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曲靖這個地名,幾十年來一直是有些人讀qūjìng,把「曲」讀成「曲折」的「曲」;有些人讀qǔjìng,把「曲」讀成「歌曲」的「曲」。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連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雲南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讀的都不一樣。出於一個教書人的職業敏感,很想弄明白這兩種讀法哪個是正確的,好教學生正確的讀好我們家鄉的地名。查字詞典查不到,去請教相關人士,也沒有得到讓我信服的答案。
「曲靖」二字到底該怎麼讀
有一次,一個勤學善問的學生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她告訴我,她聽收音機發現,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讀我們曲靖這個地名讀成qūjìng,而雲南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卻讀成qǔjìng,問我究竟哪種讀法才是對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無法回答,只能這樣搪塞地說:「實在想找一個放心的讀法,那就跟著雲南人民廣播電臺的讀吧。我們本省的播音員應該知道怎麼讀是對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太遠,可能他們的讀法是錯的。」話雖這樣說,心裡頭一直沒有底,還惴惴不安。
過了幾年,我到曲靖市教師進修學校教語文課,一位來自小學語文骨幹教師培訓班進修的學員又問我同樣的問題。這次,我沒敢造次,心想:人家是某名校的語文骨幹教師,既有可能要回答自己的學生,又有可能要告訴那些請教他的同行,一定不能再想當然地說怎麼讀了。於是,我對這位善於思考的學員說:「我去查閱一下資料,一定給你一個正確的答案。」我說到做到,經過查閱雲南地方史相關資料,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曲靖這個地名,應該讀成qūjìng。這是由曲靖這個在歷史上幾次成為雲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地方那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決定的。
「曲靖」地名的由來
曲靖這個地方自古就是「全滇鎖鑰」。早在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六國,派常頞開「五尺道」,由今四川宜賓至曲靖,全程近一千公裡。這是官方修建的通往雲南的第一條古道,加強了曲靖這個地方與中原地區的聯繫,促進了中原文化源源不斷地輸入,帶動了盤江沿岸經濟新的發展,使曲靖在雲南的地位日益突顯出來。
曲靖這個地方最早的行政區劃名稱叫味縣,是公元前109年漢武帝打敗滇國後設置的郡縣,由郡治在今晉寧的益州郡管轄。公元225年,諸葛亮南徵,將益州郡改為建寧郡,郡治移到味縣,還將原來設在貴州平夷即現在的貴州普定管理南中(雲南全境及四川和貴州一部分地區)的特別行政區庲降都督府移到味縣,味縣初步成為雲南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公元271年,晉朝設寧州,改庲降都督為寧州刺史,以建寧郡味縣作為州治,味縣從此正式成為由中原王朝管轄下的雲南的第一個首府。公元515年,北周改寧州為南寧州。唐初,唐王朝在滇中、滇東設南寧州都督府,其管轄的範圍很廣,轄60個州、133個縣。唐貞觀八年(公元634年)改南寧州為郞州,設郞州都督府。唐開元五年(公元717年),又恢復南寧州都督府。這個時期,唐朝在滇東北的昭通地區設置了曲州、靖州。曲州就是原來朱提郡這片區域,大體上相當於今滇東北的昭通、魯甸、巧家一帶;靖州就是原來建寧郡北部的區域,大體上相當於滇東的宣威、會澤、東川一帶。
「曲靖」這個詞作為地名出現,最早是在《新唐書·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下·南蠻下》,將「曲州」「靖州」中各取第一個字「曲」和「靖」,合起來稱作「曲靖州」。但「曲靖」一名在當時並沒有通行使用。據《大明一統名勝志·雲南曲靖府志勝》卷2說:曲靖軍民府「蓋舉曲州、靖州之名合而用之」。《徐霞客遊記》中記載:「曲靖者,本唐之曲州、靖州也,合其地置府,而名亦因之。」而「曲靖」這個名稱作為行政區域名稱的正式通行使用是在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元王朝中央政權設「曲靖路」總管府,在今曲靖,「曲靖」這個地名才作為行政區域名稱正式通行使用。「曲靖路」總管府的府第和治所設置在新命名的曲靖。從那時起,曲靖這個地名一直沿用至今。曲靖這個地名的由來理清了,為我們探究「曲靖」這個地名正確的讀法打下了重要的基礎。無論是原曲州、靖州這些區域,還是後來改為曲靖的這些區域,都地處烏蒙山腹地,境內大多是崇山峻岭,到處有急流險灘。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溫水》裡這樣說:味縣一帶,「水側皆是高山,山水之間儘是木耳夷居,語言不同嗜欲亦異。雖曰山居,土差平和而無璋毒。」昭通的《孟孝琚碑》說曲州之地「涼風滲淋,寒水北流」。這些都顯示出這個地方「彎曲不直」的獨特的地理特徵。另外,從秦朝開始,歷朝歷代都十分注重這片廣袤神奇的土地,或開道、設郡,或舉兵徵戰,或實行羈縻政策,以夷制夷,無不是為了讓這方土地穩定安寧,與中原地區緊密地融合在一起。
了解到這些,我們就明白了唐代命名「曲州」的基本用意可能有兩點:一是意在表明這裡山高水險,到處都是曲曲彎彎的,自然條件不優越;二是雖然採取了各種強有力的措施,但要徵服這裡的各種少數民族很是艱難。這樣,我們就明白了唐朝當初設曲州和靖州,以及元朝設曲靖路的良苦用心和統治這些地方有多麼艱難。據此,我們可以進一步推測,唐朝以來,稱這個地方為「曲靖」,有可能是取「這個地方到處是崇山峻岭,歷經很多艱難曲折,終於安定下來了」的意思,把「曲靖」作為這個地方的行政區劃名稱,既是對這個地方獨特的地形地貌的形象描述,又是對中原王朝經略這個地方艱苦卓絕的形象概括。有了這樣的領悟,我們也就可以確定「曲靖」這個地名要讀qūjìng,而不能讀qǔjìng了。
正確讀「曲靖」
對「曲靖」這個地名的讀法,有人說,不管怎樣讀它都在那裡,跑不掉,不要太認真。又有人說,怎麼讀正確,那是播音員和主持人那些專業人士的事,與其他人沒有什麼關係。還有人說,「曲靖」作為一個地名,讀成qǔjìng,「曲」是歌曲的「曲」,一方面好聽,另一方面寓意曲靖是歌曲的故鄉,很美妙。這些說法看似有些道理,其實沒有任何道理。第一種說法表現出來無所謂的態度,一方面反映了這些人對漢字是音、形、義的統一體,尤其是對多音字缺乏基本的了解,不知讀什麼音就取什麼義、取什麼義讀什麼音;另一方面還反映了這些人對家鄉的歷史文化沒有最基本的尊重。第二種說法比第一種說法好一點,意識到了一些專業人士要正確讀好「曲靖」這個地名的必要性,但沒有意識到作為一個普通的曲靖人要正確讀好「曲靖」這個地名既是一種義務,也是一種責任。第三種說法看似很重視「曲靖」這個地名的讀法,而且還有新意,但是這種說法是一種主觀臆想的表現,漠視了「曲靖」這個地名所蘊藏著的歷史淵源。另外,按照第三種說法來分析「曲靖」這個詞的意思,「曲」是歌曲的意思,「靖」是安定的意思,兩個字合起來大致意思就是歌曲安定下來了,也就是沒有聲音了,這種說法顯然是不妥當的。
對這個看似並不重要的問題,我想,作為一個曲靖人,我們應該把正確讀好「曲靖」這個地名作為一個曲靖人最重要的涵養之一。如果我們想著要正確讀好家鄉曲靖這個地名,我們就會熱切地去探究家鄉自從設郡縣兩千多年以來,甚至上萬年前那豐厚燦爛的地方歷史文化,我們就會透過歷史的煙雲,看到這塊土地上的先民們在十分惡劣的自然條件下開疆拓土、躬耕農事、繁衍生息是多麼艱難,我們的心靈就會被這片土地上浩如煙海而豐富多彩的特色文化所感染,從而增強我們的家國情懷,讓我們的血脈永遠與這方熱土、我們的祖國跳動在一起。
(作者:曹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