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博英語，這家成立了21年的老牌培訓機構最近突然崩盤。
韋博英語CEO高衛宇在《致韋博英語總部及上海各中心員工的一封信》中提到，從去年開始，由於內外部原因，其內部嘗試戰略轉型，架構調整，合夥制和轉加盟等方式，但最終也沒能挽回頹勢。
韋博英語事件只是成人英語線下市場萎縮的一個縮影，在此之前，華爾街英語（中國）被賣身，美聯國際上市未果，英孚今年也在市場上尋求出售.......當年的線下英語培訓四巨頭，何以發展到現在這步田地？
成人英語是針對大學生和職場人士這兩類群體進行的語言培訓學習。2001年，中國加入WTO後，成人英語迎來了發展的黃金十年。而如今，韋博英語倒閉一事將成人英語培訓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這是否意味著成人英語發展的黃金期不再？
一、韋博英語緣何突然崩盤
其實並非突然，韋博英語多地停業的直接原因在於資金鍊斷裂。
作為教育企業，韋博英語本應有一定的現金流，但有消息稱，韋博英語拿著預付款去做理財，才導致了資金困難。這些年，很多預付款的企業都突然死亡，比如美容美髮或者類似的教育企業。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近年來，51talk、英語流利說、TutorABC等成人英語在線品牌的異軍突起，極大地衝擊了線下市場，但韋博英語未順應市場及時轉型。
韋博英語不是沒嘗試過轉型。2014年，韋博英語成立韋博好外教在線教育，進軍網際網路教育；2016年，韋博上線韋博嗨英語；2017年，韋博英語又上線了青少年產品。
不過，問題在於，韋博英語已經錯過了入局成人英語線上市場和少兒英語市場的最佳時機；韋博嗨英語依然與線下的邏輯保持一致；另外，在業務的延伸上，也並沒能將現有的客戶資源運用到新的業務板塊……種種原因致使新產品也未能在市場上激起浪花。
在主營業務不斷下滑，而新的業務還沒有培養起來的情況下，出現這次事件就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二、成人英語線下市場萎縮
事實上，多個成人英語線下品牌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華爾街英語——這家於1972年成立於義大利的老牌成人英語培訓企業，目前已經在全球28個國家和地區擁有400多家中心。然而，華爾街英語在華業務卻發展的並不順利，且兩度易主。2009年，華爾街英語（中國）被英國培生集團收購。2017年，培生集團因為業績不理想，又將華爾街英語（中國）出售給了霸菱亞洲和中信資本。一位華爾街英語（中國）的員工近日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截至今年8月，公司門店已從80家縮至70家，且暫無拓展新店的打算。
美聯國際創立於2006年，旗下美聯英語以二三線城市為主要市場，目前在全國擁有100多家分校，最近也可謂一波三折。今年5月22日晚間，美聯國際正式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了上市申請，計劃募資約1億美元。值得注意的是，年初美聯國際便計劃赴美IPO，當時計劃融資2億美元，此時卻驟減了一半。此外，在遞交IPO申請後至今，美聯國際上市計劃便再無更多進展。這也意味著，美聯英語赴美IPO計劃或再次生變，甚至失敗。
業內對於這樣的結果並不驚訝。成人英語線下市場萎縮有著多重原因：
第一，在線教育的衝擊。
2010年，vipabc(TutorABC的前身)進入內地市場，次年，51talk成立……
彼時，90後開始進入大學和職場。顯然，被稱為第一批網際網路原住民的他們，對於線上教育有著更高的接受度。再加上，線上平臺加大了補貼力度，比如，51talk就打出「用半杯咖啡的價格，一杯咖啡的時間，幫助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學好英語」的口號，由此，動輒幾萬元的學費的線下機構不再是學員的首選。
線上英語平臺不斷地蠶食線下市場，使得傳統英語機構不得不開始思變，先後做起了線上業務。除了上文提到的韋博嗨英語等，還有英孚英語上線了Smart15在線學習系統，美聯英語推出的線上產品「立刻說」，華爾街英語也在官網中上線了多媒體學習資源庫、電子圖書館、七天在線試學等模塊。
然而，這些老牌英語機構卻有心無力，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
首先，這些機構都是從線下起家，缺乏網際網路基因，根本不知道如何從線上轉到線上，以及線下的師資力量、教學資源、教學方式到了線上後需要怎麼調整。
其次，對於做線上平臺而言，資金是必不可少的，技術團隊的打造、產品開發、視頻錄製都需要大的資金支持。然而，這些機構的現金流已經吃緊（下文會解釋原因）。在這種情況下，很難有資金支撐單獨成立線上事業部。
最後，內部經常會出現「競食」的情況，因為線下課單價更高，更多人希望跟新學員籤線下合同。
第二，高昂的推廣成本和運營成本。
選址好、流量大、裝潢好、籤長約，營造一個良好的社交環境，這是線下教育機構的基本模式。各個線下英語機構靠著這套模式在各地進行複製，其中，英孚英語、華爾街英語這兩家外資品牌主要集中在一線城市，韋博英語、美聯英語則主要集中在二線城市。
2014年前，線下機構房租水電以及硬體成本都不算高。學員高達幾萬元的一次性報名成本，扣除總體的推廣成本、運營成本，依然有很大的利潤空間。
然而，近年來，隨著國家和學員對於師資、教學場地的更高要求，以及房租成本和營銷成本的劇烈增長，成人英語線下品牌的高利潤時代開始終結。再加上在線教育搶奪了一部分學員，到門店上課的人減少，線下教育機構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最後，線下教育機構就只能通過不斷提價，把上課的期數和預付的時間拉長，來維持現金流。而若要把上課期數和預付時間拉長，就需要找分期貸款金融機構作為合作方。這也是韋博英語事件被廣為詬病原因之一——此前超萬名學員被韋博英語誘導，從廣發銀行等金融機構申請了數萬元的培訓貸，如今，韋博英語出事，學員非但無法退費，還要償還金融機構的貸款。
長期來看，這些線下機構陷入了「現金流吃緊-內部對服務的投入並不多-服務品質並不好-聲譽變差-招生困難-退費糾紛層出不窮」的惡性循環中。
第三，忽略了成人英語學習的本質需求。
極光大數據發布的《2018年6月成人英語學習用戶研究報告》指出，「成人英語學習的目的性非常強，常常是為了實現某個目標（比如考證）或者是解決某個問題（比如求職）才進行學習。」
然而，一些線下培訓機構花樣百出，卻忽略了成人英語的本質。例如，華爾街英語將旗艦店裝修的很豪華，並會組織大量的社交課和派對。 今年7月英孚教育徐州中心多名外教吸毒被抓，暴露出線下培訓機構管理上的巨大漏洞。
「華爾街英語、英孚英語等外資教育培訓機構，對中國英語學習群體的訴求認識存在一個剪刀差，即中國人學英語功利性比較強，希望學習後能很快見到效果，而外資教育品牌培訓機構更注重英語背後的文化傳播，並不能讓英語學習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曾這樣表示。
三、成人英語的未來在哪？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成人英語再無發展空間了？
艾瑞諮詢研究報告顯示，成人英語培訓的市場規模達370億元，且在未來3年內會繼以每年兩位數的比例增長。
另據美聯英語招股書，「中國加速全球化的進程中，對雙語和多語人才需求不斷增加，熟練掌握英語對於在和其他國家的不同企業開展各種商業活動時至關重要，不斷變化的國際化工作環境也提高了就業標準，從而促進了越來越多的成年人想要提高英語技能。」
此外，在經濟增長放緩的時候，對於個人來說，修煉內功更為重要，學習英語成為了一些年輕人的重要選擇之一。
這也意味著，線下業務的沒落，並不代表整個成人英語市場消失，成人英語前景依舊廣闊。
在韋博英語等成人英語線下機構式微的當下，線上品牌正在成為更多人的選擇。
一位知乎網友發帖稱，自己曾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英語，並花了幾萬元報了線下班，但只過了一個月，就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而不得不放棄了。這位知乎網友遇到的問題並非個例。
從學員角度來看，線下機構教學固定，缺乏彈性，願意進修和自我投資的人都很忙，時間上往往很難匹配，低使用率造成了高退費率。而線上教育則不存在這一問題。
51talk的聯合創始人兼原COO張禮明曾表示，「線上英語能將學習頻率最大化，減少學生耽誤在往返於培訓中心中的時間。如果學生能在三個月裡每天都能夠進行碎片化的高頻學習，一定可以上一個臺階；如果學生一個月只去幾次線下培訓中心，那三個月以後英語水平基本上沒什麼變化，這與去健身房鍛鍊是一個道理。」
此外，線上機構對用戶的益處還在於，可以通過線上數據採集，根據不同行業和職位定製課程，進行個性化教學。例如，流利說在2016年7月發布了全球第一個AI老師； TutorABC早在2005年，就運用大數據和算法自主研發了DCGS動態課程生成系統。
從機構運營的角度來看，「下沉市場」是成人英語的新機會。
艾瑞諮詢發布的《2017年中國成人在線外語教育行業白皮書》顯示，成人在線外語教育的市場規模和用戶規模持續增長，2017年中國在線語言教育市場規模預計達375.6億元，同比增長22.8%，2019年將達523.5億元。業內人士認為成人在線市場的成長空間主要集中在二三四線城市。二線城市人口眾多，但集中程度並不像一線城市那麼高，線下機構不往二線城市推動的主因是很難突破師資匱乏的瓶頸。需求量大，供給少恰恰為線上機構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從資金的角度來看，資金鍊斷裂是韋博英語直接原因，而目前來看在線英語的領導品牌的資金則比較充裕。
其中，51talk、流利說已經先後於2016年6月和2018年9月上市，而TutorABC的母公司iTutorGroup在今年7月獲得了中國平安的投資。中國平安入股後，iTutorGroup在資金上沒有了後顧之憂，並加大了在市場、技術、師資上的投入。
不過，在線教育經營狀況也是參差不齊。在線教育平臺大多處於虧損狀態。現在用戶選擇教育培訓機構也變得更加慎重，商業模式可持續性成為主要考量因素。例如，流利說2016年、2017年、2018年的營收分別為1233.2萬元、1.66億元、6.37億元。營收不斷上漲的同時，淨虧損也在不斷擴大。2016年、2017年、2018年，流利說分別淨虧損8916.9萬元、2.43億元、4.88億元。
與此同時，流利說同期的銷售及營銷費用達到了3.56億元、9.26億元、4.14億元。可以看到，流利說的銷售及營銷費用有時甚至已經超過營收。
流利說的情況並非個案，過高的營銷費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在線教育企業盈利。
四、成人英語線上化的風潮下，誰能獲得學員和市場的青睞？
既然線上化是成人英語的未來，那麼現在存在哪些模式？各自的優劣在哪裡？哪種模式又將成為主流？
如今，成人英語線上化產品和模式分為三種：
一是工具型、公開課，比如流利說。流利說創始人王翌曾在上市當天提到，「流利說的經濟模型很好，因為不需要付老師的這塊的成本，未來毛利潤還會上升。」不過，這種模式對於學員來說，只能提高學習效率，但不能產生大程度上的幫助；這類產品變現能力很差，絕大多數用戶不會願意為一個線上自學的App付費。這是此類產品遇到的最大困境，對於機構來說，在商業模式上很難形成閉環。
二是一對一教學。此前，一對一的模式受到資本的廣泛青睞，但2018年學霸一對一、上海理優教育的先後暴雷，引發了業內人士的思考——這一模式是否走得通？一方面，由於營銷成本和師資成本居高不下，這類機構大多陷入規模不經濟的怪圈，毛利率通常在35%-45%；另一方面，教育是非常複雜的人際互動，其目的在於與人交流，而一對一的模式只能做到向老師學習，而且無法做到同學之間的切磋。
三是3-5人的在線小班課。對於學員來說，相較於一對一教學，一對多的小班課課堂氛圍更濃，同學之間的相互合作與競爭，更能提升學員的學習興趣及效果。數據顯示，在線小班課在學習成果上更勝於一對一，同樣進步一個等級，前者比後者的學生節省20%的時間；對於機構來說，在線小班課具備成本優勢，更容易實現高毛利。
總之，在愈來愈多的人將英語作為工作語言的當下，成人英語市場仍然前景可期。相較於線下品牌而言，擁有個性化教學、更利於下沉等諸多優勢的線上品牌，也將會迎來更好的發展。在眾多的線上產品和模式中，最終成為主流的，可能不是工具性的產品，也不是一對一教學模式，而是兼顧學習效果與利潤的在線小班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