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29 06:16 來源:溫州日報甌網 編輯:遊歷 瀏覽:998
上世紀90年代,作者與洛夫(右)、陳瓊芳夫婦在西湖蘇堤讀詩。 流星雨 攝
洛夫先生寄贈給作者的新格調楹聯:「秋深時伊曾託染霜的落葉寄意;春醒後我將以融雪的速度奔回」。
葉坪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大概1993年之際,我國的改革開放正在深入發展之期,黨中央對於臺灣的回歸問題非常重視,兩岸的文化交流有了新的開端。時任中共平陽縣委書記的董希華多次給我來電,強調為了加強兩岸的文化交流,將由平陽縣委和縣政府主辦,在風光秀麗的南麂島舉辦大型的文化交流活動,邀請我參加,還再三囑託我代為邀請兩位臺灣地區的著名詩人前來與會。我略經思索,就及時將我所想的應邀人報告了董書記,並詳細匯報介紹了他們的情況。一位是臺灣地區《創世紀》詩社的創始人、「三駕馬車」洛夫、瘂弦、張默之一的洛夫,他是《創世紀》詩刊的主編、國際著名漢語詩人。該詩社的大陸同仁、社務委員有白樺、任洪淵、李元洛、呂進、舒婷、葉坪、劉登翰、謝冕、歐陽江河、龍彼德等。另一位是臺灣地區《葡萄園》詩社、社刊的主編文曉村,他們的詩刊宗旨是「健康·中國·現代」。董書記聽了我翔實的匯報、介紹之後說:「可以,歡迎並邀請他們參加,還要歡迎他們的夫人一起來平陽!」要我儘快妥辦。
【一】
那時候,兩岸的書信往來很不方便,而且郵路的時日也特別長,起碼要半個月時間才能到達,我只能到郵電局去打長途電話,但遺憾的是落實的只有洛夫和他的夫人陳瓊芳兩位。我愛詩學詩又寫詩,已經有許多年頭,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我為了找好老師求教,主動給洛夫先生去過信。洛夫先生曾經對我說過,我與你很有緣分,你是祖國大陸詩人中第一位跟我通信聯絡的人。
多年來,我和洛夫先生經常通信往來,洛夫先生的來信我幾乎都收藏了起來。我一直尊洛夫為師,他來信必稱我為葉坪兄或直寫姓名,讓我感到十分親近。那年他偕夫人來到溫州,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自然十分興奮。
我們三人趕到平陽,首先去拜望了董書記。董書記安排了小車送我們到達鰲江渡輪碼頭,然後去南麂島報到。當時,南麂島的旅遊開發也剛開始不久。那次活動來的客人很多,主辦方將洛夫夫婦安排在主會場的一個賓館裡,溫州文壇應邀與會者有老詩人唐湜、作家戈悟覺、渠川和我,還有北京《光明日報》「十大女散文家」之一的韓小蕙和作家出版社的編輯張懿翎,還有遲來的《報告文學》雜誌女主編等,都被安排到了大海邊建築的一排單層青竹特色的住房裡。三天的活動內容豐富。
在南麂,洛夫先生要我陪同他登高望遠去遠眺大海,我們便去到島上最高處,大海蒼茫,驚濤拍岸。洛夫先生竟脫口朗讀起他那首膾炙人口的詩作《邊界望鄉》來:「……手掌開始生汗/望遠鏡中擴大數十倍的鄉愁/亂如風中的散發/當距離調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遠山迎面飛來/把我撞成了/嚴重的內傷……一隻白鷺從水田中驚起/飛越深圳/又猛然折了回來/而這時,鷓鴣以火發音/那冒煙的啼聲/一句句/穿透異地三月的春寒……清明時節該不遠了/我居然也聽懂了廣東的鄉音/當雨水把莽莽大地/譯成青色的語言/喏!你說,福田村再過去就是水圍……故國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來的仍是一掌冷霧。」
洛夫先生居然把長長的37行詩都背了下來。我採摘了一束山花獻給洛夫先生,洛夫先生很開心地嗅了一下說:「喲!這麼多花,真美。這可不是《邊界望鄉》那首詩中『那叢凋殘的杜鵑,只剩下唯一的一朵』呀!」我說:「先生還記得那年早春與師母還有我三個人,由杭州詩人流星雨帶著照相機遊蘇堤看桃花的情景嗎?」師母聞言搶過話頭就說:「當然記得咯,那是早春二月時,桃花還沒開放,儘是花蕾……」洛夫先生立即插話說:「那天你有兩句詩脫口而出,美美地當了一回詩人哩!」我急忙搶著朗讀:「等我們回到臺北的時候,這照片上的桃花就都會盛開啦!」又說:「這確是兩句好詩,我就一直記在心裡。」三人哈哈大笑,開心而歸。
【二】
回到溫州的當天,我把他倆安排在龜湖飯店下榻,當天晚上就設便宴為洛夫夫婦接風洗塵,應邀參加者有老詩人馬驊(莫洛)先生、時任溫州電視臺臺長沈惠國、新華社記者謝雲挺、我的友人張志宏和翁銀林等,還一起合影留念。第二天,我就邀請了溫州電視臺記者攜攝像機陪同洛夫夫婦參觀遊覽了溫州經濟技術開發區。洛夫先生事後頗為感慨地對我說:「祖國大陸搞改革開放真好,經濟發展了,人民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容易、不簡單呀!」我當時微微一笑,想聽到的就是這種效應。讓我們的骨肉同胞,親自感受一下時代的變遷和國家的進步,這是我應該去做的。
洛夫夫婦這次從臺北直飛溫州的民航機票是來回預訂的,在溫州還得有三、四天時間。我該怎麼辦?便安排他們夫婦倆去遊覽風景名勝,先去楠溪江,後遊雁蕩山。到楠溪江的獅子巖便下榻於我友人翁銀林當老總的獅子巖賓館,受到了熱情款待。洛夫先生愛好書法,寫得一手好字,也喜歡在瀏覽山水中寫字題句。當我得知洛夫先生此次來竟沒有隨身帶著印章,我便按照他當年借兩岸的「雙通」政策開放之後,首次組織、動員臺灣地區《創世紀》同仁以探親為名,在杭州跟浙江詩壇舉行了兩岸詩人的第一次交流活動之後,寄贈給我的新格調楹聯「秋深時伊曾託染霜的落葉寄意;春醒後我將以融雪的速度奔回」上落款的印章,仿刻了一枚青田石章「洛夫」,他很開心,正好在獅子巖賓館揮毫題句中派上了用場。
去雁蕩山遊覽前,我事先已經跟好友、時任樂清縣文聯主席、作家許宗斌打過招呼,即下榻於縣委招待所。那日晚餐後,縣文聯召集本地的詩人們和洛夫先生開了一次詩歌創作的交流會,洛夫先生興致勃勃地在會上暢談了自己對詩的創作實踐和當今詩壇的一家之見,賓主之間進行了友好、坦蕩的交流。記得著名作家吳玄當年正在縣廣播電臺當編輯兼記者,對現場及第二天的遊覽均以跟蹤攝像。
洛夫先生曾說過:「回歸傳統,擁抱現代。做一個見證歷史的中國的詩人。」他把自己的寫詩和做人都說得明明白白,使愛國家又愛寫詩的我們很受教益和啟迪;他對祖國大陸的漢語新詩,更是有很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