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像你這樣一位獨領詩壇風騷,才情溢於言表的女詞人,想是敬你、贊你的人許是不少吧?但我,只敢言自己愛極了你的詞、你的詩,你清麗的文筆,卻不敢言自己愛你這個人,愛你的性格,愛你的經歷,愛那最純粹、最赤裸的「你」。
李清照,對於每一個熱愛文學的人來說,她的前半生簡直是榜樣般的存在——富有才華、家境優渥,與夫君有著琴瑟和諧的美好時光,而她的後半生,多是文人雅客的談資——漂泊勞碌、棄家喪夫,晚景悽涼,筆下流露出的愁緒千古絕響。我曾與大多數人一樣,妄稱自己愛李清照,愛的不僅僅是她膚淺的詩,更是她高貴憂鬱的靈魂。
但現在的我,不敢這麼說。
有沒有人用另一種目光去看待李清照,她的前半生真的那麼完美嗎?在她的少女時代,有沒有讓她一直隱忍不發,暗自流淚的事呢?她與趙明誠的婚姻,難道真的美玉無瑕?不過縱觀她的一生,即使前半生再有諸多煩惱,與後半生的愁苦悽涼相比,到真是不算什麼。
她的後半生,不必多言,世人皆知「聲聲慢」,在李清照晚年時,曾遇到一位頗有才情的女孩,本以為自己後繼有人,未料到那小女孩的一句「才澡非女子事也」,徹底瓦解了李清照的心理底線,據說易安居士因此三天沒有出門。我想,對於一個超越時代的人來說,時代對她的不理解,註定了她的寂寞孤獨。
我不敢說,自己會愛整個不加修飾的李清照,她太過豐富、太過悽迷。我總覺得,有些專家筆下的她好像是兩個人——前半生是笑鬧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女兒郎,後半生急轉直下,變成了一個憂愁、悲哀到無以復加的老嫗,為什麼要把李清照分裂開來?她就是她,迷茫的、悲傷的、獨立的李清照,有多少人有與她一樣的跌宕人生?我沒有,所以我不敢言愛她,不敢與她比肩,我只能在遠方靜靜觀望著她,看她獨飲愁腸,看她冷暖自知。
視線穿過重重的迷霧,朦朧之間窺探到一抹清影長久地佇立在河畔,她衣裙飄飛,面容模糊,歷史賦予她太多意義,像愁思、抑或說悽苦,依稀可見她翕動的嘴角,她想傾訴什麼?聲音越過千年的歲月,早已糊不明。
我只有遠遠地看著她,李清照。
有多少人盡言看透了她的人生,又有多少人,說自己愛她,愛她的經歷,過往,愛她的一切。
我只會說,也只敢說自己愛極了她清雋的文筆,愛她詩中風光的場景,不曾言喜歡她的性格、經歷、靈魂。
有沒有人用另一種眼光去觀望她的人生,不帶任何情感,亦不雜糅自己的斷想。她的前半生,富有詩意,家境優渥,與夫君有著琴瑟和諧的時光,然而這樣的時光中,除了「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的適意閒暇,恐怕難免「捲簾西風,人比黃花瘦」的無奈。可若她的詩作只停留在小女子的幽怨情思上,歷史絕不會給予她如現在的聲名和光榮。漂泊無依,棄家喪夫,晚景悽涼,山河破碎,幾重苦難同時加劇到易安居士的身上,使她幾欲成為「愁」字的化身。如此,其筆下流露出的文章才可稱之為千古絕響。
只是,這樣大起大落的人生,有幾人願意經歷,又有多少人經受得住?
而最被李清照所不忍的,可能是另一件事,不與家國有關,是存在於她和時代之間的巨大鴻溝。
李清照有過一段沉痛的婚姻,張汝舟,一個李清照以為可以相伴餘生的人,給予她的只是無情的欺騙。獨立而又堅強的易安居士,毅然決定狀告張汝舟,並與之決裂,不復往來。只是這樣的舉動,在當時世俗的眼光下無疑是怪異的,且招致周圍人的不解與排斥。孜然一身的李清照,不得已在街坊的閒言中度日,對於清高自持的她,簡直猶如凌遲。
更為可悲的是,只因為她女子的身份,易安居士永遠無法在當時與其他文人志士比肩。她不能像辛棄疾一樣「把欄杆拍遍」,也不能像文天祥一樣高呼「留取丹心照汗青」,就連像陸遊這樣,可以寫出「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大文豪,面對與其有一樣情懷的李清照,竟也說過才藻非女子事也,無人相知,無人理解。不僅人生之路,李清照的文學之路走的同樣無奈、坎坷,對於超越時代的人來說,時代對她的偏見,註定了她的寂寞孤獨。幸而,歷史終於為她正名。
我不敢說,自己會愛整改不加修飾的李清照,她太過豐滿,太過悽迷。我總固執的以為,無論是前半生笑鬧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小女子,還是後半生在風雨中飄搖孤苦的婦女,後人不應該將李清照的人生割裂,她就是她,迷茫、悲傷,宛如愁思的具象。有多少人承受過她的跌宕人生?我不曾,故我不敢言愛她,不敢與她比肩,我只會在遠方靜靜觀望,看她獨飲闌珊,看她冷暖自知。
對於易安居士,我選擇不提及。因為提及,難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