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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宇琦 張銳
來源：毒眸（ID:youhaoxifilm）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2017年常規賽MVP、2018年常規賽MVP第二名、2019年常規賽MVP、去年洲際賽的克烈、今年洲際賽的潘森、糖小幽的老公、LPL冠軍中單，the b the shuai Doinb！」
FPX（FunPlusPhoenix）戰隊中單選手Doinb經常掛在嘴邊的這段自我介紹，如今可以再加上一個新頭銜了——
「2019年《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的（S9）冠軍中單」。
在剛剛結束的S9決賽當中，來自中國大陸賽區（LPL）的戰隊FPX，以3-0的大比分戰勝了來自歐洲賽區（LEC）的西班牙戰隊G2，成為了今年《英雄聯盟》（以下簡稱「LOL」）職業世界裡最後的贏家，同時也成為繼去年的IG之後，第二支斬獲這一殊榮的中國內地戰隊。
而FPX絕對不是唯一的贏家。
在此前的文章中，毒眸曾經提及，受到新遊戲發展和用戶偏好變化影響，近年來LOL遊戲在全球範圍內的收益一直在波動，擴大IP影響力、做好衍生或將成為這一IP最合適的出路。可在此前幾年裡，LOL的世界舞臺始終被韓國隊霸佔，對於很多爭冠無望的賽區的觀眾們來說，沒有什麼比「遲遲無法出頭」更打擊觀賽積極性和對這款遊戲的熱情了。
值得慶幸的是，過去的兩年間韓國對於LOL的統治終於遭到瓦解，兩屆季中邀請賽（MSI）的冠軍分別歸屬了中國的RNG和歐洲的G2，而今中國戰隊更是兩度斬獲S賽總冠軍，並且兩年的決賽對手都是來自歐洲的戰隊。這些變化的背後，LOL世界正從一家獨大，向百花齊放的「戰國時代」發展，當越來越多賽區都能煥發出強大的競爭力時，LOL才有望成為一個具備全球影響力的競技IP。
來自中國的鳳凰戰隊成功奪冠，而在這背後LOL也迎來了涅槃的最好機遇。
抗韓數載，LOL終迎「戰國時代」
當G2的召喚師水晶被推平的那一刻，新的LOL時代正式開始了。
實際上，FPX和G2兩支戰隊，無論是誰登上冠軍王座，對於LOL來說都算是一次時代的更迭，這一切早在它們入圍決賽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FPX在兩輪淘汰賽裡，分別戰勝了第一屆S賽冠軍FNC和上一屆的冠軍IG；而G2則在半決賽裡，淘汰了今年韓國LCK賽區的最後一支戰隊、S賽上唯一的三冠王SKT。
FPX發出的總決賽海報：我來，我見，我徵服
提及SKT，這可能是很多中國LOL玩家心裡的「夢魘」。2013年，當中國天才ADC選手UZI所在的皇族戰隊一路披荊斬棘，首次代表中國大陸賽區進入S賽決賽時，就遭遇了SKT和韓國的天才中單Faker的迎頭重擊、0-3落敗；此後數年，中國戰隊又屢次在S賽上被SKT淘汰出局，今年UZI及其所在的RNG戰隊未能出線，也和小組賽兩敗SKT有關。
今年UZI及其所在的RNG戰隊未能小組出線
而SKT在戰績上對中國戰隊的絕對統治力，其實僅僅只是2013-2017年這長達五年的時間裡，中國乃至全世界的LOL職業戰隊，「抗韓無力」的縮影——從S3到S7，S賽的總冠軍全被韓國隊承包（SKT兩次、兩代三星戰隊各一次），並且有三次決賽都是韓國內戰，中國內地、港臺、歐美都幾乎看不到逆襲的機會。
2014年S4的淘汰賽中，中國老牌強隊OMG力克韓國的Najin戰隊晉級，算是當年為數不多的「抗韓勝利」之一，前IG隊長、解說笑笑在OMG拿下第一把時曾在解說席怒吼道：「這場比賽雖然只贏一局我可以吹一個月！再贏一局我可以吹一年！打掉韓國隊我吹一輩子！」彼時中國選手對於「抗韓」的期待，不言自明。
OMG力克韓國的Najin晉級
為了對抗強勁的韓國隊，從2015年的S5賽季開始，LPL的各支戰隊開始大力引入韓援，包括S4冠軍隊伍三星白的五名首發選手在內，大批韓國一線選手被國內戰隊以高價買來。而在這批韓援當中，就有「買一贈一」時的「贈品」、日後為IG奪得S8的冠軍中單Rookie，以及高分路人Doinb。
韓援引入初期，的確給LPL戰隊帶來不小的提升。在當年舉辦的首屆MSI中，引入S4冠軍中單Pawn和著名ADC選手Deft兩大韓援的EDG戰隊，在不被外界所看好的情況下，以3-2的大比分艱難戰勝Faker率領的SKT、捧得首個MSI冠軍，而這也是歷史上中國內地戰隊唯一一次在5局3勝的比賽中戰勝SKT。
2015年MSI決賽EDG vs SKT（截圖自20182018英雄聯盟季中冠軍賽宣傳片）
不過韓援的引入雖然在短時間內提升了各支戰隊們的實力，但卻沒能在當時幫助LPL整體迎來一個體系上的蛻變。與韓援一起到來的，還有部分隊伍內部溝通不暢、戰術過度依賴外援、某些韓援場外事件不斷等「反效果」。因此在當年的S5上，LPL僅有EDG一支隊伍小組出線，結果還在八強賽被FNC零封淘汰，而這也是S賽歷史上中國內地戰隊成績最不堪的一年。
痛定思痛，此後的兩年時間裡，LPL除了繼續引入高水平外援、培養本土選手外，也在積極引進教練、數據處理人才。包括韓國、中國臺灣地區的一些知名教練，紛紛在這一時期來內地淘金。然而儘管此後兩年LPL在S賽上的成績均有所提升，但韓國隊卻依然是邁不過的兩座大山。
2017年在中國舉辦的S7半決賽中，WE和RNG紛紛負於了韓國戰隊，讓最後的「鳥巢之戰」變成了「韓國內戰」。在WE負於三星戰隊的比賽結束後，有網友失望地在貼吧裡留言：「在主場都沒法奪冠，我覺得這輩子是沒機會看到LPL戰隊問鼎S賽了。」
WE輸後，粉絲的眼淚
但沒曾想，從韓國隊的巔峰到谷底，僅僅只用了一年時間。
隨後一年的MSI上，RNG在被預言「十零開」的情況下，「爆冷」戰勝了韓國戰隊KZ，為LPL賽區奪得了自2015年以來的首個世界冠軍。而後的亞洲洲際賽、亞運會LOL項目上，中國內地的隊伍們又兩度擊敗韓國問鼎——在S8開始前，中國的隊伍們已經拿到了2018年可以拿到的所有冠軍，唯獨缺少S賽冠軍。
就這樣，「贏了一整年」的RNG帶著整個賽區的希望殺入了S8，可偏偏在淘汰賽階段大意失荊州，敗給了實力不及自己的G2。倒是一度被認為會掉鏈子的IG，卻一路披荊斬棘，最後成功在韓國為LPL賽區拿下了歷史上第一座S賽冠軍獎盃——這一年，韓國隊沒有得到任何一個大賽冠軍。
2018年，IG奪冠
而比起沒有一冠，更叫很多從業者和觀眾在意的，其實是韓國隊統治力的下降。
無論是在當年的MSI和洲際賽，還是S賽上，都不止有一個賽區的隊伍曾經以巨大的優勢戰勝過LCK的強隊，甚至罕見的出現了有LCK戰隊未能S賽小組出線的情況。到了今年，類似的情況又再次上演，原本被寄予厚望的GRF、DWG兩支韓國戰隊分別在淘汰賽輸給了IG和G2，唯一一支進入四強的韓國隊居然還是SKT。
只是這一次，就連Faker也無力回天。半決賽G2乾淨利落地以3-1的大比分淘汰了SKT，正式宣告了韓國戰隊又一年世界賽徵程的提前完結。也正是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才普遍開始相信，去年LPL賽區的大滿貫並不是偶然，LCK賽區稱霸LOL的時代已經正式結束了。
對於一款志在延長自己壽命、擴大影響力的遊戲來說，這無疑是一個不錯的結果。如此一來，LOL極大程度上避免了像《星際爭霸2》等電子競技項目的命運，因為某個賽區過於強大而失去擁有全球影響力的可能性。隨著多強爭霸的「戰國時代」正式開啟，LOL也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一次前所未有的機遇。
LCK為何難復當年？
如果要為LOL職業比賽寫一部編年史，那韓國的Faker李相赫，一定是會被寫在第一頁的人物。
作為LOL歷史上唯一一個S賽三冠王、MSI兩連冠選手和為數不多的大滿貫選手，1996年出生的他已經是這款遊戲問世以來，個人成就最為顯赫的「第一人」了。而就在今年的S賽上，Faker還多次上演過0死小炮、卡牌偷家等精彩好戲，讓粉絲不得不感慨：「李哥還是李哥」。
圖片來源：@電競玩家賽事
但和所有競技體育一樣，「不許英雄見白頭」，雖然李相赫今年才23歲，卻已經是一個徵戰過7年的老將了，這在電子競技領域是很罕見的。今年世界上擊敗SKT的G2，全隊的平均年紀僅有20歲，隊裡的兩大C位選手Caps和PerkZ都是正值黃金年紀的年輕選手——正是在和他們的交手的過程中，Faker操作失誤過多等問題便被充分暴露了出來，「李哥狀態下滑」也被視作SKT未能進入決賽的重要原因。
其實Faker不復當年背後，折射出的是整個LCK在人才問題上的困境。LCK之所以能夠制霸S3-S7，靠的是以Faker、Marin、Bang、Wolf、Bengi、Ruler、Pray、Imp、Mata為代表的一大批天賦極高且十分努力的選手，以及韓國完善的青訓制度與人才培養體系，從而使得在老選手退役後總能有同樣優秀的新人可以儘快補上。
然而，這樣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還。
2018年，LCK統治力全面下降的這年，很多曾經的老牌強隊都顯露出青黃不接的問題，其中SKT未能殺入S賽，也和多個位置選手實力下滑、Faker狀態波動有關。雖然今年SKT重振旗鼓，韓國的GRF、DWG都有不少優秀的新銳出現，可在世界上的大浪淘沙裡，很多韓國選手在對線實力、大局觀上的劣勢還是被暴露了出來，和其他賽區的年輕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SKT
LCK人才開始出現斷層，與各個賽區花重金挖人有很大的關係。
根據韓國網友曝光的相關數據來看，2018年時LCK選手的平均年收入可達到9770萬韓元（折合60萬人民幣），而一些一線選手的收入則可能達到每年百萬元人民幣。這看似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但按照LCK退役選手Score（高東彬）在個人綜藝節目《高東彬的一人行》中所提及的數據來看，像Rookie這樣的頂尖選手，在華年收入可能達到600萬以上，此外還有海量的代言資源、比賽獎金等。而很多北美外援的收入，同樣並非小數。
Rookie隨IG接下的雪佛蘭代言
正因如此，雖然韓國戰隊過去幾年的戰績一直一枝獨秀，但中國、北美所提供的優渥薪水還是讓很多高水平韓援和教練團隊願意背井離鄉。而在這之中，不乏一些極具天賦、還沒嶄露頭角的年輕人——IG的明星上單選手The Shy就是早在職業生涯初期便被LPL戰隊所相中，才在日後有了大放異彩、問鼎S8的機會。
而近年來隨著包括B站、京東、李寧等上市公司紛紛入局電競產業並組建自有戰隊，加上國內整個職業聯賽市場越加成熟，有越來越多戰隊有力開出高昂的薪酬來吸引有實力的外援。如今S賽剛剛結束，就已經有韓國明星上單選手Kiin將被某LPL戰隊籤入的消息傳出。
無獨有偶，歐美各國如今對於LOL俱樂部的投資力度也在增大，越來越多的圈外資本都在向這項職業聯賽傾斜。今年奪得MSI冠軍、S賽亞軍的G2背後，就有巴西首富Lemann家族的資本支持。相較之下，韓國方面三星等公司卻紛紛在近年放棄或者減少了電競投入，LCK在資本層面的劣勢或將在日後被逐步放大。
除此之外，也有人認為LCK的選手之所以統治力不在，是因為其他賽區的新人培養體系、俱樂部管理體系逐步健全，本土選手擁有了很好的發展空間，在成長速度上要大大超越韓國選手。
在此前的文章中毒眸曾提及，LOL職業賽事剛在中國內地鋪開時，關注到這個賽事的資金規模並不多，幾乎所有俱樂部運營困難，同時也缺乏成熟的訓練體系。2013年，法國電競媒體統計的LOL戰隊收入顯示，WE在2012年的收入為26萬美元，IG則只有13萬美元，在扣掉基礎運營費用後連選手工資都難以保障，更遑論科學訓練、培養新人。
時過境遷，今年代表FPX出戰S賽的打野選手Tian，今年不過才19歲，但卻已經展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的老辣。Tian在加入FPX之前，是被譽為「電競黃埔軍校」YM戰隊的打野，從這支戰隊裡走出的選手還包括了去年S賽的FMVP得主Ning、RNG的輔助Ming、今年LPL的常規賽MVP得主Knight等，無不是年紀輕輕就能夠在LPL乃至世界賽上聲名遠播的新銳。
今年代表FPX出戰S賽的打野選手Tian
YM的老闆、前職業選手PDD曾在直播中透露，自己戰隊已經對接了韓國的青訓體系，讓自己俱樂部裡優秀的年輕選手，有機會和不同賽區的新人選手對戰、訓練。而除了YM，LPL也於2018年正式成立了官方青訓營，集合各種力量來培養新人。如果說2015年前後，中國戰隊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買來高水平選手，那麼到了今天怎麼培育適合自己體系的新人，則成了很多戰隊所要考慮的重要問題。
可就在LPL賽區的青訓體系逐步健全的情況下，LCK賽區運營模式上的一些弊病卻暴露了出來。在韓國地區，很多俱樂部內部也和韓國大公司一樣，有著極為嚴格的等級制度、輩分觀念和管理理念。而這種模式究竟是否有利於選手的成長，素來是存在一些爭議的。
今年S賽期間，備受期待的GRF戰隊就被曝出了一系列管理醜聞。該戰隊的多名主力選手，都有前教練Cvmax一手挖掘，這兩年在韓國一直擁有頗高人氣。但據Cvmax離職後爆料，他是被上單選手Sword聯合監督逼走的，而在事態升級的過程中，GRF戰隊虐待新人選手、青訓條件過差等問題也被披露了出來。
雖然無法就此斷言，是這種模式造成了韓國和中國乃至其他賽區新人成長上的差異，但可以看見的是，隨著各個賽區青訓體系的完善，在更充足的彈藥儲備和更優渥的訓練環境下，很多戰隊已經逐漸擺脫了對於韓援的過度依賴，本土選手正在成為戰隊發展的重要驅動力。在這一過程中，韓援來LPL「養老」的歷史將一去不復返了。如果這部分選手無法滿足戰隊發展的訴求，同樣會被迅速替代。
如果說FPX問鼎對中國的LOL粉絲而言是今年最好的賽事消息，那這個冠軍背後所代表的，LPL這個賽區的成長和蛻變，LOL這款遊戲競技生態的成熟和完善，則是對於所有這款遊戲的愛好者們來說，一個值得欣慰的結果。
或許有一天，噹噹初青澀的玩家因為步入工作崗位而難以再隨時「開把黑」時，LOL賽事的高度職業化，能讓其像足球、籃球職業賽事一樣，成為更多人日常的消遣，以及人們和過往記憶的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