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榮國府很奇怪,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看似其樂融融,卻兩房共有不分主次。更有甚者,賈璉作為賈母嫡長孫,竟然沒資格繼承榮國府。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細看榮國府的情況與寧國府不同。寧國府由於賈敬哥哥早逝,三代單傳,一直是嫡長房順序繼承,寧國公長子賈代化襲爵後,其他三個兒子分家,長房再沒有血脈分支。
榮國公不是,賈代善其他三個兄弟分出去後,他的兩個兒子按說賈赦襲爵,再傳給兒子賈璉。根本不會有次子賈政什麼事。
賈政就應該與他的幾個叔叔一樣,徹底搬出榮國府。皆因敕造榮國府是爵位附屬,誰襲爵誰繼承,誰使用。沒襲爵之人無權居住,更奢談「鳩佔鵲巢」。這與賈母是否偏心沒任何關係,賈家沒有一個人敢如此私下分配。
然而現實令人驚訝,榮國府不但賈政主理,更堂而皇之居住使用,取得合法繼承權,可以傳承給兒孫。
反觀襲爵的嫡長子賈赦不但給弟弟讓出敕造榮國府,自己搬到一牆之隔的榮國府老宅,更連兒子賈璉也失去了敕造榮國府的繼承資格。
(第十三回)邢夫人笑道:「原來為這個。你大妹妹現在你二嬸子家,只和你二嬸子說就是了。」(第六十一回)平兒道:「何苦來操這心!『得放手時須放手』,什麼大不了的事,樂得不施恩呢。依我說,縱在這屋裡操上一百分的心,終久咱們是那邊屋裡去的。沒的結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
邢夫人說王熙鳳住在王夫人家。平兒也說王熙鳳遲早要回賈赦那邊。不用在敕造榮國府太操心。都證明賈璉王熙鳳作為嫡長孫繼承人,失去了敕造榮國府的繼承權。有朝一日賈璉襲爵,也只能住在賈赦居住的老宅,敕造榮國府與他無關。
為什麼本來是爵位附屬的敕造榮國府會成了賈政的家,賈赦做了什麼失去爵產繼承權改由弟弟繼承呢?原文留下了兩個線索。
(第二回,冷子興說)「自榮公死後,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勳史侯家的小姐為妻,生了兩個兒子:長子賈赦,次子賈政。如今代善早已去世,太夫人尚在。長子賈赦襲著官。次子賈政,自幼酷喜讀書,祖父最疼。原欲以科甲出身的,不料代善臨終時遺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時令長子襲官外,問還有几子,立刻引見,遂額外賜了這政老爹一個主事之銜,令其入部習學,如今現已升了員外郎了。
冷子興沒有說明為什麼賈赦襲爵失去榮國府,賈政卻被皇帝賜官繼承榮國府。但提到一個線索,賈代善臨死之前上了一道「遺本」。正是這道遺本改變了榮國府的繼承。
第一,榮國府的繼承不需要皇帝親自批准。皇帝讓賈赦襲爵,證明榮國府繼承需要皇帝插手。
第二,皇帝無端賞賜賈政主事,不尋常。推測目的有兩個。
一,阻止賈政科甲入仕,畢竟前有賈敬中了乙卯科進士,賈家那時候學習氛圍濃厚。阻止了賈政科舉,會扼殺賈家科舉勢頭,抑制賈家旁支興盛。
二,為賈政繼承榮國府給了合理身份。
(第四十七回)賈母也笑道:「可是,我那裡記得什麼抱著背著的,提起這些事來,不由我不生氣!我進了這門子作重孫子媳婦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孫子媳婦了,連頭帶尾五十四年,憑著大驚大險千奇百怪的事,也經了些,從沒經過這些事。還不離了我這裡呢!」
賈母因賈赦無恥討鴛鴦,勃然大怒,賈璉替父親探聽消息被祖母抓住一頓罵。明罵賈璉實罵賈赦,並且提到榮國府的當年舊事。
賈母說她一生「憑著大驚大險千奇百怪的事,也經了些」就是說賈赦曾經惹出讓賈母都覺得「大驚大險」的事故。
賈母是榮國公誥命,父親更是保齡侯尚書令,能讓她覺得「大驚大險」之事不多。
賈赦字恩侯,從名字分析就明白皇帝為什麼會插手榮國府的繼承以及賈代善死前為什麼上「遺本」。
赦免恩賜襲爵,是賈赦字恩侯的名字意義。作為榮國府嫡長子,襲爵名正言順。卻需要皇帝恩賜、赦免,證明賈赦失去了繼承資格。
能讓榮國府繼承人失去繼承資格的事,可不就是賈母所說「大驚大險」之事。
通過賈母的陳說,推測賈赦犯了嚴重大錯,致使丟失繼承權,並連累父親賈代善一病而死。賈代善畢竟疼愛兒子,死前上本求皇帝寬宥賈赦,並將原本該由賈政繼承的爵位爵產一分為二,讓賈赦襲爵,賈政襲爵產。
賈赦繼承了爵位卻失去敕造榮國府,改由賈政繼承。原因就是賈母說的「大驚大險」之事。父親失去繼承權,賈璉作為下一代爵位繼承人,也就無權繼承榮國府。賈母的當年事陳說,等於暗示了賈璉和王熙鳳失去了繼承榮國府的資格。他們在賈政家裡協理管家,不過是臨時。
賈珠去世,李紈寡婦不能管家。王熙鳳才得以協助王夫人管家。等到賈寶玉結婚,寶二奶奶一登場,王熙鳳和賈璉就像平兒說的那樣「終究要回那邊兒的」。
文|君箋雅侃紅樓
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