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影業參投的《綠皮書》拿下「小金人」 中國電影的奧斯卡資本局
新京報 作者：白金蕾 張妍頔 實習生 程子姣 張彥君 2019-02-27
北京時間2月25日中午12時，所有關注電影行業的人都在等待第91屆奧斯卡獲獎最佳影片的結果。12時10分，懸念落地，由DreamWorks Pictures（下稱：夢工廠影片）、Participant Media（下稱：參與者傳媒）、阿里影業出品的電影《綠皮書》獲得了當天最重要的一座「小金人」，該片還囊括了最佳原創劇本、最佳男配角兩項大獎。
七個小時後，北京博納國際影城對《綠皮書》進行了提前點映，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華夏電影發行董事長傅若清、萬達院線總裁曾茂軍、博納影業董事長於冬、賽富亞洲管理合伙人閻焱、經緯中國創始管理合伙人張穎等悉數到場，甚至連「老對手」貓眼電影執行長鄭志昊也在開畫前近半小時來到影院，這個放映廳堪稱當天國內影業「大咖」最密集的地方。
馬雲亮相電影《綠皮書》首映活動。
「中國電影參投的第一部奧斯卡最佳影片，也是網際網路影視公司參與出品的最佳影片，必須來祝賀一下。」鄭志昊笑容滿面地對新京報記者說。第三次觀看該影片的馬雲分外開心，但對票房他卻稱猜不透、不知道。
在資本的助力下，這部講述美國南北差異、種族歧視的電影，已經不能簡單地劃分「國籍」。因為其出品公司夢工廠影片（安培林公司的另一個廠牌）早已被阿里影業入股，而阿里影業也參與了《綠皮書》項目的投資。據新京報記者多方核實，此次阿里影業投資《綠皮書》的份額在50%以下，是少數份額投資。
中國資本從未像現在這樣接近奧斯卡。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國企業進入海外俱樂部，更多扮演著「財務投資者」的角色。在這條長長的學習曲線當中，國內的電影技術、特效正在前進，但內容上的話語權，或者形成文化融合的能力仍略顯不足。
目前大地、保利、博納等院線對《綠皮書》票房的預測集中在3億元至5億元區間。「即使營銷達到頂級，票房也恐難突破10億元，畢竟題材受限，影響的更多是一二線城市的成熟電影觀眾，有的片子不是為利益的。」國海證券研究所傳媒與網際網路行業分析師朱珠對新京報記者稱。
2019年的中國電影票房，需要進口大片帶來的持續支撐，而歐美更需要中國的市場和資本的投入，如何在競合中保證商業利益與自我提升的平衡，這將是一場長期的博弈。
阿里投資《綠皮書》背後：早有資本布局
中國資本投資歐美電影，已形成一股風氣。
「做一個超級英雄的電影、大視覺的電影，我們也能做得很好，但是大家可能也會覺得，這種片子本身就是這麼大的IP，有這麼大的觀眾群，很容易就能成功。」阿里影業總裁張蔚介紹，她認為從《一條狗的使命》到《綠皮書》，都不是傳統意義的歐美大片，「像這種新的嘗試，對我們的海外合作是最加分的。」
張蔚表示，阿里影業中有一個綠燈委員會，其中包括阿里影業董事會主席、CEO樊路遠等，她會把看片的方案提交綠燈委員會。對於其他的影片，綠燈委員會通常情況下會提出不同意見。但看《綠皮書》後，沒有人問票房多少，沒有人問是不是小眾，都一致決定參與投資。
據新京報記者多方核實，此次阿里影業投資《綠皮書》的份額在50%以下，是少數份額投資。
在點映現場，作為「地主」的博納影業董事長於冬稱，這次阿里影業和華夏電影的配合，創造了最快的引進片（批片）公映速度。因為引進片需要譯製、審核、拷貝等的配合，這次能在奧斯卡獎剛剛揭曉後的一周上映，非常迅速。
張蔚稱，能在奧斯卡頒獎後上映，離不開華夏電影發行董事長傅若清的支持。據了解，所有的進口影片想要在院線播放，必須通過中影集團的進口以及中影或者華夏的發行。而每年數以千部的進口影片中，能以分帳形式登陸院線的只有34部。批片雖不受數量限制，但不能同步上映、譯製慢等也是痛點。同時，在數千部批片中，能被中影、華夏選中發行，也是非常不易的。
而阿里影業能拿到《綠皮書》的份額，或許也與其早期資本布局有關。2016年10月，阿里影業和Amblin Partners（安培林公司）共同宣布，阿里影業收購了安培林公司的少數股權，並將派駐代表加入安培林公司董事會，雙方還將在營銷、發行及衍生品方面進行戰略合作。
「可想而知的是，我們跟安培林在接觸投資之前，凡是能叫出名的（中國）公司都跟他接觸過」，「談戀愛的前半年，我們一直在聊你們公司是什麼樣的，公司和公司之間的文化是什麼樣的，到後面很晚的時候才談到這個投資具體估值是多少，我們要投多少」，張蔚介紹。
張蔚還表示，對安培林的投資，與阿里影業拿到投資份額有淵源，安培林公司下設兩個廠牌，安培林出品合家歡類型影片，夢工廠影片出品有社會意義的影片，所以《綠皮書》的出品方有夢工廠影片、參與者傳媒和阿里影業。
題材受限票房難火？「有些片子不是為利益」
對於《綠皮書》的投資份額以及票房，華夏電影、阿里影業一直諱莫如深。根據對多家院線、發行和片方的採訪，新京報對此進行了還原。
國內涉及外資的影片一共有三種，分別是引進分帳大片、引進批片，還有合拍片，由於合拍片的人員、資本、地區等都有具體規定，受政策影響較大，而且在《長城》後數量減少，暫時先不做討論。
觀眾在國內院線看到的引進大片，大部分為分帳片和批片。分帳片數量受政策限制，每年為34部，因此一般為好萊塢六大電影公司製作的，全球同步上映，具有較強商業屬性的影片。
剩餘則均為批片，批片一般為獨立電影公司或者較小體量電影公司生產的影片，其中部分有衝擊獎項的實力，但商業價值沒有前者高。國內電影公司可以向海外以一定的價格購買批片版權，在視頻平臺上播放的相對便宜，而在院線上映的相對較高，價格在幾萬美元至幾百萬美元不等，持有版權時間在10年至20年。
按照阿里影業內部人士以及其他相關人士的分析，《綠皮書》應為批片。也就是說，阿里影業以一定的金額購買了《綠皮書》在國內的全部或者部分版權，按照上文所述，費用在總投資份額的50%以下。
行業人士介紹，批片的票房在繳納過8.3%左右的相關稅費後，整體還原為100%，其中57%分配給影院、院線和在線票務平臺，16%為進口和發行費用，也就是說剩下的27%為阿里影業、參與者傳媒、夢工廠影片等共享。
目前大地、保利、博納等院線對《綠皮書》票房的預測集中在3億元至5億元區間。「即使營銷達到頂級，票房也恐難突破10億元，畢竟題材受限，影響的更多是一二線城市的成熟電影觀眾，有的片子不是為利益的」，國海證券研究所傳媒與網際網路行業分析師朱珠對新京報稱。
就此估算，若票房在5億元至10億元，阿里影業、參與者傳媒、夢工廠影片可以共享約1.37億元至2.7億元的分帳。
市場競爭下，國外影片版權價格水漲船高
在我國，居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看電影」成為了一種普遍的娛樂消遣方式。不僅國內的影視製作公司得以發展，我國的引進片市場也越來越大。
2009年，在影視圈工作多年的老李之前所在公司創世星影視參與了《敢死隊1》的引入發行，「要先拿到中影的發行權指標才能在國內上映，當時我們以50萬美元的對價拿下了《敢死隊1》中國地區的版權，沒想到影片爆紅，上映之後一下子斬獲了2.2億元人民幣的票房，一部影片下來，創世星影視賺了大概5000萬元人民幣。」老李告訴新京報記者。
從批片的引入流程來看，一般是先買國外電影在中國地區的版權。據經常從事批片引進、曾為《流浪地球》出品公司的一位影視行業高管透露，在購買國外影片版權的過程中，權益是可以談的，比如版權一般是10年到20年，是單獨播放，還是衍生品和錄製品都是不一定的，包括帶不帶宣發團隊，都是包括在協議裡的。老李也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此次阿里影業可能購買了《綠皮書》的中國地區版權，也可能在全球放映實現的票房中進行分成，要看具體雙方是如何約定的。
國海證券研究所傳媒與網際網路行業分析師朱珠向新京報記者透露，早期購買國外影片中國地區版權的影視公司一般是規模較小的影視公司，隨著影視行業的發展，網際網路企業及大型影視公司都進入該領域，資本的爭相追逐也使得國外影片的中國版權價格水漲船高，如今，國外影片的中國版權價格一般在幾萬美元到幾十萬美元不等。
影視公司在購買了外國影片的中國地區版權之後，需要向中影集團申請發行權指標，再由中影集團和華夏電影分片發行。值得注意的是，中影集團直接持有華夏電影11%的股權，為華夏電影的第二大股東。影片上映之後，進一步分得票房分成。
分帳片的形式與批片不同，根據《中美雙方就解決WTO電影相關問題的諒解備忘錄》，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但電影市場並未完全放開，進入長達十年的備忘期，限制每年只能引進20部分帳大片；2012年，電影市場再爭取5年緩衝期，引進片配額提升到34部，其中增加了14部3D或IMAX電影。放映國外電影的中國地區版權仍在國外電影公司手中。朱珠也告訴新京報記者，國家暫時對分帳片的配額還是沒有變化，但批片部分比較靈活。
至於票房分成，前述高管表示，對於分帳影片，只有中影集團有進口資格，中影集團和華夏電影有出品資格，在票房分成中，其中原始票房的25%給國外片方，然後剩下的扣除約8.3%的稅費，還原為100%其中57%給院線和票務平臺，剩下43%歸中影集團或者華夏電影。能上映的批片，原始票房扣除約8.3%稅費，還原為100%其中57%給院線及票務平臺，國外和國內投資方打包最多拿27%，16%給中影和華夏電影代表的進口和發行方。
資本的湧入也不單單局限於購買一部影片的版權、在國內放映的形式。有從事批片引進的影視行業人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批片引進考驗的是眼力，項目很多，要挑能賺錢的項目。
資金蠢蠢欲動，玩家也需要改變模式。2016年，萬達集團宣布以不超過35億美元現金收購美國傳奇影業公司，傳奇影業曾出品一系列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大片，包括《蝙蝠俠》系列、《盜夢空間》、《侏羅紀世界》、《超人：鋼鐵之軀》等。
2016年2月，完美環球投資公司與環球影業達成片單投資及戰略合作協議，將在未來5年參與環球影業出品的幾乎所有電影項目，按投資比例獲得每部影片的全球權益，包括票房分帳、音像收入、電視、多媒體渠道發行收入、衍生品授權收入等。
2016年8月，華誼兄弟通過其在美國的全資孫子公司HUAYI BROTHERS INVESTMENT USA INC（下稱「華誼美國」）與美國知名導演及製片人安東尼·羅素和喬·羅素設立的公司Oakton Circle LLC（簡稱「羅素兄弟」）在美國共同投資成立一家合資公司，其中華誼美國持有合資公司60%的股權，華誼美國擬投入約2.5億美元的資金用於合資公司的運營管理、影視劇的開發製作、系列大片IP的採購儲備等。
此前，騰訊與好萊塢公司STX娛樂達成合作。STX娛樂計劃到2017年底投資、拍攝發行18部電影，並引入外部片單投資合伙人。STX成立於2014年，其製作的影片在全球票房已經超過60億美元。華誼與STX也有類似的單片合作協議。
進口片「繞不開」的巨頭中影
不過，中影集團在進口電影發行上有絕對的話語權，成為電影業絕對的巨頭。
安信證券研報顯示，我國進口影片管理堅持「一家進口、兩家發行」的原則，廣電總局授權中影集團進出口分公司唯一承擔境外影片的進口業務，由中影集團進出口分公司負責向中影集團電影發行分公司和華夏電影發行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華夏電影」）供片發行。也就是說，中影集團在進口電影發行上有絕對的話語權。
2010年，經中共中央宣傳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批准，中影集團聯合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央廣傳媒發展總公司、長影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中國聯合網絡通信集團有限公司等7家單位共同發起設立了中國電影股份有限公司。2016年中國電影股份有限公司登陸資本市場，證券簡稱為中國電影，中影集團持有中國電影67.36%的股權。
中國電影2017年年報中披露，公司在電影發行營銷板塊主要包括電影發行業務、電影營銷業務。電影發行業務是指電影發行方從電影製片方或其授權方取得影片發行權，電影院線從電影發行方取得影片一定時期內在該院線所屬影院的放映權，並分發到所屬影院使影片得以呈現於觀眾的業務活動。公司主要通過發行分公司和中數發展開展影片發行業務，涉及國產影片與進口影片的全國發行兩個領域。其中，進口影片發行包括進口分帳影片發行和進口買斷影片發行。進口分帳影片發行和進口買斷影片發行就是影視行業通常說的分帳片和批片。
2017年中國電影全年實現營業收入89.88億元，同比上升14.63%，實現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9.65億元，同比上升5.21%。截至報告期末，公司資產總額153.04億元，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資產103.36億元，較年初增長5.70%。
2017年，全國電影總票房559.11億元，其中國產影片票房收入301.04億元，佔全國總票房的53.84%，進口影片票房收入258.07億元，佔全國總票房的46.16%。報告期內，中國電影共主導或參與發行國產影片410部，累計票房119.48億元，佔同期全國國產影片票房總額的43.86%；發行進口影片109部，票房150.32億元，佔同期進口影片票房總額的62.54%。
截至2月26日收盤，中國電影的股價為16.15元/股，總市值為301.5億元，流通市值為91.25億元，位居文化傳媒行業第六名。
記者 白金蕾 張妍頔 實習生 程子姣 實習生 張彥君 （實習生 沈暢 王浩然 梁馨對本文亦有貢獻）
編輯：Z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