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牆妞 牆藝術
終南山本來只是一小部分避世人的修行道場,這幾年越傳越火,大批自認懷才不遇者,逃避現實者,心懷鬼胎者,從中牟利者也紛紛湧入,讓終南山變成魚龍混雜的「隱士」聚集地。
據統計,終南山上已有5000多修行人士隱居。需求大了,生活成本也跟著水漲船高。如今,終南山土地租金開始猛漲,山上的一間土坯房都要好幾千租金,條件更好點的房子,起碼要上萬的租金。
對於山上修行的人來說,平時沒有工作和收入,巨額的租金已經讓他們不堪重負了。
而且當地政府也加強了對違規建築的管制力度,政府已經不允許人們在終南山上私自修建房屋了,這對於來終南山上修行的人來說,可謂是巨大的挑戰,已有的房子因為租金高而住不起,想自己搭一個草房又不給審批。所以修行的人在終南山的發展也顯得舉步維艱。
其他地方漲租金一定會招來罵聲一片,終南山漲租金反而贏得一片贊同。
免費便宜的東西難免叫人不珍惜,修行本來就要講究清心寡欲,要是什麼人都能打著「修行」的名號來終南山,終南山也成了是非之地,讓那些虔誠的修行者無所適從。
如今政策一出來,那些本來就內心不堅定的人自然會選擇下山,離開終南山。
「終南山終於又清淨了」。
曾經的終南山,「隱士規格極高」
終南山自古就是隱士們的隱居之地。一來是地理位置好,就在古代長安城附近。方便打探消息,有機會就能回到宦海,或像諸葛孔明一樣,等著有劉備這樣的伯樂過來三顧茅廬。
所以有「終南捷徑」一說,意味「達到名利的捷徑」。抱著這樣目的來終南山的人,也只是為了給自己加一個「隱士」的標籤,顯得卓爾不群,俗世心還重著呢。
拋開政治因素,終南山本身確實是一個極佳的修仙道場,它是佛教、道教的發源地。隱居需要清心寡欲,這樣的宗教環境適合修身養性。此外,這裡也有很多名人隱居過,例如姜子牙、呂洞賓等都曾在這居住過,因此終南山也是具有名人效應的。
2012年2月26日,終南山大峪十裡坪。一名隱士在雪地裡練習「空谷傳音」。
在終南山修行了近20年的本如法師曾這麼評價:「終南山北抵黃河,南依長江,西遙崑崙,東指大海,有王者之氣。祖師大德,多聚於此。在這裡修行的隱士規格都很高,一般都是國師級,出現過智正、靜淵、普安、靜藹、靈裕、虛雲等多位高僧大德。而且終南山有一種『氣場』,能直通人心,在這裡修道易成。正如高鶴年先生在《名山遊訪記》所寫:名山修道,終南為冠。」
在佛教和道教裡,到山中修行需要經過嚴格的程序,道教要在師父身邊待三到十年才能入山,佛教有一種說法——「不破本參不住山」。不像現在隨便什麼人都能上山修行。
2012年5月11日,華山南峰上,一位70多歲隱修了30多年的辛道長走在懸崖峭壁上如履平地。
2012年6月3日,大峪五裡廟,海蓮師傅生活在一個石洞裡,洞下面與河流相通,他白天坐在一旁打坐修行,晚上睡覺則換到更高處。
2011年4月25日,終南山下,道任師傅坐在一條河流裡的木樁上打坐修行。
穿著終南山隱士「外衣」的生意人
自80年代中國放寬宗教政策以來,隱士人數與日俱增。
「20年前終南山上就住著幾百人。但最近幾年人數增長極快」,某道教雜誌創辦者張建峰說,「目前或許有太多人正盲目走進大山。每年都發生各種事故,有人吃了毒蘑菇或被凍死……」冬日終南山氣溫會下降至零下20℃,巖石下可能隱藏著毒蛇,但隨著更多人到來,山頂變得愈加擁擠。
因為人越來越多,構成也越來越複雜,不亞於一個小江湖。
原來的隱士修行奉行少言寡語,遠離塵世紛爭,偶爾有上山遊客好奇打探,隱士們也多是閉門謝客。在山上一呆就是幾十年。
如今的一些隱士來的時日雖短,但馬上成了「隱士」網紅,被城市人奉為精神偶像。從某一方面,也算是「南山捷徑」的成功典範。
39歲的劉景崇曾是佛山某企業總經理,年薪百萬。2013年9月,他放棄了自己一年純利500萬的生意,選擇上終南山隱居修行。
女醫生「如是」和丈夫到終南山租下一處居所,開啟了嚮往已久的田園生活,拍出的照片一派歲月靜好。
很多人看了這些唯美「隱居」照片都覺得觸動了自己壓抑已久的內心,「好想過這樣的生活啊」。
但這種高度的曝光是背離真正「隱士」精神的。換句話說,他們是借用「隱士」之名,拿到了「成名」之實。
這個也沒有什麼問題,畢竟,不過是另一種私人生活方式的選擇,只是終南山本是隱士的修行修仙之地,貴在人傑地靈,如果太多抱有「它心」的人湧入,對那些真心想在此修行的人來說, 不利於形成純淨的修行氣場。
真正的修行的人,他們親近自然,喜歡在大自然中領悟生命真諦,住在簡陋的土木或土石房子裡,嚴格遵循著佛道的清規戒律,平日粗茶淡飯,自力更生。
佛教徒嚴格遵守著「過午不食」的戒律。在食物不充足的情況下,常常依靠附近村民或者山下朋友接濟。
他們喜歡清靜,只有碰到投機的人,才會說幾句話。大多時候,他們都是一個人獨處,有些隱士若被人發現行蹤了,甚至會換一個更偏僻,更清靜的地方進行修煉,生怕被別人打擾。他們屬於真正的修道之人。
釋永淨1971年生於福建,1999年出家,據她口述說自己談過戀愛但並沒有結婚。2010年9月從揚州空明寺來到終南山,在一處茅棚中隱修。永淨說她沒有什麼朋友,幾乎不下山,跟外界幾乎不聯繫,也很少說話
高尚的人想當楊過,不高尚的想當尹志平
抱有「終南捷徑」來終南山的人不在少數,說白了,他們就是披著「隱士」外衣的生意人。
在終南山上打著皮具,做著手工,營造「隱士」人設,周末下山賣貨。這裡面不乏一些文人雅客,書畫大師。在城裡作畫叫「凡夫俗子」,在終南山作畫就成了「世外高人」。畫也暢銷起來。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在塵世裡受了挫折,比如失戀,工作受挫等等,要找一個清淨地方舔舐傷口。還有目的更單純的——減肥,相當於辟穀,反正,很容易就把「隱居」變了味兒。
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一些逃犯也流竄到終南山,成了得道高僧。這不是說笑,前幾年媒體在終南山遍訪隱士,找到一位在山裡修行二十年的「大德高隱」,這位隱士一看電視臺,話匣子就打開合不住了。
節目播出後,他女兒尋了過來,父女話還沒說夠,警察就上門了。原來這位隱士二十年前犯下命案,逃到終南山做起了隱士。
直叫人哭笑不得。
2017年,何世平帶領團隊14次深入終南山,走訪了近百位隱士製作的紀錄片《隱士》上映
近些年,由於城市汙染嚴重,不少人們開始嚮往遊玩並探索原生態的旅遊地。終南山又因隱士存在,吸引了不少遊人。而隨之而來的便是專家針對終南山的旅遊開發方案。最終,終南山的環境問題以及隱士們的去留,誰也無法預料。
終南山之所以會成為很多現代人嚮往的地方,在於它和我們大眾保持了一個恰當的距離。
我們已經要在華山頂上越過人頭看日出,黃山頂上排長隊和松樹拍照,難道以後我們還要排著隊在終南山和道士照相嗎?
我們不需要另一個AAAA景區,更不需要一幫烏合之眾湊起來的打卡聖地。把終南山還給那些真正懷揣誠意前來的人,是現代人對中國隱士文化起碼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