎若草收奇功」的激勵,更有「斬胡血變黃河水,梟首當懸白鵲旗」為國建功的屬望。「壯士懷遠略,志存解世紛」,這是對從軍者的期許,也是詩人殷殷愛國情、拳拳報國志的真切寫照。
詩為心聲,其中有思,其中有道。李白的軍旅詩在抒情寫意上,有著更深沉細膩、獨具匠心的思想和情感表達。在《關山月》一詩中,先是描繪「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邊關景象,抒寫「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的遙想遐思,接著筆鋒一轉,發出「由來徵戰地,不見有人還」的慨嘆,傾訴「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的情愫,所觀所感、所思所想皆由情發,意象恢弘,情真意切,道出了「不見徵戍兒,豈知關山苦」的悲壯心境。從「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到「燕支黃葉落,妾望自登臺」;從「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到「曉吹員管隨落花,夜搗戎衣向明月」……觸景生情,情景交錯,到把戰爭帶來的相思離別之痛楚,寫得「哀而不怨、悲而不傷」,含蓄蘊藉,韻味悠長。《戰城南》一詩貫穿著對「烽火燃不息」的邊塞戰爭的憂思,寫出「萬裡長徵戰」帶來「惟見白骨黃沙田」的沉重災難,描摹「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的殘酷場景,最後闡發「乃知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的真知灼見,透射出詩人心繫家國、憂國憫民的情懷。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品讀李白的軍旅詩詞,不僅在於鑑賞其詩品的修辭美、韻律美、意境美,更在於感悟領略其「濟蒼生」「安社稷」的理想抱負和英雄情結。不能不說,正是李白等眾多詩人寫出的軍旅詩詞佳作,構成了我國古典詩詞創作史上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對古代軍旅詩詞的發展產生了積極而深遠的影響。(■鄧一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