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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真,自號幽棲居士,南宋寧宗及理宗間人,祖籍安徽休寧,因為其父親朱唏顏「宦遊浙西」,於是舉家移居杭州。她是理宗時權戶部侍郎卒封新安郡開國侯汪綱的妻子。其流傳詞作,張嶂、黃舍據王鵬運《四印齋所刻詞》收錄於《朱淑真集》中,共28首,其中有5首明顯屬於誤收(《浣溪沙●玉體金釵一樣嬌》是韓堡詩,《生查子●去年元夜時》是歐陽修詞,《柳梢青》詠梅三首是楊無咎詞),另有3首則屬於存疑詞(《菩薩蠻●溼雲不渡溪橋冷》、《絳都春●寒陰漸曉》等),可以確定的朱淑真詞作共20首。朱淑真並不是一個具有強烈詞作興趣的作家,在她傳世的文學作品中,詩歌要算她最喜歡採用的文學樣式。
她存詩三百餘首,數量是詞作的15倍。而在題材內容上,她也不像李清照那樣嚴守詩詞之別。北宋人習慣以詩明志以及記載生活暇興,而主要以詞作來表現個人情愛興趣,她卻將它們同樣納入詩歌裡。她的詩歌涵容了她幾乎全部的生活感興,從極個人化的愛情遭遇,到對於山水自然、書畫琴藝乃至歷史感喟、筆墨遊戲,她都用比較精短的詩歌體裁一一承納。這使得從習慣的眼光看,她給詞留有的抒情餘地很小。像她這樣詩詞無分異的情況,正表明了詞到南宋所面臨的新走向:一部分作者還試圖嚴守詩詞的職分,可是在詞的題材向寬度伸進的過程中,另一部分作者早已用詩歌的興趣改造了詞的「發展性本體」,使之與詩歌合流。宋室南渡以後抗戰時代的到來又加快了合流的速度。
比如辛棄疾的詞作,除可為傳統意義上的詞的題材外,還可為「詞詩」、「詞論」。散文、詩歌和詞原有的題材內容差別被完全打破。這一由北宋蘇軾建樹、到南宋基本形成的詞詩不分異的現象,使辛棄疾全以詞、朱淑真全以詩即各以自己擅長又喜愛的文體,寫出他們從最個體化到最泛性化的生活情感內容。雖然辛棄疾也並非不能寫出較好的詩,就像朱淑真並非不能寫出與她同時代女性相比較好的詞一樣。朱淑真的詞作雖然在數量上無法與詩相比,但假如以詩歌為參照,我們則能通過她留傳下的在南宋女性作者中數量最多的詞,來考察她作為一個閨閣女子所走過的心靈蹤跡。
最初,她是一個多情的女兒,被父母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培養與鍾愛。她聰明早慧,於是學會了詩文書畫琴五藝。她曾經想作「萬首詩」,她寫過含意很深的散文《璇璣圖記》,她能寫得一手「銀鉤精楷」的小字,她還會畫蘭花與墨竹,她的琴藝是她後來藉以解悶的一法。她的早年經歷再次顯示出,家庭對於女兒的培養與寬容,對於造就一個聰明而自信的女性很關鍵,最起碼也會影響她的性格和心靈的成長。就朱淑真的心理興趣而言,她在意自己的美貌,具有明顯的自戀傾向。她經常寫一些「桃花臉上汪汪淚」的小詩,她聰明靈透,對自己的情愛是否得到回應更敏感。
但這個看起來相當具有「女性氣質」的閨閣女子,因為從小被嬌養,也有一些不被當時社會風氣所允許的出格心理和大膽舉動。比如,她在遊湖時與飄逸如仙的年輕人同桌而坐,會心旌搖蕩,明知無緣,也想要與他「吹簫歸去」。她也曾經放肆過,在與所愛者一起出遊時「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即使是在婚後,因為有少女時代受到的嬌縱和感情上的「冒險」經驗,她也對缺乏豐富細膩感情體驗的質實無文的丈夫懷有不滿。甚至在元宵燈節的模糊月影下面,因為丈夫的冷淡,她也有過「新歡入手愁忙裡,舊事驚心憶夢中」的「舊夢重溫」。
但她終究是一個被時代生活格局所限定的閨閣女子,她害怕真的被丈夫冷遇,尤其害怕像前秦蘇蕙那樣,因為小妾的得寵而被疏遠在一邊。對一個缺乏其他事務可以名正言順地消磨時間和寄託心靈的女子來說,即使是遭遇不如初願所懷想的愛人那樣稱心的丈夫,總勝過獨自打發漫長孤悶的時日。所以她對於婚後能隨宦各地、遊覽勝景和異鄉風俗,還是感到了相當的興會。但是當她父母亡故、年華老去後,丈夫汪綱還是讓她跌進了舊時代女子最怕去過的那種孤寂、鬱悶的生活情境。她被閉鎖在深閨中,「靜數飛螢」,「靜看飛蠅」,靜觀節物的流逝變化,感覺到一個「閒」字難以打發,一個「情」字難以消磨。
她內心一度積滿了憤怨:「婦人雖軟眼,淚不等閒流。我因無好況,揮斷五湖秋。」她有時出之以反嘲:「磨穿鐵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她以直訴無隱的筆墨,寫下了自己被壓抑生活激生出的種種感情:悲愁怨離苦,點點行行地流淌在詩詞裡。晚年丈夫早於她而亡故,從未在詩詞中表現過親子之情的缺乏子嗣的她,最終又在尼庵裡度過了一段孤獨歲月。只是在那時,因為漸悟情緣,漸脫情役,她已經能夠接受清冷的生活處境,甚至在明知不可擺脫後玩味這種處境的靜美了。最後,她是在尼庵中度過了殘生。她被作為秋扇一樣摒棄的那段生活,那長期的閉鎖和分離,不僅釀造出她濃鬱的愁情,使她寫下「一葉涼風動扇愁,背時容易入新秋」的秋婦怨情詩,而且也使她多思多感多悟。
朱淑真除了面對花草自然和用內心的反省即精神內視而寫詩詞,還寫過不少詠史詩,雖然她對歷史的看法談不上多高明——有時候還形不成整體性的明晰看法,但也經常有自己的一得之見。歷史知識是有增加人的理性的力量的。借著對於歷史的理解,她漸漸認同了「生殺循環本自然」的道理,學會了以理性排遣自己的生命情感。而在這時候,她雖然更少作詞,但偶有所作,卻都一改舊貌:不復早期的天真熱情、敏感幽怨,而顯出了離棄世情的淡雅風採。值得注意的是,作品的這種臻於枯淡而理性的風採,幾乎是所有遭遇大不幸而又力求自我振拔的女性作者在作品上體現出的共同傾向,它是她們心靈律動性降低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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