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nsel
校對:LITCAVE工作室
配圖:Online
書名:《成為》(Becoming)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作者:[美]米歇爾·歐巴馬
譯者:胡曉凱 / 閆潔
引言
語言對於人文研究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為它在某種程度上能展現出社會的結構。
在中國古代的女子大多都只留下一個姓,比如甄姬,其實只是姓甄,代表她是甄家的女子。而一旦女子嫁入夫家,那麼她便成了這家人的人,從此姓也就被更改了。由此在過去時候稱呼已婚女子,都會冠以其丈夫的姓。
這在歐洲大部分的語言體系裡似乎也是如此,比如歐巴馬夫人原本名叫米歇爾·羅賓遜,只是在嫁給貝拉克·歐巴馬的時候才改名為歐巴馬,從此成為了歐巴馬夫人。
當然正如他人質疑福柯一樣,這種陳舊的話語(Discourse)其實早已發生了變化,在現代,有許多歐洲人選擇在結婚後不更換自己的姓氏,而是否更換也只是成了一個簡單的形式。
但是福柯在某一點上說得很對,越是在社會上層,他們對於社會構建的接受能力也就越強,甚至會主動地去維護這種社會構建。
所以《成為》作為美國第一位非裔總統夫人的自傳,它其實暴露的是美國上層社會對於社會構建近乎執拗的維護,在某種程度上,也揭示了米歇爾從一個獨立的職場女性在隨著家庭一同流向美國上層時轉向對這種傳統社會構建的迎合和自我重塑。
簡單來說,她真的從米歇爾變成了歐巴馬夫人,這是他們一家通過政治途徑晉級社會頂層的必要途徑,亦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縱使這種選擇的代價是慘痛的。
01階層與身份的撕裂:南城的米歇爾
米歇爾在1964年出生在芝加哥南部,像極了許多出生卑微的人一樣,她為自己「接地氣」而感到自豪,甚至帶有一種對當時美國社會狀態的嘲諷和蔑視,逢人她就說自己的是「南城的」。但是從她的學習和家教上看,她的自尊心又非常強,她記憶深刻的失敗是幼兒園時期沒有掌握「white」這個單詞,以及第一次律師職業考試沒有過關。
在高中的時候,她受到了普林斯頓大學招生官的蔑視,覺得她不是普林斯頓大學的料,而她最終就默默地用實力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在白人和男生主導的課堂上,她同樣也會鼓勵自己不要緊張。
其實美國的問題不單單的是膚色和性別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膚色和性別背後所隱含的經濟、政治甚至社會道德上的刻板印象。
而米歇爾能夠深深地感受到美國非裔很大一部分非裔群體對白人至上的社會抱有敵意,甚至對美國政府永遠保持懷疑的態度。
因為他們曾經的真誠和正直被一次次挫敗和打擊,而這最終使得他們憤世嫉俗。
這在貝拉克·歐巴馬和選民交流時一樣,許多非裔美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嫉妒的疲憊感,那是從過往上千個不如意的事情中滋生出的憤世嫉俗。
米歇爾在她的祖父和外祖父身上感受到這種疲憊感,米歇爾覺得,那是從祖父輩放棄的每一個目標和被迫做出的每一個妥協中醞釀出來的。
米歇爾想擺脫非裔群體的這種犬儒和自怨自艾的意識,與此同時,她也希望自己能夠儘可能地改變現狀,因為她也明白許多底層的非裔國民常常會因為現狀而陷入自暴自棄的境地。
所以她不斷努力,爭取用學習成績以及日後的工作能力來證明自己。她突入原先是白人壟斷的領地,她努力地想要進入上流社會,由此進入了位於芝加哥的盛德律師事務所,並成為一名初級律師,也由此,在這裡貝拉克·歐巴馬成為了律所的實習生
(歐巴馬先工作後繼續完成了學業,所以雖然年齡比米歇爾大,但是他在當時只是律所的實習生)。
米歇爾的轉變同樣是從語言、身份和地位開始的,非裔通常會用許多俚語,而米歇爾所習慣的標準英語往往讓她同是非裔的朋友表示不安和輕蔑。她的親戚在面對她的時候,甚至如此問:「你是黑人嗎?我能否信任你?(p.42)」
米歇爾就在這樣的質疑中慢慢成長起來:
我們必須要在自己的過去和未來中被打斷加深對自我的認識。
由此在進入盛德後,她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並不斷地明確自己的方向,直到她遇見了貝拉克·歐巴馬。
02 成為歐巴馬夫人
米歇爾作為一個對未來非常有打算的人,在遇到貝拉克·歐巴馬之後她依舊選擇保持單身,並預計自己能夠在32歲之前能成為盛德的權益合伙人,但是她明白一旦與貝拉克·歐巴馬有了更深入的感情聯繫,她最終會受到家庭的影響:
「你開始想,做這個男人的妻子,住在這所房子裡、帶著這些孩子,你是否錯過了人生的其他可能?(p.52)」
由此在一開始,米歇爾還給貝拉克·歐巴馬介紹過相親對象,而最終貝拉克的表白讓米歇爾有些心動,米歇爾對貝拉克有感覺,但是這種感覺被她自己隱藏起來,藏得很深,因為她決心讓她的生活和事業有序地向前推進不要任何變數。
米歇爾是一個理性的人,這一方面來源於她的個性,另一方面也來源於她的家庭教育。
在抽菸這個問題上,米歇爾第一次見貝拉克就說直白地指責他抽菸,因為在米歇爾看來,這完全是自我毀滅。
而貝拉克卻更像是一個波波一族,他不在乎物質享受,甚至對自己抽菸的習慣也不申辯,他買過底盤有洞的二手車,他樂意為自己的理想去付出,同樣他也願意把所有的錢都投資在書籍上。
說起貝拉克·歐巴馬,他其實並不屬於米歇爾見過的兩類非裔美國群體,積極融入社會的和消極憤世嫉俗的。
貝拉克是一位肯亞學生與一位美國女孩的孩子,混血的身份讓他不至於在社會上被極端邊緣化,由此他活得比米歇爾輕鬆許多,也自由許多。
在慢慢了解了貝拉克·歐巴馬之後,米歇爾慢慢有了預感,她已經深深愛上了一個男人,他非凡的才智和雄心可能會吞掉米歇爾自己的才智和雄心。
這讓她不停地警惕自己,但同樣也讓她漸漸產生組建家庭的意願。貝拉克此前一直和米歇爾闡述自己的婚姻無用論,而米歇爾自己卻表示她是一個傳統的人:她需要婚姻來做愛情的見證。
在一次晚宴上,她曾有些氣憤地質問貝拉克:「如果我們彼此相愛,為什麼我們不能用某種形式加以確定?你的尊嚴會因此受到任何損害嗎?(p.164)」
由此他們互相爭論不休,直到侍者將擺著鑽戒的盒子呈上來之後,米歇爾才反應過來,貝拉克即將向她求婚。
而其實在很早之前她便期望成為歐巴馬夫人,想要建立一個擁有孩子的傳統家庭,而歐巴馬的求婚只不過是確認了米歇爾的期望。
雖然米歇爾可以有更宏大的藍圖以及更獨立的生活,但是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家庭,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她所期望的。
她像極了許多職場上非常優秀的女性,努力把工作做好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就像《穿普拉達的女惡魔》裡面的安迪。米歇爾在律師事務所中遭遇的正是這樣的迷失,而這讓她感到難受。
貝拉克的鼓勵和支持最終讓她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歡的事業——公共服務。這讓米歇爾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也為她日後成為頗受歡迎的第一夫人奠定了基礎。
米歇爾的傳統同樣體現在對孩子的渴望上,縱使她明白自己的將承受生育帶來的巨大痛苦以及日後的極大負擔,她依舊渴望自己的孩子。
在一次流產後,米歇爾傷心欲絕,看到女人帶著孩子在街上走,她心底感到一陣渴望的疼痛,緊隨而至的是強烈的挫敗感。
而為了有孩子,她做出了遠比丈夫貝拉克多得多的犧牲,無論是精力、時間還是身體,貝拉克能做的去一趟醫生辦公室,而米歇爾卻要長期留在家裡,不僅僅要忌口還要扎針,在這期間她感受到的是作為女性在生育方面的巨大負擔。
但是她卻依舊非常想要孩子。
而這註定了她很難在工作中做到不分心,很多時候她都需要女兒身邊,特別是當孩子生病的時候。她必須成為歐巴馬夫人,她也期望成為歐巴馬夫人,她樂意和女兒待著一起,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想起她的母親。
她想要繼而成就自我的一部分讓位於了家庭,這在某種程度上是她成為歐巴馬夫人的開始,雖然米歇爾還在堅持著自己的工作,但是她也明白,孩子的存在讓她失去了大部分的精力和時間。
從那以後,她不再是只屬於自己的米歇爾。
03 成為第一夫人
可以說比起野心勃勃的希拉蕊·柯林頓,米歇爾更像一個第一夫人。
在米歇爾的敘述中,在柯林頓當選美國總統時,希拉蕊積極地參與白宮醫療制改革及政策制定,這招致了大量的批評和嘲諷,因為美國選的總統是她丈夫,不是她。
這也使得希拉蕊成了米歇爾的反面教材,雖然日後貝拉克邀請了希拉蕊當自己的國務卿,但是米歇爾在自傳中卻對希拉蕊沒有好感,因為一開始希拉蕊和貝拉克有過競爭,在內部競選時希拉蕊已經失敗了,但是她依舊拒不接受現實,消耗了很多本應該用來支持貝拉克的資源。
希拉蕊的野心和堅持在米歇爾的眼中似乎有那麼些貪婪和執拗,這也就是米歇爾在跟貝拉克入主白宮後一直提醒自己避免過度參與白宮西翼政治的原因,她覺得她應當學習其他第一夫人的成功經驗,不應該過於直接、過於明顯地參與貝拉克管轄的政治事務。
從那一刻起,她的身份被再次定位在了夫人的位置上,她將呈現出一個傳統積極且富有同情心的歐巴馬夫人形象,維護貝拉克的政治形象,避免自己拖丈夫後腿,甚至對於各個領域人物對貝拉克的攻擊予以及時的回應和反擊,這一切漸漸地幾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為了不對總統造成意外影響,她連換一個髮型都被建議要先徵求白宮幕僚的意見。反過來講,在看似崇尚個人發展的美國,民眾依舊期待看到一個符合主流社會傳統的第一夫人,一個把家庭放在第一位,並把丈夫的事業當作自己的事業的第一夫人。
而米歇爾也正是因為如此最終成為了歐巴馬的最佳輔助,這意味著她將不再需要自己獨自面對事業上的直接競爭,但是也最終使得她喪失了能夠真正獨立參與社會競爭的那部分自我。
她成為了受歡迎的第一夫人,也最終站到了丈夫身後,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歐巴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