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壁鳩魯大師曾說:「快樂是幸福生活的開始和目的,因為我們認為幸福生活是我們天生的最高的善,我們的一切取捨都是從快樂出發,我們的最終的目的乃是得到快樂,而以感觸為標準來判斷一切的善」。這位「花園哲學家」。據說在庭院的入口處有一塊告示牌寫著:「陌生人,你將在此過著舒適的生活。在這裡享樂乃是至善之事。」他告訴我們說,心靈的快樂就是對肉體快樂的觀賞。心靈的快樂之唯一高出於肉體快樂的地方,就是我們可以學會觀賞快樂而不觀賞痛苦;因此比起身體的快樂來,我們就更能夠控制心靈的快樂。
伊壁鳩魯區分了三種不同的快樂:
第一種是自然的和必須的如食慾。
第二種是自然的但卻不是必須的如性慾。
第三種則既不是自然的又不是必須的,如虛榮心。
伊壁鳩魯在比較了各種快樂的得失後,認為靜態快樂高於動態快樂。
伊壁鳩魯的哲學觀點很有些意義,假如對比伊壁鳩魯與莊子,可以發現兩者之間有一些共同點,只是莊子的學說更深刻和理性一些,莊子的逍遙與快樂是獨特的,難以模仿與到達。道家的學說往往無情、冰冷而又切合實際。它並不看重人類的感情起伏,也不看重道德、倫理、社會文明。這些都是短暫而不確定的。而其核心的規律與運轉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譬如江河之奔流、天體之自轉;譬如物種之進化、族群之覆滅;譬如壽命之有數、命運之無常;譬如時光之流逝、地殼之運動;在這其中,人類個體的力量渺小至微不可計,但是整體人類文明、科技、社會的發展與進程影響卻深遠而廣大。一隻螻蟻並不可懼,千百隻、億億隻螻蟻則不可輕忽。跋山涉水、赴湯蹈火、輝煌毀滅...皆是這整體的選擇與經歷。這是天道運轉所帶給個體的啟示與知識。順之而行,無往而不利,逆之而動,轉眼灰灰。
古時的人們以為「天意難測」,這天意便是身在其中而不知其變了。身在股市之中,並不能提前看到股市的波動與變化。身在文明之中,並不能預測、防護疾病、疫情的發生與變化。身在地球之上,並不可改變、逃離地殼運動、潮汐、海嘯的到來與破壞。這就是事物發展的規律與變化。人類往往只能在事情發生之後才能做出相應的應對。而應對的結果如何又會產生一系列後續的變化。或好、或壞、或輝煌、或毀滅、或塞翁失馬、或永劫不復...然後,再接著應對,再接著重複。個體的微小與整體的偉大在這變化中產生了鮮明的對比與反襯。這其中大有妙處。
伊壁鳩魯認為,身體感覺是生命意義的基礎,靈魂總是讓身體不安。「動物就不需要尋覓所欠缺的東西,也不需要去尋找其他可以使靈魂和肉體安好的東西」。複雜的思想所帶來的靈魂的動蕩更加的劇烈一些,猶如鐘擺,越是思想複雜、力量強大著,其擺幅也越大。越是簡單、單純者,其擺幅也越小。小龍女在潭底山谷間獨自生活了十六年,簡單的生活、簡單的思想,喜怒哀樂都是極淡的。王國維在近代,生活、思想劇烈變化、情感、道德反覆顛覆,不堪其擾。哪一種人生更有意義呢?哪一種價值更值得追求呢?肉體無感受認識能力---感覺能力是有的,但有其不可跨越的閥限。靈魂才使身體有超出身體局限的感受能力,有差異的身體感受認識力是靈魂賜予的,像西塞羅所說:「一旦靈魂被奉獻或流逝,身體就不再有任何感覺了」。個體命運是老生常談的主題。為什麼這個話題人類嘮叨了兩三千年還不覺得陳舊?個體命運是身體的偶在差異帶來的。從來沒有重複的命運,亙古至今飄落的每一片花瓣,都有自己不同的飄法和落處,每一個個體的身體都是偶然的存在。每一個個體的偶在命運,都是亙古無雙的唯一一次發生。
我的身體在世就是個體命運的發生,不是我撞上了命運,而是命運撞上了我,或者說我的身體撞上了我的靈魂。個體命運是由個體的身體與靈魂的相逢牽扯出來的,沒有偶然而在的個體身體與靈魂的相逢,也就不會有命運這回事。身體的決斷逃避不了,蓋因如此,無論我的身體做何決斷,命運都會附在我的身體上,只不過要麼表現為幸福、要麼表現為不幸。
夫欲免為形者,莫如棄世。棄世則無累,無累則正平,正平則與彼更生,更生則幾矣。假如有一個選擇的機會,像小龍女絕情谷底般的生活,會去選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