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志瀚 Ryan
「吳冠中的畫，榮寶齋最初賣五十、一百元賣一張。現在最厲害的，已經超過兩億。」
方毓仁，因為吳冠中的畫而投身藝術市場，後來成為香港畫廊第一代領軍人物；吳冠中，因為方毓仁的代理而在香港聲名大噪，後來成為拍賣界的中國油畫第一人。今年是吳冠中百年誕辰，這個由50元到2億的故事，我們請「一畫廊」主人方毓仁親身一講。
▲方毓仁和吳冠中情誼深厚
▲現當代畫壇大師 吳冠中
▲風箏不斷線 - 吳冠中百年誕辰藝術展｜保利香港
▲吳冠中《濱海城市（青島）》｜風箏不斷線 - 吳冠中百年誕辰藝術展
▲吳冠中《周莊》｜保利香港2016春拍，連傭HK$2.36億成交
說吳冠中，必然會談到這位畫壇大師口中的「小方」方毓仁。兩人關係密不可分，究竟緣從何起？原來早在方毓仁留學北京之時，就已經聽說過吳冠中這個名字：「我兒子方力申遊水，大家知道。我後生也遊水，那時60年代，有位姓薜的遊水同伴，說『油畫，吳冠中全中國第一！』自此，吳冠中這個名字印在我腦海之中。」
畢業後，方毓仁留在北京教書，有一位同事叫吳可雨。世事沒有更巧合，這位可雨正正就是吳冠中的公子。一眾同事不時到吳冠中家聚頭耍玩，方毓仁終於親眼欣賞到這位畫壇大師的作品。
▲吳冠中與方毓仁，攝於80年代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時的少年方毓仁，雖然對繪畫藝術研究未深，但已隱隱覺得吳冠中是中國畫的出路。 「我從小愛看京劇。京劇非常程式化，所有東西都有套路、規範，演員的身段唱腔都跟著鑼鼓走。京劇可以這樣程式化，但中國畫不能。傳統書畫，筆墨、構圖都十分程式化。宋、元、明、清畫下來，現在一般人一看，怎麼都差不多模樣？分不清誰是誰，題材與現今生活又什有距離，年青人尤其難感興趣。我一直覺得，中國畫一定要變。」
方毓仁在吳冠中的畫作中，看到了這個變。
▲吳冠中《桂林》｜保利香港2019春拍，HK$2,360萬成交
▲吳冠中《黑松》｜保利香港2019春拍，HK$1,062萬成交
道雖同，但若非因緣際會，還是難以為謀。吳冠中留法回國後，為畫壇所排斥、批判，無處容身。這時，他想起了回國途中路過的彈丸之地 - 香港，又想起了往日常來家中作客的少年 - 方毓仁，就讓兒子去找這位朋友。又恰巧，因為一個英國人，香港人開始認識吳冠中。
「蘇利文（Michael Sulivan）是英國有名的中國畫學者，70年代在中國遊了一個圈，後來路過香港，在東方陶瓷學會辦講座，談中國畫情況，幾次提到吳冠中。香港人當時懂齊白石、李可染、黃賓虹、關山月、黎雄才、趙少昂……直至那次講座，大家開始認識吳冠中。」
大陸動蕩不安之時，香港接收了很多南下的人才，成就了後來的東方之珠。這一次，沿海小城迎來了藝術上的一代巨擘 - 吳冠中。
▲吳冠中1989-90年美國個展的圖錄，序言由蘇利文所寫
▲方毓仁投身藝術市場，由代理吳冠中畫作開始
雙方一拍即合，方毓仁放下本來的生意，開始代理吳冠中的畫作。最先的買家，都是方毓仁的親友、熟人。 「我曾經問吳冠中，誰收你的畫最多？他說：就是小方你呀（吳冠中慣稱方毓仁為小方），和你的姐夫。」生意愈來愈好，方毓仁終於在北角正式開設畫廊，踏上了香港第一代畫廊的浪潮。
1987年，吳冠中迎來了繪畫生涯的裡程碑 - 香港藝術中心邀請他舉辦回顧展。展覽非常成功，香港收藏家、藝評家、傳媒俱是擊節讚賞。一片好評下，大家對吳老的畫作更是渴求。代理的藝術家成功，方毓仁自然高興。不過他並沒有滿足於此，反而思考如何進一步推廣吳冠中的藝術。
「回顧展非常成功，大家爭著收藏吳冠中的畫，連機場小賣部也掛著他的假畫兜售。那時很多收藏家就想買吳冠中的畫，包括楊永德（義和隆米業掌舵人）、羅桂祥（維他奶創辦人）、美國的Hefner等等。回顧展是藝術展覽，不作買賣。我心念一轉，提議在香港辦商業畫展，吳冠中也同意。」
▲1987年吳冠中回顧展的圖錄
▲吳冠中的藝術在香港獲得一片好評
方毓仁坐言起行，找來當時香港最體面、最大的畫廊「萬玉堂」合作，於1989年舉辦「吳冠中 - 萬紫千紅」銷售展。 「巴閉啦！（厲害之意）大家清晨5點就開始排隊、拿籌號。7點開幕時，人山人海。萬玉堂老闆拿出了一個鍾，敲打一下，要清場。那時有幾個藏家很憤怒，說：沒有籌號就不能買畫？沒聽過！當場就撕破籌號，拂袖而去。」
30年前的情景，方毓仁仍然歷歷在目。 「有一幅吳冠中的畫叫《仿宋人花籃》，保利問我借展澳門。此畫有一幅同名作，當年在銷售展登場，據聞有位大收藏家，指名道姓要買。他得悉畫作已被排在前面的羅啟妍（香港著名珠寶設計師）姐妹買下之後，也當場撕破籌號。」
香港人，排隊拿籌買屋、買演唱會門票、買電話、買波鞋都有，就是排隊拿籌買畫，聞所未聞。不過如此鬨動的展覽，畫作竟然沒有在首天賣完。 「當時的水墨畫，小尺幅，一張賣幾千至一萬（港元），售罄。油畫一幅要七萬，第一天沒賣完。第二日，唐英年來，買了油畫。他眼光很好，那時的水墨畫，今天賣幾十萬至一百多萬。他那幅油畫，按水準和級數而言，今天一定超過一千萬。」
▲吳冠中《坦尚尼亞大瀑布》｜保利香港2017秋拍，HK$5,369萬成交
▲吳冠中《雙燕》｜香港藝術館
同年，吳老的墨彩畫作《高昌遺址》在香港拍賣，HK$187萬高價成交，寫下中國在世畫家畫價的最高紀錄。 「《高昌遺址》一百多萬成交，那位藏家買的時候才五萬多元。就從這幅畫作開始，拍賣界正式有了中國畫紀錄。」
後來，方毓仁把吳冠中的油畫帶到拍賣場上；後來，內地拍賣行乍現為中國油畫帶來第二個春天；再後來，吳冠中油畫《周莊》在保利香港2016年春拍亮相，HK$2.36億天價成交，刷新中國現當代油畫拍賣紀錄，震撼藝術收藏界。幾十年的經營，方毓仁今日回想起來，只似是彈指間的功夫。
▲吳冠中《周莊》
▲吳冠中《周莊》｜保利香港2016春拍預展情況
「我們是香港第一代做畫廊，那時大陸連畫廊也沒有，不能公開買賣。當時只有榮寶齋，你放畫在那裡，賣了給錢，沒有任何經營、代理，不是畫廊，只是畫店。」方毓仁沉靜了一下，再度陷入回想。 「吳冠中的畫，現在已經超過兩億。榮寶齋最初賣的時候，才五十、一百元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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