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丹布朗這一名字的時候,我正處於小學三年級的階段。
在那段記憶模糊的日子裡,國內剛上映大名鼎鼎的《達文西密碼》,熱度之高足以引起相關話題,讓無數熱衷於歷史和宗教領域的解密推理懸疑之人紛紛湧向丹布朗的懷抱。
後來再次聽聞他的名字,便是於2009年時在報紙上看到《天使與魔鬼》在國外上映的消息了。儘管沒有太多的接觸,但是這個知識淵博的作家依舊時而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因為身邊有一個要好的同學很喜歡他的作品,堅持讀完了丹布朗的六本小說。2014年的暑假,在一次出遊中,我購買了一本《地獄》,可惜的是至今尚未翻閱。所以對我而言,觀看電影《但丁密碼》,實際上是一次脫離原著小說的全新接觸。因此,在這裡我無法談及原著小說與電影的對比。
毫無疑問,作為電影而言,《但丁密碼》屬於一部合格線以上的作品,故事的線索實際上十分簡單,蘭登教授要探索一個隱藏在《神曲》後的秘密,最後成功解決了危機,一句話概括電影內容。所以這個時候,如果導演想要為這部電影增添魅力的話,就只能在故事的情節和電影的語言上做功夫了。隨著故事場景的切換,佛羅倫斯、威尼斯、伊斯坦堡的美景一一在鏡頭前呈現,仿佛一部歐洲的旅遊風光片。在鏡頭的運用和配樂的設計上刻畫出故事應有的緊迫感,為應有的劇情張力添上幾分色彩,至少在幾場逃亡戲當中,尤其是在聞聲而來的職業殺手和到處搜查的警察隊伍的包夾下悄悄地爬過博物館頂部房梁的段落,還是在一定程度上抓住觀眾的心思。故事設計中雖說出現數次反轉,但是反轉的豔麗程度在大體上依舊處於中規中矩的水平,不算出人意外,也在意料之中。
電影的最大弱點在於本來應該作為招牌菜的懸疑推理解密部分過少,大大增多了動作冒險的部分,冒險性質居於推理性質之上,這就間接地使電影的類型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整體而言,電影的整體質量並不弱,但是為什麼這部電影的平均評價卻不盡人意呢?
純粹的懸疑推理電影註定是少數人的智力遊戲,電影作為一個產品而言,其娛樂化和商業化才有利於吸引更多的觀眾。大多數人將觀看電影這一活動視為消遣娛樂的一種方式,而在放鬆自己的同時還要動用自己的思維進行腦力運動恐怕會被不少人抗拒。於是《但丁密碼》的問題就出現在了這裡:我們首先將這部電影的觀眾群體大致分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不想動腦子思考」的路人觀眾。他們本身可能就對該類型的電影不感興趣,更何況《但丁密碼》打著「懸疑解密推理」的招牌出現在院線上。如果他們不會對這部電影,那麼他們還會不會選擇走進電影院為這部電影掏出票錢,或者在觀看後會不會為這部「與他們的喜好在一定程度上相衝突」的電影打上高分呢?恰好這部分群眾的消費在票房總額佔據了極大的比例,於是如果無法為這部分觀眾展露通俗易懂的情節和推理橋段的話,恐怕電影難以獲得他們的青睞第二部分是「想動腦子思考」的觀眾。他們走進電影院後會發現,電影中的謎題成分被大大地進行了削減,甚至導演在一個謎題提出後的短時間內就會安排無所不知的蘭登教授解出它的答案。教授的知識淵博和解密速度確實為第一部分的路人觀眾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但是卻讓第二部分的觀眾感到索然無味。對於第二部分的觀眾而言,電影剩下的謎團唯有劇情的發展路徑了,可是這樣的話,《但丁密碼》跟其他具有「衝突與懸念」情節的電影又有什麼區別呢?
第三部分是屬於「原著粉」的觀眾。他們對電影改編度的把握和準確性要求較高,一旦他們興致勃勃地來到大銀幕前,坐在舒適的座位上,卻發現自己想看的《地獄》變得不那麼地獄了,那麼他們還會不會給這部電影打高分呢?
電影的製作想要迎合「不想動腦子思考」的路人觀眾,但是這部分的觀眾通常選擇對該類型電影敬而遠之。
電影的類型本來符合「想動腦子思考」的觀眾的口味,但是其風格的變動使得電影類型產生了變化,於是也沒法討好這部分觀眾。
「原著粉」觀眾更是不希望看到自己喜愛的作品被改得面目全非。於是電影幾乎沒討好任何人。
所以最後,這變成了一個產品如何精確定位自身的消費群體和給受眾呈現出符合心理預期的產品功能的問題了。
這就是這類懸疑解密推理電影的一個困境。與書本不一樣,書本是一個可以為作者和讀者之間進行相互交流提供平臺的載體,讀者可以在讀到某一個部分的時候停下來進行思考,猜出答案,再嘗試與隱藏在書本後面的作者確認真正的答案,同時獲得解答,這也是當初本格派推理小說的魅力所在。然而電影沒有這一功能,它是一種單向敘事的媒體,觀眾在觀看的時候不斷地接受信息,無法停下,一旦停下對情節進行思考,就會錯過正在發生的情節和對話,從而產生劇情線斷裂的問題。電影院的電影並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思考而停頓其畫面,更何況電影的播映一旦出現停止,其觀賞性就會大大減弱。就因為如此,觀眾一旦為情節進行思考,就會容易影響自己對接下來發生的情節的理解,從而影響整體的觀影體驗。為了防止這種觀影體驗的喪失,《地獄》的銀幕化自然就安排了蘭登教授為所有人逐一解答各種問題,而觀眾們只需要靜靜觀看這一故事的發展。
既然如此,為何有不少懸疑電影能夠名留青史呢?
這便是類型電影在風格內容上的著重點不一樣了。《沉默的羔羊》著重於人的內心,《七宗罪》著重於人性的欲望,它們的拍攝重點並不在解謎的部分,而在於人物角色的內心變化和其行為對劇情的推動,於是得以成功。
丹布朗的作品的魅力就在於融合了科學、宗教與歷史的層層推理解謎,讓受眾跟著他所展現的事物一同追尋線索,走到根源,解出答案。他的作品的銀幕化註定了會十分困難,如果想要吸引大眾的目光,那便要在動作與懸疑上做出一個相對的平衡,同時也需要編劇在故事的構造上,為懸疑部分精心設計出色的橋段和奪目的閃光點。
也唯有這樣,才能夠掙脫推理電影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