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7月,韓戰交戰雙方在開城開始舉行停戰談判。但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最初毫無談判誠意,先是在談判桌上漫天要價,隨後又宣布「無限期休會」。並出動大批地面部隊不斷地在優勢的海空軍和炮兵,裝甲部隊的掩護下向我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發動規模空前的夏季攻勢。與此同時,「聯合國軍」還依仗 其空軍優勢,出動大批飛機,對朝鮮北部的各種目標,包括居民點,工業中心,交通樞紐和重要路段實施密集轟炸,也就是所謂的「絞殺戰」,企圖徹底癱瘓我軍的後勤交通運輸補給系統,從而達到其在談判中迫使我方讓步的目的。
在朝鮮上空飛行的美國空軍B-29轟炸機編隊
敵軍的航空兵在我軍初入朝作戰時,就擁有各型作戰飛機1100多架,後來更是增加到2000架以上。飛行員也多是經歷過二戰的老手,技術精湛,加上當時戰爭初期我軍防空火力薄弱,無力阻擋美機的攻擊。因此在戰爭初期,美軍航空兵的氣焰異常囂張,大肆對我軍後方的交通線狂轟濫炸,甚至出現戰鬥機超低空飛行肆意射殺無辜路人,轟炸機對著一個騎自行車的人丟炸彈的惡性事件。
停放在韓國機場上的美國空軍F-80C戰鬥轟炸機
面對著美軍以其壓倒優勢的空中力量發起的「絞殺戰」,我志願軍空軍和高炮部隊全力投入到這場殊死的戰鬥中。在防空戰鬥中,志願軍高炮524團在1951年8月24日的一場防空作戰中,擊落了1架美國遠東空軍307轟炸機聯隊372中隊的B-29「超級空中堡壘」戰略轟炸機,擊傷2架,這是我高炮部隊首次擊落這種戰略轟炸機,沉重地打擊了美國空軍的囂張氣焰。
從機場起飛的美軍F-84E戰鬥轟炸機
1951年8月,高炮524團、506團及獨立高炮42、43營奉命開赴朝鮮北部平安南道的順川,共同擔負保衛那裡的重要目標。我軍的高炮團團當時下轄3個高射炮營,1個營裝備12門蘇制85毫米高射炮,另外2個營共裝備24門蘇制37毫米高射機關炮,全團有36門高射炮。獨立高射炮營一般裝備12門37毫米高射機關炮和部分高射機槍。最初入朝的時候,我高射炮部隊並沒有裝備預警雷達、火控雷達或炮瞄雷達之類的這些先進設備,我軍指戰員只能通過測高儀、測距儀這些較為簡陋的設備甚至靠目測這種原始的方式與美軍航空兵作戰。
志願軍的防空指揮所
順川是朝鮮北部的一個主要交通樞紐和重要軍事基地,這裡距離平壤僅60公裡,朝鮮的第五大河流大同江繞城而過,江上有一座12米高,446米長的鐵路公路兩用橋以及2座浮橋,朝鮮北部的2條主要鐵路線滿浦鐵路和平元鐵路在此交匯,火車經順川可西達朝鮮首都平壤、東到朝鮮半島西海岸最大的港口城市元山。這裡也是我志願軍東線和中線部隊後勤補給線的咽喉要道。是美國空軍「絞殺戰」的主要目標之一。
志願軍工程兵部隊在搶修被美機炸毀的大同江大橋
當地原來有一個朝鮮空軍使用的小型機場,在戰爭開始不久就被美軍飛機徹底摧毀。美軍攻佔此處後,機場又遭到嚴重破壞,已經無法使用,跑道上到處是彈坑,其他設施也基本都被摧毀。同時為了阻止我軍修復機場,美機還會不時地投放定時炸彈。我38軍112師335團奉命重新修復順川機場,在當地群眾和技術專家的協助下,以及我高炮部隊的掩護下,很快開始著手整修工作。經過連續十幾個晝夜的施工,335團初步完成了任務。該團共挖出定時炸彈24枚,填平彈坑100多個,平鋪了滑行跑道數百米。修建明機窩和暗機窩34個。修建汽車隱蔽部8個,大小油庫12座。
美國空軍的反應速度很快,在我軍進駐後沒幾天,美機就接踵而來,對機場進行偵察、掃射和轟炸。掩護搶修機場和保衛機場的我高炮部隊多次予敵機以迎頭痛擊。但由於8月份正值朝鮮的雨季,長時間的陰雨天氣導致能見度不佳,因此在整個8月上中旬美機對順川進行的空襲規模都是以戰鬥轟炸機或輕型轟炸機的小編隊為主,並不是太大。
志願軍高炮部隊在研究美機可能採用的戰術
1951年8月24日一大早,天氣就放晴了,久雨初晴天氣新,當天的能見度特別好,湛藍的天空只有幾朵白雲點綴其間。但524團團長卻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天氣好就意味著美機的大規模空襲,因此他立即命令參謀通知部隊抓緊做好應付敵機空襲的戰鬥準備。
被我高射炮擊落的美機
上午8時許,524團全團就已經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首先出現在順川上空的美機是8架F-80C「流星」式戰鬥轟炸機,這些飛機的攻擊目標是順川大橋,早已嚴陣以待的各高炮連對著敵機猛烈開火,在戰鬥中擊傷2架敵機,迫使其餘敵軍在胡亂投下炸彈後立即迅速爬高脫離了戰場。
在我高炮部隊擊退這次規模不大的空襲後,想像中的美機大編隊始終沒有出現。堅守在戰位的我高射炮兵緊盯著天空,但空中除了片片白雲,什麼也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部隊中開始出現了輕敵的情緒,認為敵機被我軍打怕了,今天肯定是不敢再來了。但各級幹部不敢掉以輕心,仍然要求大家保持高度警惕,嚴防敵機的突襲。
事實上,美軍的確在準備對順川實施大規模的空襲,在遙遠的日本衝繩嘉手納空軍基地,美國空軍307戰略轟炸機聯隊372中隊的12架B-29「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正陸續飛離跑道,直撲順川。
1951年7月13日,1架美國空軍98戰略轟炸機聯隊的B-29轟炸機正在轟炸朝鮮境內目標
到中午12時,高炮部隊開始輪班去吃午飯,但就在此時,美軍的F-84E「雷電」戰鬥轟炸機突然出現在空中!38架美機分為2群,一群從正南方向飛向順川大橋,另外一群則是東南方向轟炸順川機場和火車站。很明顯,狡猾的美機是計算好我軍的午餐時間,趁部分人員離崗吃飯之際突然出擊,妄圖打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正在保衛萬城至肅川間鐵路線志願軍85高射炮部隊
但我離崗人員很快就回到戰位參加戰鬥,在美機進入攻擊航線之前就對著美機群猛烈開火,506團在戰鬥中擊傷2架F-84,524團也擊落了1架。正當我高炮部隊全力與敵戰鬥轟炸機激戰的時候,美軍372中隊的B-29轟炸機又飛臨順川上空。
美軍的12架B-29分成4個三機編隊,以嚴整的投彈隊形接近順川,由於其採用的是高空水平投彈,射高只有3000米的37毫米高射炮無法擊中敵機,因此我軍集中85毫米高射炮的火力攻擊飛在最前面的領頭機。一時間密集的高射炮彈爆炸的煙雲籠罩著美軍的轟炸機群。
B-29轟炸機對朝鮮地面目標進行「地毯式」轟炸
領頭的美機是一架編號為44-86357的B-29轟炸機,這次它要大難臨頭了。這架轟炸機的機長喬治 貝亞勒中尉是名經驗很豐富的老飛行員了,他駕駛著這架B-29轟炸機在1950年9月16日也曾經遭遇過類似的事情,當時他的飛機在轟炸地面目標時被朝鮮人民軍的高炮火力集中,不得不在胡亂投下炸彈後轉向脫離,飛往韓國境內的金浦機場緊急著陸。這次遇襲並沒有造成機組人員的傷亡。也許是應了那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此後該機多次執行任務都平安歸來。
衝繩嘉手納空軍基地的美國空軍地勤人員正在給B-29轟炸機的彈艙裝炸彈
但這次可不一樣,貝亞勒感覺高射炮彈仿佛像長了眼睛似得向著飛機迎面撲來,B-29龐大的機身被炮彈爆炸的衝擊波震得直發抖,就在飛機進入投彈航線,準備對順川的地面目標進行地毯式轟炸時,突然一枚85毫米的高射炮彈準確地擊中了飛機左翼的一個發動機,飛機劇烈地震動了一下,機組乘員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人拿著大錘在砸他們。機翼的火勢很快開始蔓延,導致左翼動力全失,飛機開始失去平衡,直往下掉。
美軍B-29轟炸機正在轟炸朝鮮的橋梁
貝亞勒機長拼命地操縱著飛機保持平穩,掙扎著向著朝鮮半島的西海岸飛去,同時用無線電發出了「Mayday」的求救信號,要求立即在西海岸外部署救援直升機或者船舶準備接應。但是他想的太多了,我軍的高射炮隨後接二連三地命中了他的座機,他還沒來得及脫離順川上空,飛機就已經失控了,由於喪失了液壓動力,操縱杆完全拉不動。眼看著飛機正不受控制地往下墜,他只得命令機組棄機跳傘。
這架B-29在轟炸中被擊傷
這架B-29上的11名乘員共有10人成功跳傘,但傑克 穆雷中尉未能逃生,他和飛機一起摔在了距離平壤蘇南機場以西大約18公裡的地區。其餘10人在落地後很快被我軍地面部隊捕獲,他們將不得不在碧潼的戰俘營度過韓戰餘下的日子。1953年9月在交戰雙方大規模交換戰俘時,這些人才得以獲釋返回美國。
就在我軍擊落B-29轟炸機後還不到1個小時,美軍的報復就接踵而來,屢遭我高射炮兵打擊的美軍航空兵也總結了教訓,加強了對我高炮陣地進行轟炸和掃射,以壓制我高炮部隊。同時也採用以小機群在我高炮部隊最大射程邊緣活動,以吸引我軍的注意力,而以主力趁我不備,對我陣地發起猛攻。
志願軍85高射炮正在向敵機射擊
524團1營3連就遭到了美機這種戰術的攻擊,當時該連正在攻擊遠距離敵機,突然從陣地後方撲來12架F-80C戰鬥轟炸機,3連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炸彈和火箭彈就劈頭蓋腦地砸了下來,陣地被直接命中3顆炸彈,還有一顆子母彈在距離地面約50米爆炸,200多顆子彈如暴雨般砸向3連,導致連長當場犧牲,指導員、排長和指揮儀操作員都身負重傷。但3連沒有退縮,他們和友鄰部隊一起堅持戰鬥,直到將美軍當天的空襲完全擊退。
在1951年8月24日當天的戰鬥中,順川的我軍高炮部隊與61架敵機展開了長達一整天的戰鬥,共擊落B-29戰略轟炸機1架,擊傷另外2架,同時還擊傷其他型號飛機3架,俘虜美機飛行員10人。我軍也付出了傷亡36人的代價。
這場戰鬥僅是我粉碎美軍長達10個月的「絞殺戰」中的一個小小的戰例,但卻首創我軍高射炮部隊擊落美戰略轟炸機的範例,此後在我航空兵和高射炮部隊的協力打擊下,迫使美國空軍不得不取消了B-29轟炸機的晝間空襲任務,改為夜間空襲,這不能不說對美國的戰略轟炸機部隊狂妄的心理和囂張的氣焰是一個極為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