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31日下午,著名歷史學家、南開大學教授來新夏先生駕鶴仙逝,享年92歲。
「邃谷」書齋,寧靜一如平日。幾幅主人的畫像,皆為畫家慕主人之名「補壁」而做,畫中人捧書沉思。
來新夏,這個名字在中國學界有著豐富的含義。有人說他是「巨擘」,有人說他是「大師」,對此,他一律正色回絕,只承認自己是個筆耕不輟的「讀書人」。
就在10天前,來新夏發表了他人生最後一篇文章——《難得人生老更忙》,文章題目借用了啟功先生給這位愛徒慶祝八十歲壽辰的詩句:「難得人生老更忙,新翁八十不尋常。」
這位「新翁」的確頗不尋常。來新夏1923年出生於一個書香門第。他求學於輔仁大學歷史系,師從陳垣、啟功等著名學者,後入華北大學,成為新中國成立後的首批研究生,是范文瀾先生的入室弟子。
他被學界稱為「縱橫三學,自成一家」。他在歷史學、方志學與圖書文獻學三個不同領域都取得了開創性的成果。他曾感慨:「人到退休之年,我方起用之時。」60多歲始任南開大學圖書館館長、南開大學出版社首任社長兼總編、圖書情報學系的創始人和第一任系主任。
他說自己一輩子只做了一件「正經事」——讀書!他以為:「讀書的兩大目的就是淑世和潤身。淑世是對社會有所功用,潤身是豐富自身的修養。」有人認為讀書是件樂事,他倒是認為:「其實真正的讀書是個苦差事……」但就是這件苦差事,他卻堅持了一輩子。哪怕是在「囚居牛棚」之時,他也沒有放棄讀書寫札記。白天,他和農民一起軋地打場、掏高粱、掰棒子、出河工;晚上,他在一盞孤燈下盤腿而坐,閱讀和整理從火堆中被搶救出來的殘稿斷章。《近三百年人物年譜知見錄》和《林則徐年譜》等經典文獻,都出自那個時期的默默耕耘。
80歲的時候,來先生「頓悟」:「我原來在學術圈子裡頭所做的事情,只是給學術圈子裡那幾百個人看的。因此我要變法,我要把得自大眾的一些東西反饋給大眾。」這一次,他選擇用隨筆跟大眾「談心」。
他的隨筆只寫兩類內容:走過的路和讀過的書。他從一位史家轉身成為隨筆作家,陸續出版了《冷眼熱心》《路與書》《邃谷談往》等文集。今年伊始,他還將自己1931年來津後所見所聞所感集結成書,出版了《旅津八十年》。
在讀書圈,來新夏儼然已經成為一面旗幟。他愛憎分明,少年時鋒芒過露、性復狷介,乃至被老師贈號「弢庵」,勉其韜晦,但其書生意氣未曾失卻分毫。
得知先生逝世的消息,很多昔日學生從各地趕來追悼。他們回憶先生往昔,最為難忘的一幕是:他將枯燥的目錄學課堂變得輕鬆有趣,以至於聽課的學生越來越多,不得不「三易教室」。
就在來新夏去世前一天,他的一位學生發表文章,憶起當年歷史系新年聯歡晚會,有一個猜燈謎的節目,其中有一條謎面是「落花流水春去也」——謎底就是「來新夏」。
如今,春尚在,夏未至,人已逝……
(本報記者 陳建強 本報通訊員 陳鑫 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