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4月23日是第25個世界讀書日。由中共北京市委宣傳部、北京市文化和旅遊局主辦,首都圖書館、北京市各區圖書館、北京市圖書館協會共同承辦的「閱讀北京——2020年度首都市民閱讀系列文化活動」於4月19日正式啟動。說到閱讀北京、北京文化,不能不提到京味兒作家劉一達。經過多年的文學錘鍊,劉一達已然成為老北京文化的一個重要標誌,他是第四代京味兒小說語言「非遺」傳承人,他的眾多作品已然成為人們走進老北京的一條通道。近日,北青網記者專訪了劉一達,聊聊北京文學、京味兒文化,以及閱讀的那些事兒。
京味兒達人劉一達,筆名達城、如一,是當今文壇的暢銷書作家,他從1980年就開始了京味兒系列的文學創作,迄今已創作出版10多部長篇小說,40多部紀實文學、散文、隨筆等1400多萬字的作品,獲得各種文學獎、新聞獎50多項。他既是眾多讀者喜愛的高產作家,又是第四代京味兒小說語言傳承人,北京人藝也排演了由他編劇的京味兒話劇《玩家》,截止去年排演了五輪,演出近百場,場場爆滿,一票難求。他不僅近50年筆耕不輟,還四處奔波推廣京味文化。有人說看劉一達的小說等於上一堂文化課,確實能學到很多不知道的知識,特別是關於北京文化的知識。
京味兒小說語言「非遺」傳承人劉一達
近50年馬不停蹄地奔忙、創作、寫文章、出書、推廣京味文化,每年都有新作品,他為何能始終保持堅持不懈的精神氣兒,又如何經受住時間的磨礪,忍受那份常年高產寫作的孤獨,享受那份為京味兒文化奔忙的辛勞,這得從劉一達的燒炭經歷說起。
感恩燒炭時光:磨練堅韌意志 積累大量文學素材
劉一達給記者講起了自己的燒炭經歷。1970年夏天,劉一達還不到16歲,畢業生開始分配,但因為家庭出身有問題,他沒有單位肯接收,直到年底,才被分到了北京市土產公司下屬的木製品廠,進廠後又被分到了木炭車間燒木炭。燒木炭這活兒又髒、又累,粉末沾在身上臉上,一個星期都洗不乾淨,吐出的痰全是黑的。當時分到同一個車間的有三個青年人,另外兩個幹了不到一年就受不了走了,只剩下劉一達一個。
青年劉一達
「我沒有其他出路,那會兒我想的很簡單,自己出身不好,幹苦活、累活兒是應該的,就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劉一達回憶說。因為踏實肯幹,劉一達於1974年作為「學習張思德,為革命燒木炭」的先進典型,被評為北京市優秀青年,還作為代表參加了北京市團代會。這之後,有好多地方搶著請他去,他都不去,始終堅持在燒炭第一線頑強地工作,直到燒炭這項獨門絕學漸漸淡出了木製品工廠的大舞臺。
劉一達是一個特別有心的人,他不但不怕苦,不怕累,從燒炭中磨練了自己,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燒炭車間也成了劉一達日後文學之路的搖籃。劉一達向師傅們請教燒炭火候兒的時候,也同時發現了「新大陸」。他的師傅大多都是解放前老北京的「三教九流」,有古玩商,有天橋賣藝的,有小商販,有拉洋車的,還有老太監甚至妓女。在那個年代,這些出身不好的人雖然都是被改造的對象,但個個一肚子故事。在燒炭之餘,這些老北京便打開了話匣子,從老北京的舊聞、掌故到老年間的民間傳說,從紫禁城裡的皇家生活到前門大街販夫走卒們的甜酸苦辣,個個都操著一口老北京純正的京腔。劉一達不但聽得過癮,還不斷地發問,從那時開始,劉一達就有心地把這些有價值的故事和土話記在本子上,幾年下來,筆記本記了好幾大摞,這為他日後文學創作,積累了豐富的一手素材。
劉一達坦言,沒有昔日的燒炭工劉一達,就沒有今天的作家劉一達,艱苦的燒炭生活讓他深刻了解了底層民眾的疾苦,以炭窯為起點的大社會給了他創作的無盡靈感和源泉,那是他人生的大福地。
夢想照進現實:20歲完成處女作 晚報專欄挑大梁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劉一達在燒木炭時期,就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寫作之路。1974年,熱愛寫作的劉一達參加了「北京市職工業餘文學創作學習班」。學習結束後,劉一達以研製磨炭的事跡為藍本,以師傅們的真實生活為原形,創作出了他的處女作——五幕話劇《闖路人》,後來被改成了《火紅的戰旗》,在北京人民廣播電臺播出。這對於20歲的燒炭工劉一達來說,是一個莫大的鼓舞,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創作之路。
劉一達從1980年開始在報刊發表文章,進行京味兒系列的文學創作,從此一發不可收。而他的工作方面,也經歷了比較複雜的變化。他被當時的單位抽調去職工學校當過教師和副校長;而後又被抽調到國家商業部,編寫《商品知識大全》;1983年,他又被抽調到中共北京市委商貿部,參與編寫《處級以上領導崗位規範》;後來商貿部解散了,他又到了市委統戰部,在統戰部幹了五年,這期間上了大學,大學畢業以後就到了《北京晚報》。
被調動了這麼多的單位,從事了不同類型的文字工作,雖然和文學創作並不搭界,但在劉一達眼裡,這都是練筆的機會。他練就了寫作多面手,不管是寫什麼文體都能信手拈來。他說:「接觸不同的層面,能不斷充實自己,一來可以積累各方面的素材,二來也是為了養家餬口,價值要比單純搞文學創作收穫要大得多。」
劉一達幾乎走遍了北京所有的胡同,採訪了將近2萬個老北京人。
這些工作經歷中,最接近劉一達文學夢想的,當屬《北京晚報》了。1991年,正趕上《北京晚報》擴版,增加了「社會特寫」板塊。報社的一位領導知道劉一達擅長寫這方面的文章,就找到他,請他出山。當時劉一達在統戰部的工作業績突出,可他得知有這樣一個從事職業記者的機會,他毅然決定改行當了記者。從市委到報社,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以前的職稱待遇將一筆勾銷。劉一達對此付之一笑,相比不錯的仕途,搞文學創作更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嚮往,能從事喜歡的工作,對劉一達來說,就足夠了。
青年劉一達
劉一達到《北京晚報》後,直接挑大梁,負責「社會特寫」專版,每周都要採寫五千多字的社會熱點問題的紀實報導,很快就成了家喻戶曉的記者。在報社工作剛三年的他就榮獲了北京市優秀新聞工作者和首屆「全國百佳新聞工作者」的稱號。劉一達在《北京晚報》工作的24年裡,主持了許多專版,其中有一個叫京味報導專版,令劉一達幾乎走遍了北京所有的胡同,採訪了將近2萬個老北京人。劉一達每個禮拜出一整版,一寫就是18年。「18年一個專版,我自己寫,一開始是社會熱點,後來是京味報導,文化報導,一直到退休。我都記不清到底寫了多少報導文章,就感覺從來沒有哪天閒下來過。」劉一達說。
文學創作爆發:堅持文學創作 形成特有京味風格
儘管劉一達一直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但他依然沒有停止文學創作,反而漸入佳境,推出一部又一部經典著作。從1980年開始發表作品以來,他先後寫了《故都子民》《人蟲兒》《胡同根兒》(上、下卷)《畫蟲兒》《皇都風流》《傍家兒》等十多部長篇小說,《八珍席》《非凡女性》等十多部中篇小說,《中國「下海」潮》《都市大款驚人夢》《畸魂》等紀實文學,以及《北京眼》(三部)《胡同風系列》(兩部)等當代紀實系列,《有鼻子有眼兒》《老根兒人家》《老鋪底子》等京味系列,共出版小說、紀實文學專著幾十部。其中《人蟲兒》《百年德性》《胡同根兒》《故都子民》《畫蟲兒》等被改編成電視連續劇播出,《人蟲兒》《故都子民》《走進什剎海》等被翻譯成日文、英文出版發行。在當記者的同時,也走入了創作的高產期。
劉一達創作的京味兒經典作品
劉一達始終堅持自己的文學創作,每年都有新作問世,令人感慨其創作素材積累之豐富,創作激情之不衰。當記者問及劉一達,您寫了這麼多作品,既要做本職工作,還要寫作,會不會覺得辛苦?這個時間從哪裡來?劉一達說:「這得借用一下魯迅先生的那句名言,把別人喝咖啡,上網,打麻將、上歌廳這些時間都佔用了,就完全憑著一種喜愛和樂趣,你享受的是寫作的快樂,以上那些你就享受不了了。能從中找到快樂,你就不覺得辛苦。」
劉一達的創作已形成了自己獨有的「京味兒」風格,深受廣大的讀者喜愛。在眾多的作品中,劉一達給記者特別講述了他的第一部小說《故都子民》的前世今生。劉一達的一位燒炭師傅賀師傅是老北京古玩商,他經常和劉一達講一些老北京古玩行的故事,這些都被有心的劉一達默默地記了下來。賀師傅很欣賞劉一達的才華,曾鼓勵他將來一定要用老北京土話把這些故事寫出來,寫成書。這事兒一放就是十多年,劉一達始終沒有動筆,他總覺得自己的積累還不夠,還需要看更多的歷史資料,採訪更多的人物。可等開始動筆的時候,師傅就已經快不行了,他在彌留之際還囑咐劉一達寫書的事兒。承載著賀師傅的千鈞重託,劉一達利用在晚報採訪的機會,深入了解了老北京的玉器行、古玩店的歷史。經過3年多的採訪和積累,於1994年寫出了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故都子民》,他還把這本書帶到賀師傅的墓前,就著師傅喜歡喝的二鍋頭酒把那書燒了,含淚告慰師傅。
劉一達創作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故都子民》
解讀京味文學:申非遺推力作 讓京味兒更有味兒
劉一達筆下的京味文化,以介紹北京文化為切入點,用北京話為表現手法,講的是北京人,聊的是北京城的歷史變遷,每一本書,都能用敘事的方式帶讀者逛地道的北京城,並寫出了一個個特點鮮明的北京人物。談及多年來持續創作「京味文學」的動力和起因,劉一達說,首先自己是北京人,生在胡同,長在胡同,對北京文化有著與生俱來的感情,特別是對胡同文化感情非常深,所以骨血裡面就流淌著胡同文化的血脈,推廣京味兒文化是自己的一種使命感。他說:「那種北京人骨子裡的勁兒就是這些作品的精氣神,也是北京人、京味文化的魂。」
劉一達將「京味文學」總結為三個部分,第一是皇家文化,第二是士大夫文化,第三是胡同文化或者是平民文化。其中最接地氣的是胡同文化、平民文化,最能代表和反映京味特色的也是胡同文化。人們稱呼劉一達為「京味兒作家」,而劉一達卻稱呼自己是個「胡同串子」。他長期騎著自行車,深入北京的大小胡同採訪,寫出了一篇又一篇京腔京韻的京味故事,一部又一部京味文學著作。
說到京味文化,不能不提到劉一達的著名代表作《北京話》。劉一達寫的《北京話》,是對北京土話的起源、發展和形成過程、特點、各個城區的土話區別、現在土話狀況、土話與普通話、流行語、網絡語言等做了全面的介紹,是目前為止比較詳盡和系統介紹北京土話的專著。語言學是一門枯燥的學問,但劉一達強調,《北京話》不是學術專著,「寫這本書凝聚了我半生心血,搜集北京話如同搞收藏,也讓我上癮。我不喜歡玩深奧,更無賣弄學問之意,就語言寫語言,讀者肯定不愛看,所以我只好獨闢蹊徑,寫北京話,講北京人,聊北京城的歷史文化。要想把北京話寫活,不能繃著臉,不能玩兒純學術,我用的是隨筆方式,讓讀者看這本書,能找到跟作者面對面聊天的感覺,屬於最接地氣的那種。它是我研究40多年北京話之心得,也是我由衷熱愛北京話的感悟。」
劉一達的代表作《北京話》
劉一達積累了47年的北京土話,才讓我們看到了《北京話》這本書,他的長篇京味兒小說也已經出版了13部。正是由於劉一達多年從事京味兒文化的研究和文學創作,不但積累了大量的京味兒文化的史料,而且是直接從事文學創作,經過努力,他於2017年申報的京味兒小說語言成為北京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他也成為繼曹雪芹,老舍,劉紹棠,鄧友梅,陳建功,汪曾祺等之後的第四代京味兒小說語言傳承人。
劉一達申報的京味兒小說語言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一代以曹雪芹和文康為代表,代表作品有《紅樓夢》和《兒女英雄傳》;第二代傳人代表作家有老舍、張恨水、梁實秋等,特別是老舍先生,他的京味兒小說,直接用老北京的大白話,寫出來通俗易懂,開京味兒小說之先河,代表作有《駱駝祥子》《離婚》《四世同堂》《我這一輩子》《茶館》等等;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三代傳人代表作家有鄧友梅、汪曾祺、陳建功、趙大年、劉紹棠等,代表作有《煙壺》《畫韓兒》《京西有個騷達子》《捲毛兒》《京門臉子》等;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四代傳人,代表作家有劉一達、劉恆、王朔、鄒靜之等,代表作有《人蟲兒》《胡同根兒》《紅案白案》《傳世貓碗》《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等。作為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四代傳人,劉一達任重道遠,他告訴記者,原本想再沉澱幾年寫《北京話》這樣的書,無奈北京城的變化忒快,說北京話的人越來越少,更沒想到北京話已經成了搶救和保護的「非遺」項目。
「語言是真正意義上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尤其是現在說老北京話的人越來越少,如果不搶救,北京話可能不會多久就可能消失了。我多年來堅持寫作、四處奔波推廣京味文化,就是要讓京味更有味兒。」劉一達說。
道出四大隱憂:擔憂文化發展 呼籲社會更多關注
作為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四代傳承人,劉一達用了47年的時間搜集地道的北京土話,以飽滿的文學熱情勤奮創作,其中的艱辛和堅持令人肅然起敬。他坦言:「寫作是一個非常艱苦、非常寂寞的工作,當年跟我一起寫作的這些文學青年,可以說跟我同時期、同時代的文學青年,北京有幾十萬人,寫到現在,還在繼續寫的,可以說只有幾十個人了。」他向記者道出了自己的第一個隱憂:「你看我都60多歲了,寫了這麼多年,不知不覺也變成老作家了,現在我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培養年輕人身上,而作為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五代傳人,現在我還沒找著。現在要找喜歡京味文化的,並且真正能夠像我似的坐下來,認真踏實研究的年輕人,很難。雖然我現在也教了幾個徒弟,但是他們也因為工作忙等種種原因,真正能像我這樣踏踏實實進行京味文學創作和研究的不多。所以我很擔憂,隨著將來北京城的變化,城區的居民越來越少了,很多老北京人已經過世了,像我這種中生代的北京人都已經搬到郊區了,標誌性建築物、胡同越來越少……北京文化正面臨著一個搶救,京味小說語言更是面臨著一種生存的危機。我這些年從事這項工作的時候,一些老北京話已經算搶救下來的,又經過四十多年,很多土話知道的人越來越少了,所以,京味小說語言在多元文化的背景下,還能不能佔有一席之地,這是我的一大隱憂。」
劉一達接著說出了他的第二個隱憂:「老北京土話,隨著社會發展也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了。我的京味兒小說語言2017年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是直到今天,這個牌匾,我連掛牌的地方都沒有。我很想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共同切磋探討保護北京土話,但北京目前沒有專門的機構對老北京話進行挖掘整理。我非常希望有關部門能有一些具體的措施對北京土話進行搶救和傳承。像我這麼大歲數還依然在這兒拼命地為傳承老北京話努力奮鬥,如果再不努力,再不保護,你說是不是就會斷了?對土著方言、北京土語的保護,現在沒有提到議事日程上來,這是一個很迫切的事。」
劉一達的第三個隱憂,是北京文化原創作品在網絡時代深受抄襲之困。他說:「我這些年寫了不少書,光最近三年就出了十本書,都是關於北京文化的原創,有寫胡同的,寫古城的,寫民俗的,寫京味語言的。書出來以後,網上各種新媒體、公眾號一頓抄襲,弄得我一點脾氣沒有,從我書裡摘一段編一個標題,這是北京的什麼,連名字都不署,把我書裡原封不動或者變的掐頭去尾,取中間,有的乾脆直接來,然後以他們的名義出去了。我還是屬於那種傳統的作家,是忠實於原創的寫作,然後出紙質書,紙書出來以後可能拍電視劇、製作音頻,是這麼一種路子。但是如今網絡時代了,很多人,包括一些編劇他們公開跟我說,劉老師,我們編電視劇編不下去了怎麼辦,看劉老師的小說。我書裡的故事情節、人物對話就被他們直接拿去用了,屬於受剽竊的對象,我這是有苦難言啊!」
劉一達的第四個隱憂,便是他對當今文化發展的擔憂。一方面是表現在如今讀紙質書的人越來越少了,另一方面表現在原創越來越少,精品越來越少。
對於第一個方面,他說:「我越來越感覺到我們這些老一茬的作家被社會邊緣化了,現在的網際網路產品一茬一茬,變化特別快,人們的關注度變了,在這種情況下看紙質書的人越來越少了,雖然現在書店越來越多,寫書的人越來越多,但真正看書的人,看紙質書的人是越來越少。」
對於第二個方面,劉一達舉了一個例子。他去年參加了一個文化公司舉辦的文學夏令營,大概有四五十個來自全國各地的青年作家當學員,劉一達和幾位當紅的網絡寫手一起受邀當輔導老師。他回憶道:「在課上,學員們問我,劉老師,您覺得現在什麼題材最火?您告訴我歷史什麼時候最好玩?我說你看『一帶一路』,還有北京的『一城三帶』, 運河文化、長城文化,這都可以寫啊。他們說,劉老師,您看看運河文化有什麼有意思的沒有?您就告訴我一個故事、民間傳說就行。我就給他們講了一個。我回到北京後,有一個當時聽我講課的學生告訴我說,他的長篇小說出來了,就是根據我那個故事編的。我說你去過那個地方嗎?他說沒去,不用去,您就告訴我這故事,我就能編出來了,現在網上特別火,我已經掙了好幾十萬了。」
劉一達嘆息:「這是文學嗎?文學要都這樣的話,那不就走進死胡同了嗎?文化得需要沉澱,只有沉澱才能發展。文化,包括文學,需要系統的發展,不能一味地求快,太快就很難有創新,碎片化不可能成為系統,這種快會導致一方面沒有精品,另一方面原創的東西越來越少,最要命的是急於求成、急功近利,後果是很多年輕人不去創作了,不會創作了。而我們這些老作家,都是根據我們的生活經歷、文學水平自己進行創作,這樣才能出真東西。我們這一茬人要不寫了,也麻煩。因為我要不寫,年輕人沒有經歷過,他們就胡說八道了。」
然而,隱憂的同時,劉一達也堅信,文化發展是有其規律的,文化將來還會回歸的,會回歸到它的本來。他說:「現在有些做法違背了它的規律,就像不經過任何訓練去跑馬拉松,也許能跑下來,但不是循序漸進的,胳膊腿得疼一個月。強扭的瓜不甜,文化的事兒不能急功近利,必須得按照它本來的規律。所以走到一定時間以後,人們自然就會回歸的。像剛才我說編亂七八糟的東西,早晚會讓人覺得沒意思,逐漸會被淘汰。」
暢談閱讀心得:推薦好書作品 提倡閱讀從小抓起
作為北京文聯理事、北京作家協會理事、北京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老舍文學基金會副理事長、北京讀書形象大使,身兼數職的劉一達對全民閱讀的推廣也一直在貢獻自己的力量。說起閱讀,劉一達談起了自己兒時的經歷:「我從小我跟我外祖父長大的,我外祖父是老北京著名的藏書家,家裡邊藏的書很多,我從五六歲開始,外祖父逼著我要背這些古詩文,《三字經》、《百家姓》、《名賢集》,還有唐詩宋詞,那時候我開始背了,而且我外祖父督著我每天都得寫字,寫鋼筆字,每天督促著我,我記得那時候四五歲的時候每天背首詩,我那時把《唐詩三百首》背下來了,還有《古文觀止》,《古文觀止》背了一半。這相當於一種積累了,後來我沒上多少學,但我能拿起筆來就寫字,就跟那個時候閱讀認字有關係。所以我有時對年輕的母親說,教育孩子還是應該讓孩子多閱讀,多背點古詩文,有好處,這是童子功,是終身受益的。」
記者請劉一達給廣大讀者朋友們推薦一些好書。劉一達推薦了影響他最大的幾位作家的作品,一位是他童年的偶像高爾基的自傳體三部曲《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還有託爾斯泰的《復活》,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另外還有哈代的《德伯家的苔絲》。劉一達說:「我的文學老師不是別人,就是名著。我年輕的時候全靠看書自學,當時可以說是個書痴,每個月的工資有一半都用來買書了。現在回想起來,四十多年我能堅守文學創作,就是因為這些名著對於我的思想啟迪、文學創作啟迪,讓我鍥而不捨,堅持走到現在。」
劉一達稱呼自己是個「胡同串子」
疫情之下,各行各業紛紛開啟了「雲活動」。今年的世界讀書日期間,「閱讀北京」也將集中組織開展豐富多彩的全民「雲」閱讀活動。而劉一達早在春節後就忙活兒起來了,除了寫作,也不忘做閱讀推廣,他不僅把自己的經典圖書作品搬上了聽書平臺,讓讀者在手機APP就能聽到他的《皇都煙柳》、《北京的橋》、《印象紫竹院》等獨具北京特色的文學作品,還和央廣播音名家一起錄製了《中國人的老禮兒》系列廣播節目,讀者們每天晚上都能在電臺聽到劉一達講自己寫的書。
與書香為伴,與經典同行,世界讀書日之際,我們推薦您讀一讀這位高產的京味作家的作品,感受京味兒文學的魅力,也期待作為京味兒小說語言的第四代傳承人的劉一達能早日找到更多的傳承人,將京味兒小說語言「非遺」文化發揚光大,讓文學回歸本真,更加健康繁榮地發展。(文/北青網記者 龍穎 圖/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