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美好時光》:美好只能靠「濾鏡」了

2020-12-07 中國青年報

馬天宇、鄭爽主演的《流淌的美好時光》,改編自郭敬明的小說《悲傷逆流成河》,原劇名與書名一致,直到定檔之前才宣布改名。雖然時下電視劇改名頗為常見,但像《流淌的美好時光》這樣改名後與原名意思「完全相反」的,倒也是罕見。

小說《悲傷逆流成河》出版於2007年,彼時的郭敬明在青春文學市場如日中天,因此小說甫一出版就在幾天內創下了百萬銷量的奇蹟。《悲傷逆流成河》曾填補了國內「殘酷青春」書寫的一個空檔,小說多少受到日本殘酷青春影視作品的影響,鋪天蓋地的悲傷不僅僅體現在遣詞造句的多愁善感、悽悽慘慘戚戚中,更體現在人物命運的悲劇色彩:小說中的幾個少男少女均以悲劇收場。女主人公易遙墮胎,遭受校園暴力,跳樓自殺;男主人公齊銘,開煤氣自殺;小說中的女神顧森湘遭受他人凌辱,割腕自殺……

小說的色調非常的晦暗、低沉、消極。成人世界破碎、冷漠、虛偽、絕望,但青蔥的少年世界同樣沒有光明、愛和守望相助,少年們只能在悲傷中墜落。想當初,電影《致青春》《匆匆那年》《同桌的你》「100%的墮胎率」備受詬病,實際上,這些都是郭敬明小說玩剩下的了。

將《悲傷逆流成河》進行影視化的話,必然進行調整。去年落落執導的同名電影,本不被看好,卻意外地成功了,最終票房達到3.5億元。影版口碑和票房差強人意,主要源於編劇做了合適的刪減和增加。刪減掉小說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灰暗因素,雖有悲傷、有絕望,但整體基調仍是向上的;並且,增加且凸顯了校園暴力的主題,讓悲傷落到實處且具有現實意義。

劇版更是需要調整。尤其是在政策縮緊的背景下,基調若太過灰暗,恐播出困難。通過該劇的備案信息以及目前播出的劇情,可以發現劇版對小說進行了改頭換面式的修改:易遙(鄭爽 飾)和齊銘(馬天宇 飾)是住在一條弄堂裡的鄰居,齊銘一直幫助和保護易遙。隨著歲月變遷,齊銘幫著易遙度過了誤判病情、手術救急等風波,也迎來了愛情的煩惱和職場的困惑。易遙、齊銘、顧森西、顧森湘,各自追逐自己的青春夢想,也都得到各自成長的體悟,大家努力過上更好的生活……

劇版首先是「減悲傷」。凌辱、自殺等情節肯定是沒有了,甚至連校園暴力也簡單帶過。小說中的主人公都是高中生,劇版改為大學生,既可有效規避對未成年人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也因為成年人的身份,一些悲傷事件的傷害指數有所下降。

劇版保留的為數不多的悲傷設定,一個是易遙破碎的家庭背景,父母離異,母親賣酒自己卻成了酒鬼(小說和電影版中,易遙母親是「暗娼」),易遙從小在缺愛的環境中長大,像刺蝟一樣,獨立、孤獨又扎人。另外一個是易遙酒後被侵犯懷孕(小說中她是遇人不淑),被唐小米發現散播謠言,易遙深受其擾。

但跟小說相比,劇版的易遙性格火爆、直來直去、懟人功力一流,悲傷不僅可控,易遙的隨時還擊還有點魏瓔珞的味道,給觀眾一種復仇的快感。

除了「減悲傷」,還得「加美好」。大方向上,劇版最終讓幾個主人公收穫大團圓的結局,並讓易遙和齊銘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小細節上,就是在齊銘與易遙之間「加糖」。郭敬明的小說原著中,有情緒、情節,但沒有什麼細節,沒有生活質感。劇版改編就需要編劇想像且填充出這些細節。

小說中的齊銘是孤傲的學霸,但他性格裡有「懦弱」,對於易遙的守護並不堅定,他也輕信那些關於易遙的流言。劇版則把齊銘「完美化」了,依舊是學霸,但他性格開朗、人見人愛、溫潤熱情,更關鍵的是,他無條件地相信易遙、始終站在易遙前面為她擋住一切風雨。

比如易遙讓齊銘幫她買驗孕試紙。小說中寫道,齊銘買完之後,「聽到身後傳來的那一句不冷不熱的『現在的小姑娘,嘖嘖,一看見帥氣的小夥子,骨頭都輕得不知道幾斤幾兩重了』。齊銘把書包甩進自行車前面的框裡,抬手抹掉了眼睛裡滾燙的眼淚。」小說中的齊銘心疼易遙,但他無力為易遙還擊。

劇版同樣保留了這個情節,只是當聽到賣藥阿姨的嘲諷後,齊銘轉身回來懟她,讓她把自己家兒子管好,免得以後惹出事兒來甩鍋給女孩子。

再比如小說中,齊銘總是被唐小米的伎倆耍得團團轉,但劇版中,齊銘一開始就化身為「鑑惡達人」,氣壞唐小米。劇中有諸多類似的細節,足以讓馬天宇和鄭爽的粉絲們慢慢「嗑糖」了。

但僅「加糖」還不足以支撐《流淌的美好時光》長達52集的劇情。市面上甜寵路線的青春校園劇一般也就20餘集,畢竟單純撒糖很容易黔驢技窮。

編劇採取的策略是,「加人物」、「加劇情」。小說書寫的僅是校園生活的段落,而劇版之後還會有職場生活、情感生活,甚至對於上一輩的愛恨糾葛也有所鋪陳(比如第6集對易遙父母情感的回憶)。編劇在採訪中美其名為,「涵蓋不同年齡段,以劇中人物為切口,帶領觀眾感受生活的悲喜」。

因此,如果說影版《悲傷逆流成河》的主題是「校園暴力」,那麼《流淌的美好時光》的主題就是「美好時光」——它著力描述的是易遙和齊銘,從胡同到大學再到職場的情感與生活。可以預見,它是青春校園劇+職場劇+家庭生活劇的雜糅。

公正地說,這樣的劇本模式雖不出彩,但也不會出錯。至於劇集的成效效果如何,就取決於編劇和導演的處理,以及演員的演繹了。

目前劇集集中的部分,是易遙和齊銘的大學生活。你要說劇本注水、劇情很爛吧,其實也還好,它跟市面上汗牛充棟的青春校園劇一模一樣,無外乎就是幾個大學生略「懸浮」地談談戀愛、鬧鬧矛盾:節奏拖沓,人物符號化,劇情俗套、無聊。男女主角分別陷入三角戀,他們喜歡對方,但同時也各有喜歡他們的人;喜歡都是莫名其妙的,就比如顧森西就喜歡上了易遙,還轟轟烈烈地表白,抑或杜度對唐小米的死纏爛打,這些情感線沒有邏輯,只不過是編劇強行讓他們有聯繫;女主角一定會有一個或幾個女閨蜜;一定會有男同學之間插科打諢的戲份……別忘了,一定會有可怕的濾鏡。

換句話說,除了小說中的人物名字、主要人物關係外,劇版增添的人物和所有劇情,都是觀眾在之前一系列青春校園劇裡看過的且爛熟於胸的了。《流淌的美好時光》只不過是讓馬天宇和鄭爽再演一遍。

套路化的劇情要想給觀眾帶來些微的新鮮感,就得靠演員支撐了。但馬天宇和鄭爽依舊是他們業已習慣式的演法,所有的一切反應都是制式化的,皺眉、抿嘴、小動作。套用李少紅導演對某流量明星演技的評價,「都下意識去程序化表演,快樂就是哈哈哈,痛苦就是哇哇哇,不過腦子,以至於最後想過腦子的時候,都不知道怎麼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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