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長假,七天下雨,讓本身就喜歡宅的我,更有了宅的理由。
國慶幾天在家狠狠地看了幾本文學書,都是大家之作,當然也都名不虛傳。
今天分享一下王安憶的《長恨歌》。
《長恨歌》寫的是一個上海女孩王琦瑤跌宕起伏的一生,在大上海幾十年滄桑變化的歷史背影下,個人的命運和時代的脈搏不可避免地共振著。
王琦瑤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兒,漂亮、講究、乖巧、懂事、做事有分寸......卻,出身普通。
她的漂亮為她贏得了「滬上淑媛」、「上海小姐」的稱號,在選美比賽中她獲得了第三名,是鼎鼎有名的「三小姐」。
由於冠亞軍有內定的意味,她這個「三小姐」是實打實由群眾選出來的。然雖有群眾基礎,在那個名利場卻格外地單薄,因為這正說明她背後是沒有權力這個靠山的。
美貌是人人都渴望的東西,但很多人卻不知道,美貌有時候對當事人卻不一定是好事。
因為美貌是稀缺的,人一旦擁有了美貌,便覺得不拿去換點東西,簡直是一種浪費。
所以王琦瑤心安理得地做起了國民黨大員李主任的外室,是那麼地理所當然、水到渠成,她甚至都沒想過自己還有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這倒也無可厚非,世間的一切本就是交換——拿我們有的,去換我們沒有的。
王琦瑤拿美貌換得李主任豢養,以前遙不可及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這其實也很公平。
所以在永無止境的等待中,王琦瑤雖寂寞,卻無怨言。
但是,這只是他和李主任的交換,命運呢?
茨威格早就說過,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背後都標好了價格。
王琦瑤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她的貴婦生活,命運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追上來跟她討帳了。
上海灘翻雲覆雨的李主任,終究還是抵不過命運的翻雲覆雨手,他死於一九四八年的一次空難。
這,距離王琦瑤被選為「上海小姐」,不過兩年光景。真是「眼看她起高樓,眼看她宴賓客,眼看她樓塌了」。
之後的王琦瑤,守著李主任給她留下的一匣子金條,學了技術,做了護士,居然也能養活自己。
但是,就像外婆說的,王琦瑤「頭沒開好,開頭錯了,再拗過來,可就難了」。
所以,王琦瑤的一生,註定要比普通人要動蕩一些。
王琦瑤後來又和好幾個男人有過交集。
程先生是萬年備胎,從她選美時就圍前繞後,幫她出謀劃策,後又在她最落魄時幫她託底,最終還是被發了好人卡。
因為王琦瑤看似變了,老老實實做她的護士,踏踏實實過著一份平靜的日子。
王琦瑤卻也始終沒變,她不是不再想走捷徑,只是沒機會罷了。平庸的程先生,始終入不了她的法眼。
所以,王琦瑤戀上了豪門少爺康明遜。但富二代有富二代的無奈,康沒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在家裡也沒有話語權,他們只能沒名沒份地同居。
但這份平靜也被王琦瑤的懷孕打亂了,康明遜負不了責任,他的軟弱、自私和薄情讓他選擇了逃避,把麻煩丟給了王琦瑤。
又在王琦瑤解決了麻煩後,心安理得地回來了。
王琦瑤果然如外婆所說,頭開錯了,於是一步錯,步步錯。
王琦瑤獨自撫養大了女兒薇薇,除了自己辛苦賺錢,也陸續變賣了早些年的衣物,以及李主任給她留下的金條。
這大概是冥冥中李主任對她的補償,也是命運對她的手下留情吧。
經歷過生活的大起大落後,王琦瑤知道,什麼都靠不住,唯有錢最靠得住。
這一匣子金條,是她的依傍,是她的底氣,所以她看得很重,女兒女婿都不肯給一個。
在女兒女婿出國之後,王琦瑤靠著這些金條,過著體面的晚年生活。
她去熱鬧的場所,做時髦嘗試,結交年輕朋友,但她卻越來越感覺到孤獨,老之將至的那種。
她拿出最後的金條,想用此挽留住年輕的老克臘,陪她度過生命最後的幾年,沒想到不但沒留住這個曾經對她傾慕的年輕人,反而引來了遊手好閒、經濟窘迫卻出手闊綽自稱是富豪的「長腳」,最終命歸黃泉。
王琦瑤的一生結束了,卻也沒結束。
因為作者寫的是王琦瑤,卻又不僅僅是王琦瑤,而是一大批王琦瑤式的女孩。
小說的開頭,作者這樣寫著:
王琦瑤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兒。每天早上,後弄的門一響,提著花書包出來的,就是王琦瑤;下午,跟著隔壁留聲機哼唱著《四季歌》的,就是王琦瑤;結伴到電影院看費雯麗主演的《亂世佳人》,是一群王琦瑤;到館去拍小照的,則是兩個特別要好的王琦瑤。每間偏廂房或者亭子間裡,幾乎都坐著一個王琦瑤。
這麼多王琦瑤,王安憶其實是想告訴我們,王琦瑤就是上海弄堂裡最平凡普通的女孩子。
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本該有著平凡而幸福的一生,但卻由於她出眾的美貌,以及不甘平凡的心氣兒,硬是走了一條看似花團錦簇,實則荊棘暗布的路。
連嶽曾在文章中說過這樣一段話:
美貌消失得很快,人不可能一輩子賣弄風騷,年輕姑娘(小夥)不幸染上這個毛病,到了中年以後,只剩賣弄的習慣,再無賣弄的資源,人生反而非常難走了。
王琦瑤的一生充滿了遺憾,由於是美人的緣故,這遺憾便更加令人唏噓。
有人說,作者將這部小說取名為《長恨歌》,有「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之意,是對世俗的不解與憤恨。
但我覺得更有「人生長恨水長東」之意,是對命運的無奈與屈從。
當然,這是從另一個層面來看的,也是小說中傳遞出來的宿舍觀念,我下次再從這個角度寫一篇。
好的小說,會讓人產生無數的思考,《長恨歌》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