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記者的一天是怎樣度過的?

2021-01-18 澎湃新聞
在信息爆炸的今天,新聞工作就跟倉鼠在轉輪上疲於奔命一樣嗎?速度遠比確認事實重要得多,數量也比質量重要得多?既要寫博客,又要做視頻,還要為紙質版寫稿。記者需要件件事情都玩得轉?

在數位化時代,當新聞業面臨的挑戰不僅僅是紙質版與網絡版之間的矛盾,當簡單把文字粘貼在網上已不能滿足用戶的需求,作為美國最具影響力的新聞機構之一——《紐約時報》,如何定義新時代的新聞製作流程和價值?《<紐約時報>是怎麼做新聞的》作者尼基·阿瑟通過對新聞編輯室近半年的實地考察,從內部視角展示《紐約時報》的新聞工作者們是如何做新聞的,他們是如何依據新興的網絡新聞價值觀——即時、互動和參與,來平衡網絡版和紙質版的內容生產所帶來的挑戰。

iPad產品發布會時,記者的一天是怎樣度過的呢?

記者的一天

摘自《<紐約時報>是怎麼做新聞的》/(美)尼基·阿瑟 著 徐芳芳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0年1月27日

尼克·比爾頓,Bits的首席技術博主
  

尼克·比爾頓是《紐約時報》的Bits博客的首席技術博主。Bits代表著四個詞: 商業(business)、創新(innovation)、技術(technology)、社會(society)。《紐約時報》網站上對Bits是這樣描述的:

Bits將源源不斷地提供《紐約時報》撰稿人和自由撰稿人對當日技術行業的新聞報導與相關分析,我們不僅關注初創企業、谷歌和蘋果這樣的技術領先企業、企業技術、政府政策,也關注網際網路對我們日常生活和工作正在產生的影響。

比爾頓的職責包括發布突發新聞,還有沒有大到需要完整報導的新聞、離奇的新聞事件,並撰寫可能引起真正的技術極客(geek)關注的文章。Bits無意與技術界所說的那些花哨的博客,比如Gizmodo、Engadget競爭。相反,Bits想要提供原創新聞和技術問題的分析。商業版的科技方向的一些撰稿人每周也需要寫出2至3篇博文。

比爾頓的背景不同於新聞編輯部的大多數人。他最初是以設計師和藝術總監的身份加入《紐約時報》的,然後調到了《紐約時報》的研發實驗室。這裡可謂名副其實,程式設計師和設計師在此創建和測試的產品可能會成為《紐約時報》的未來。研發項目包羅萬象,從觸屏式新聞「餐」桌,到外聘統計學家仔細討論數據以了解社會新聞,再到看似奇怪的觸摸式新聞鏡,還有《紐約時報》的其他各種「秘密」研發項目。所以,比爾頓既會設計,又會編程,這些技能使得他可以運用影像、文字和圖形,而他在研發實驗室工作這一點也有助於他把它們用到他的博客中。

比爾頓對媒體消費的變化也很感興趣。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忙著推銷他的新書,講的是作為一種社會體驗的新聞以及媒介消費的多任務性,書名是《活在未來與未來的生活方式》(I Live in the Future and Here's How It Works),它描述了一個像他一樣的媒介消費者,「患有多動症(ADD),可以同時做很多事情,而且必須得這樣」。

紐約總部的技術組(pod)擁有自己的小隔間,儘管它與大多數財經記者和編輯的工作區之間只隔著一條小走道。靠近後窗的是技術副主編文杜·戈爾和大衛·加拉赫爾的座位。隔間的中間位置坐的是科技記者珍娜·沃瑟姆、史蒂夫·洛爾、比爾頓,還有(非常古怪的)農業新聞的隨隊撰稿人威利·紐曼。技術組對面是技術網頁的製作人的座位。再往後的靠窗位置是個人科技的編輯山姆·格羅巴特的。商業版的科技版塊有自己的網頁製作人,因為科技版和個人科技版是商業新聞部的「verticals」上被點擊次數最多的,因此這兩個版塊有自己長期而獨立的網頁。另外,技術網頁的製作人還經常致力於為技術撰稿人專設的特殊項目提供支持。

除了紐約總部的那些技術人員之外,還有1名首席科技記者和6名記者,他們在舊金山工作。當時,所有人都用美國在線的即時聊天工具(AOL Instant Messenger)交流,儘管他們工作時都是用Gmail。新聞和博文的審讀,記者們商定誰來寫什麼樣的博文發布,想法交流和工作協調等,所有這些都通過美國在線的即時聊天工具的客戶端進行。在進行協調的同時,紐約總部和舊金山分部之間每周會開一次電話會議。電話會議是結合媒體部對周一紙質版面的策划進行的,相關版面以科技和媒體新聞為主題。而創作出來的電子作品和實體作品有助於這個部門協調其工作,正如比爾頓在《紐約時報》從事博客工作的極為忙碌的一天所表明的。

我跟了比爾頓一天,這天正好是蘋果公司發布第一款iPad的日子。一周前,技術編輯達蒙·達林把這個具有開創性意義的日子稱為「改變世界的一天」。《紐約時報》打算全力以赴報導這臺設備,很多媒體人認為它可能會成為消除新聞業苦惱的一劑良藥。商業版的技術組指派駐舊金山的5名記者報導這一新設備的發布會,當時大家都還不知道設備的名字。《紐約時報》計劃開設一個直播博客,由推特消息(比爾頓也將發推文參與)、各類文章、科技作家大衛·坡格(David Pogue)的專欄、紐約記者和現場記者之間的視頻訪談以及源源不斷的照片等向其提供內容支持。這一天讓《紐約時報》的記者強烈地感受到了自身面臨的各種挑戰,從了解如何應對社交媒體,到如何在全新的環境中進行在線報導,再到如何處理即時性的問題等。

比爾頓從這一天上午的10點15分左右開始正式投入工作,想寫一篇《究竟什麼不是蘋果》的文章發到Bits上,讓讀者了解新設備之外的一些信息。他瀏覽了技術領域的一些博客尋找寫作靈感。他的桌上有兩臺桌上型電腦,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其中一臺臺式機是為接收推特消息而準備的。他還不斷通過即時聊天工具與舊金山的同事及紐約總部技術組的一些同事保持聯繫,儘管他就坐在技術組的隔壁,可以和他們直接溝通,但他還是選擇了即時聊天工具。他開始跟大家一起尋找蘋果公司的圖片提供給直播博客,並聲稱:「我是會把自己的圖片貼出去的少數幾個博主之一。」說著,他把蘋果圖標插入報導蘋果新聞的直播博客軟體中。

上午11點半左右,比爾頓帶我和他的同事珍娜·沃瑟姆到他曾經工作過的研發實驗室。實驗室在28樓,工作人員每個人看上去都不到35歲。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主動)創建了一個軟體程序來監測推特上有關蘋果發布會的文字量。他們詢問比爾頓哪些關鍵詞是他們應該追蹤的,並決定監測所有的詞,從iPod,到Apple、 iSlate(發布會前流傳的新設備名字)、iPhone、 iTunes和Apple tablet。實驗室的監測結果顯示,與這些關鍵詞有關的推文每分鐘大約有600條。值得注意的是,根本沒人預先知道這個新設備的名字,唯有等蘋果公司發布了才能知道。

回到樓下的技術組,比爾頓已經為下午1點的發布會做好了準備。技術團隊在隔間的寬木板上擺好了皮塔薯片和水果,好像有打持久戰的打算。比爾頓的任務是上網搜索一切有關即將發布的iPad的內容。與全國其他所有新聞機構一樣,《紐約時報》的技術團隊也計劃以直播博客向讀者發布突發新聞,直播博客可以一步一步地重播史蒂夫·賈伯斯在iPad產品發布會上所說的話。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賈伯斯不肯把他的宣講放到網絡直播平臺Webcast上,結果只有一小部分記者看到了發布會過程,而焦急萬分的大眾對這個幾個月以後才正式開售的產品充滿了好奇。

《紐約時報》的另一些記者也將參與直播博客的工作。但在下午1點之前,比爾頓就開始看競爭對手的博客網站,比如Engadget、Gizmodo、GigaOM、TechCrunch等,看看他們是怎麼說舊金山會議中心即賈伯斯的發布會現場的,以助力《紐約時報》的直播博客。這些競爭對手的網站正在發布推特上的信息和圖片。而《紐約時報》這邊決定不通過推特抓取圖片,因為圖片編輯已經發出最後確認,說會議中心的無線網速很快,足夠發送數位相機存儲卡裡的高解析度照片。

用博客現場直播對於《紐約時報》來說並非新鮮事。其實,這些博客本身也並非真的在現場。記者要先寫一則短文,經過編輯的修改後才會發布,往往就在事件實際發生後幾分鐘。而其他進行直播的博客,比如它的那些競爭對手,一般不把編輯修改作為一個正式的環節。《紐約時報》不希望自己的博客像Engadget那樣直接發送推文,而是想加入更多的「分析」,形成比較正式的博文後再發布。但是這與觀眾對即時信息的需求產生了矛盾: 在最開始的時候,編輯會在直播博客的頁面上發送推特消息,這些完全由外人製作的信息頂著《紐約時報》的招牌,但《紐約時報》自己卻不能編輯其內容,這實在是一種大膽的嘗試。這些外人,包括競爭對手的博客的頂尖技術人員,比如《華爾街日報》個人科技產品方面的專欄作家沃爾特·莫斯伯格。但是,在編輯文杜·戈爾看來,對於像《紐約時報》這樣的新聞機構而言實在是冒險之舉,因為《紐約時報》喜歡先於讀者知道其內容究竟是怎樣的。

好笑的是,舊金山會議中心的無線網絡出了好幾次故障。比爾頓給技術團隊找到了一段翻錄的音頻,但聲音幾乎聽不清。

比爾頓把信息大聲念給他的編輯們聽,但並不清楚如何將它們放進直播博客中。「會議中心的無線網剛剛壞了。」他說。幾分鐘後,網絡恢復,比爾頓繼續監看直播。他又喊道:「開始啦!」而此時紐約總部的技術人員還沒有從他們這裡獲得多少訊息。過了一會兒,經過嚴格編輯的信息才開始出現在《紐約時報》的直播博客上。

比爾頓在競爭對手的博客上看到了新設備的名字:「它叫iPad,他們說了!」並隨即發上了推特。網站的首頁編輯已經準備好立刻在《紐約時報》的圖標正下方用紅色醒目字樣發布:「賈伯斯宣布新的平板電腦將被命名為iPad。」但是,《紐約時報》的直播博客花了兩分鐘時間才把名字登出來。接著,經過一番爭執,網站的首頁終於放上了直播博客的連結。(起初,《紐約時報》連結的是競爭對手的新聞網站,最有可能的是美聯社。)

比爾頓評論說,這個iPad看起來像個大號的iPhone,而同事們注意到蘋果最先展示的幾項功能中就提到了《紐約時報》。賈伯斯說:「我可以非常方便地瀏覽《紐約時報》網。」

接下來的一件大事是賈伯斯將要展示電子郵件的界面。比爾頓又大喊道:「電郵的界面太漂亮了。」當時他正在競爭對手Gizmodo上面找圖片,而不是在《紐約時報》的直播博客上找。編輯沒有理會,比爾頓繼續把自己的想法發上推特。當他看到對手的技術博客貼出屏幕解析度等信息時,他又叫道:「屏幕美極了。」他點開了維基百科,「太神了,」他說,「維基上已經有了iPad的信息。」

比爾頓仔細地看了iPad的尺寸,然後發推文說:「我迫不及待地想弄到一臺在地鐵上用#iPad。」

這時,他也開始發即時消息給研發實驗室,提醒他們把「iPad」添加到監測的詞彙表上,因為如今他們已經知道了這臺設備的名字。比爾頓注意到,推特上關於這個每秒鐘竟然有上萬條信息發布,對於像這樣的小發明,之前推特上是沒有先例可循的,但這讓比爾頓一下子對這個全世界都在熱烈討論的東西有了更多了解。但是,所有這些信息都是內部的: 除了比爾頓和研發實驗室的人,沒有人知道《紐約時報》用戶的互動體驗是怎樣的。

事件還在繼續,而比爾頓一收到有用的消息就會大叫,並把他說的話全部發到推特上。賈伯斯在臺上說了髒話,比爾頓立刻就在他的推特上指出,他剛剛拋出一個F開頭的詞。但他所有的信息都來自競爭對手的博客。這次現場報導,是一次全新的嘗試,靠的是三千英裡之外的競爭對手提供的消息。

《紐約時報》的博客上什麼現場照片也沒有,因為無線網速太慢,攝影師無法把照片發送過來,一如比爾頓之前在會上預測的那樣。對此,比爾頓深感遺憾。顯然,《紐約時報》的直播博客存在即時的問題: 由於編輯上的延時和缺少圖片,根本無法像競爭對手的博客那樣揮灑自如。

比爾頓繼續瀏覽其他博客並通知技術組的同事,《紐約時報》數字運營高級副總裁馬丁·尼森霍爾茨正在會議中心現場演示《紐約時報》的應用程式。他談到了「閱讀報紙的妙處」以及這一點如何在網上延續。比爾頓指出,一個用Adobe Flash程序設計的圖形看上去並不怎麼樣,隨著iPad的聲名鵲起,蘋果公司和Adobe公司將在這個問題上一爭高下。比爾頓還說,對推特的監測發現每分鐘的推文數量已達1600至1700條。

這時,比爾頓又發了條推文:「哇,蘋果的iBook商城上線了,要跟Kindle競爭了。」

然後他了解到iPad只能使用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的網絡。「唉。」比爾頓嘆道。(當時,由於iPhone用戶太多,網絡每每擁塞,速度很慢,AT&T的產能已經不堪重負。)但直播博客不會抓取這類意見,只會儘量提供實時信息。根據新聞編輯室的規定,直播博客要堅持傳統、客觀的報導方式。比爾頓再次通過推特發文:「根據博客上的消息,賈伯斯提到要用美國電話電報公司的網絡時,整個會議中心響起一片牢騷。」

儘管如此,編輯們還是拒絕摘取此類意見發表。而比爾頓繼續發推文談論美國電話電報公司的困境,說網絡此後還會變得更糟。值得注意的是,比爾頓以發推文的方式向他的粉絲髮送信息,並只對他認識的科技圈人士的留言予以回應。

產品發布會的最後時刻談的是定價。比爾頓在推特上問「它會比Kindle還要貴嗎?」,並讓大家猜。價格當場公布了(畢竟比Kindle的功能多),首頁馬上更新並以醒目的方式公布,而直播博客這次又花了很長時間更新,儘管大家已在推特上看到了價格。賈伯斯以「不可思議」(magical)來形容這個設備,隨即結束了此次產品發布會。下午2點37分,在發布會結束後,蘋果公司拿出了關於iPad的新聞稿。

科技團隊隨即迅速地碰了個頭,就當天的報導交換意見。比爾頓要寫兩篇博文,一篇是《還缺什麼》(what's missing),一篇是《人們還想要什麼》(what people were expecting)。商業版編輯拉裡·英格拉西亞提出想在報紙報導中加入一些推特——請注意,是社交媒體——上的評論,以助力新聞報導,這是我在《紐約時報》的5個月裡唯一一次聽高級編輯這樣建議。英格拉西亞特別喜歡的一個推特帳號,是駐舊金山的科技撰稿人約翰·馬科夫的:「你沒法把這東西綁在跑步的短褲上。」這天頭版上的重要新聞很快就應運而生: 人們為什麼會想要iPad, iPad是否會大獲成功。

比爾頓告訴戈爾,他想就推特上的內容做一篇綜述,他說:「推特上的東西太多了。」戈爾順勢建議:「為什麼不乾脆寫成一篇博文呢?」這也許說明了在當時的一些編輯看來,博客上的人際交流要比推特上的更為重要。

這時,比爾頓又注意到有人在推特上討論iPad這個詞,還與女性衛生用品扯上了關係。戈爾也在推特上看到很多類似的討論,但並不認為這樣的討論值得寫成報導。比爾頓建議把這些寫一篇博文,但這在當時並沒有引起大家的重視。

下午5點左右,科技編輯最終相信iPad名字的笑點重要到足夠寫一篇博文,原因之一是《華爾街日報》剛剛就這個話題寫了一篇,於是編輯叫比爾頓來寫。但比爾頓認為讓女記者寫更為合適,於是戈爾找了科技記者克萊爾·凱恩·米勒。儘管比爾頓沒寫博文,但他還是發了一條推文,稱iPad不會贏得女性的青睞。

然後,比爾頓和《紐約時報》駐舊金山記者布拉德·斯通開始用即時通訊工具聊天,討論蘋果到底能否幹掉Kindle,這是個不涉及女性主義的爭議性話題。最終他倆決定把他們的討論變成一系列觀點針鋒相對的文章發到Bits博客上。斯通將以《iPad幹不掉亞馬遜Kindle的三個原因》為題,第一篇博文有以下幾個小標題:

    Kindle的目標客戶是閱讀愛好者,而iPad不是。

    亞馬遜將繼續改進Kindle。

    Kindle商店將繼續蓬勃發展。 

比爾頓隨即對斯通的博文進行反駁,他指出:「Kindle需要重新出發。」不過,當他把這個發給戈爾後,戈爾覺得比爾頓的觀點有點「炒冷飯」,並對著我說:「輿論警察(opinion police)會找麻煩的。」比爾頓也轉向我,說:「他們認為記者就不應該發表自己的觀點,寫在博客上也不行。」那麼,一個記者到底該有多少發言權,尤其是在社交媒體和博客上。這個問題在《紐約時報》仍處於轉變過程中,這一點我們後面還會看到。

比爾頓反駁斯通的博文題為《iPad能幹掉亞馬遜Kindle的三個原因》,並最終確定包含以下幾個要點:

    內容在變化,但Kindle沒有與時俱進。

    Kindle的技術革新還不夠快。

    Kindle功能單一,定價過高。

儘管戈爾提醒比爾頓注意「輿論警察」,但後者的博文中還是出現了以下表述: 

    Kindle商店和iPhone上的閱讀應用程式都向消費者提供了優質而便捷的購書和閱讀體驗。亞馬遜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市場,並能在iPad上輕而易舉地銷售很多書,多過蘋果通過其新推出的iTunes書店所銷售的。亞馬遜還有一個非常棒的推薦系統,由此我可以預測一些用戶會在他們的新iPad上使用Kindle應用程式。

然後,比爾頓結合研發實驗室對當天推特上包含iPad一詞及相關說法的監測結果完成了博文,還用電腦上的圖片軟體從Excel和Adobe Illustrator軟體上提取數據,製成了圖表。

晚上8點半左右,在發出最後一篇博文並編輯完頭版報導之後,技術團隊決定一起去喝一杯,慶祝這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了。截至此刻,比爾頓用自己的推特帳號總共發了13條推文,完成了5篇博文,分別是: 上午10: 29發的《除了「蘋果新聞」Apple News,是蘋果的一款新聞應用,但在中國大陸是關閉狀態。——譯者你還有哪些選擇》,下午4: 07發的《博客圈對蘋果iPad產品的反應》,晚上7: 05發的《iPad能幹掉亞馬遜Kindle的三個原因》,晚上7: 41發的《谷歌搜索加入更多社交功能》,晚上7: 56發的《推特上對iPad的評論》(此文採用了研發實驗室的數據)。

比爾頓還主動追溯了推特上的討論以提醒技術組注意新動向。儘管他的一些見解被忽略了,但也有一些出現在了新聞報導中。比如,《華爾街日報》突然發出一篇快訊,談及iPad與女性用品的關係,立即引起了很多關注。而比爾頓早在推特上討論這個話題之前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比爾頓的這天不停在多個任務之間切換,並參與了多場不同的討論。他隨時都在忙,不是在自己的推特上發言,就是在《紐約時報》的直播博客下面留言,或者與遠在舊金山或近在咫尺的同事通過即時聊天工具溝通,或與其他同事交流。同時,他還會隨時注意推特動態,查看競爭對手的博客,構思新的博文主題。對於這些博文,他所做的不只是發布文字稿,還主動使用Photoshop、 Adobe Illustrator和Excel等工具來增強視覺效果。比爾頓開玩笑說自己有多動症,但他確實是那種可以為多個任務搜索信息,並且利用社交媒體上的新聞的人,這些他已經在自己的書裡承認了。

比爾頓的這一天展示了《紐約時報》的網站在即時性、做報導和內容生產方面的許多嘗試。直播博客在其他情況下也用過,尤其是有突發新聞時,有很多合適的辦法來搞清楚如何報導好像這樣備受矚目的事件,如何避免發布時間明顯滯後的情況。而且連《紐約時報》自己的工作人員也無法在第一時間知道會議中心那邊正在發生什麼,儘管他們做出了不錯的分析。事實上,《紐約時報》獲知iPad這個名稱還是通過二手消息,是比爾頓在一個競爭對手的博客上看到的。

直播博客反映出了《紐約時報》的矛盾——既渴望更貼近新聞事件和確保新聞發布的實時性,又強烈希望獲得大眾的認可。直播博客的實施過程中要經過從記者到編輯的多個寫作修改環節,才能通過慢吞吞的內容管理軟體發出去。如此一來,信息甚至不能以最快的速度發到《紐約時報》首頁上,並立刻直接連結到自己的報導。編輯認為,對新聞反應較慢意味著能做出更多的描述性和深思熟慮的分析,也會更吸引讀者的眼球。儘管如此,從我對比爾頓這天的觀察來看,這種充滿競爭的新聞環境,其特徵在於,你得用「最靈活的手指」來完成一場近乎現場直播的報導。

同樣,編輯們一直堅持在報導中選用優質圖片。但是會議中心的無線網速實在太慢,無法接收《紐約時報》攝影記者發來的高解析度圖片,以致直播博客在這次報導的大多數時間裡沒有自家的獨家圖片可用。最後,工作人員只能匆匆忙忙地勉強用一些通過有線傳輸發來的照片,但是把來自現場的圖片傳到直播博客上這件事還沒有完全擺平,而這個問題原本只需允許記者用低解析度照片發推文就可以迎刃而解。

比爾頓的這一天還有另一個新奇之處,就是他在即時性要求下採取的報導方式。他靠的是來自其他博客的二手信息和在會議中心現場的人所發的推文,這就是他對新聞報導的理解。這些消息給到《紐約時報》的速度比《紐約時報》自己的記者發來的更快。在整個報導期間,比爾頓的工作就是作為一個通過社交媒體獲取二手信息的記者,時刻關注會議中心那邊的情況。這類報導是否可以歸為原創報導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比如,iPad這個名字最先是在競爭對手的博客上發現的,然後才出現在《紐約時報》的首頁上。而且在新聞編輯室發博客仍是比較新鮮的一種工作方式,但是比爾頓在Bits上到底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說,還是個問題。雖說2005年以來,博客已經成為《紐約時報》網站的固定組成部分,但是其格式和論調仍沒有定論,比如博客究竟算不算社論呢?

比爾頓的這一天以各種方式表現出了他是如何參與報導的。在與社交媒體共同進行的實驗中,《紐約時報》的科技編輯邀請外來的推特用戶加入直播博客(具體位置在側邊欄)。這意味著編輯無法對他們的話進行掌控,儘管這是在《紐約時報》的地盤上。在發布會期間,一位推特用戶使用粗言穢語(這有違《紐約時報》的規定),編輯隨即將其踢出了推特粉絲的列表。

這種參與,並不是用戶變成生產者(user-to-producer)這個意義上的,而是讓《紐約時報》加入到與其他新聞生產者的一場更有力的對話中。比爾頓的情況也是如此,他利用社交媒體,並積極與其他記者和在科技方面有影響力的人溝通,但不與他的受眾交流。現在看來,這些交流也應該面向受眾,並且這對比爾頓和其他記者來說也很容易進行實時控制。但是,社交媒體是一對多的交流平臺,比爾頓在使用社交媒體的過程中並沒有使其發揮這樣的作用。應該說,在這些平臺上參與是很重要的,但是比爾頓和其他記者所理解的參與並不是新聞領域所希望的那種更為理想化的參與。

此外,我們也發現編輯並不重視社交媒體平臺上的交流。即使比爾頓只關注了一些最厲害的科技類帳號,但還是從推特上獲得了各種不同評論。然而他的編輯們只是勉強同意讓他對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做一個綜述。不過,在iPad名稱開始成為一個不雅的笑話並且《華爾街日報》在報導中提到這一點之後,社交媒體確實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當然,這仍屬於精英之間的交流。儘管如此,比爾頓的這一天確實在宏觀上反映出參與在新聞編輯室產生的影響。

比爾頓的一天沒有在互動問題上提供更豐富的細節,而這恰好說明了互動是需要事先計劃的。例如,鮑利的一天是由新聞編輯室的另一個部門精心策劃的,但是在要求即時性的新聞報導周期裡,比如比爾頓報導iPad發布這天,製作多媒體內容的空間到底有多大還不太明確。可以說,互動內容可能正好是一個信號,在線新聞無論是實時進行的還是事先策劃的,其製作步調各不相同。不管怎樣,比爾頓的一天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讓我們去洞察在實時新聞報導的環境中所發生的實驗,並對《紐約時報》內部如何理解「參與」這個問題有更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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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自【海外網】;俄羅斯外交部女發言人扎哈羅娃(塔斯社) 海外網11月23日電大約一個星期前,美國《紐約時報》發布了一個「奇葩」的招聘廣告,要尋找一個「不怕死」的駐俄記者。這家美媒對這份工作性質的描述充斥著敵意和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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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紐約時報》為例。這家位於曼哈頓市中心的本地媒體正在轉型為一家全球性數字新聞媒體。這家被稱為「灰衣女士」的報紙在十年前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受金融危機影響,《紐約時報》的市場資本總額腰斬至15億美元(1美元約合6.99人民幣),人才濟濟的編輯部人員不足1300人。它在2011年引入付費牆,感覺就像孤注一擲。
  • 《紐約時報》:感染新冠病毒是怎樣的感受?
    而在當前疫情危險期還未度過的時刻,美國卻已經有超過一半的州放寬了對民眾和社會活動的限制,媒體擔憂新冠病毒確診病例數量和病毒檢測呈陽性的人數或因此將進一步增加。日前根據美國眾議院監督與改革委員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1月至3月的10周內,在川普的旅行禁令生效前逃離亞洲和歐洲的旅客,抵達美國機場後幾乎沒有接受體溫檢查或其他嚴格的篩查。這再次引發了輿論對川普的質疑。
  • 後川普時代,《紐約時報》編輯部如何定位?
    《紐約》雜誌特約記者李維斯·韋德曼(Reeves Wiedeman),描述了一場關係該報未來的激烈辯論:種族議題是雙刃劍,處理不好,左右兩派都會得罪;紐約時報現任的黑人總編巴奎深受愛戴,但臨近退休,紐約時報會不會就像歐巴馬卸任的美國社會一樣,種族平等的光環盡失之後,一地雞毛?
  • 《紐約時報》:原生廣告與T品牌工作室
    起初,她在報社內部也遇到阻力,比如當時的《紐約時報》總編輯就反對原生廣告。2014年,在著名的《創新報告》洩露前一天,這名總編輯被替換為現任總編輯Baquet。Levien相信,傳統的展示廣告已經走到末路,未來媒體的廣告收入應當來自製作像新聞一樣的廣告內容以及舉辦有影響力的活動。
  • 《紐約時報》資深衛生記者:美「派對式」居家隔離遠遜中國
    參考消息網5月1日報導 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網站4月29日刊載了對《紐約時報》科學和健康版記者小唐納德·麥克尼爾的訪談,麥克尼爾在《紐約時報》從事了數十年的傳染病報導。他報導過的疫情包括愛滋病、伊波拉、瘧疾、豬流感、禽流感和SARS。麥克尼爾認為,美國的居家隔離相比中國就是「花園大派對」,而且越來越鬆散。
  • 《紐約時報》,臉疼嗎?
    《紐約時報》報導截圖  3月8日上午10點50分,《紐約時報》在其社交媒體帳號上發布一篇報導,大意如下:義大利封閉米蘭、威尼斯及其北部大部分地區,冒著經濟受影響的風險是為了防止歐洲新冠肺炎疫情暴發。  然而,就在前一天,《紐約時報》發布的另外一篇有關於中國為了防疫抗疫而採取封城措施的文章觀點卻大為不同。
  • 「《紐約時報》的人滾去中國吧!」
    近日,中國知名科學家饒毅在美國《紐約時報》上撰文,通過講述他在美國紐約的一位叔叔因新冠肺炎不幸病逝的遭遇,並對比了他在中國武漢的親屬平安無事的情況,抨擊了美國川普當局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的糟糕表現。詳戳:饒毅在紐約時報發文:武漢親戚挺過來了,紐約的叔叔去世了之後,饒毅把視角轉回了現在,稱當新冠肺炎疫情在中美先後暴發後,他在武漢的12名親屬都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疫情的衝擊,可他在紐約的叔叔,卻因為新冠肺炎醫治無效死在了那個「世界上軍事力量最強,經濟最富裕,醫學最先進的國家」。
  • 紐約時報要求記者停用Tweet一詞
    據媒體今日報導,《紐約時報》標準化編輯菲爾·科貝特(Phil Corbett)發表了一項備忘,要求記者停止用「Twitter」一詞捏造各種生僻的變位形式。同時,科貝特也預言:「將來的某一天,『tweet』一 詞可能會與『e-mail』(電子郵件)一樣尋常。」
  • 「空曠」的紐約時報廣場,在疫情中迎接新年
    中新社紐約1月1日電 題:(抗擊新冠肺炎)「空曠」的紐約時報廣場,在疫情中迎接新年  中新社記者 馬德林  當地時間2021年1月1日零點,新年的鐘聲敲響。
  • 紐約時報廣場舉行無公眾跨年活動
    當地時間2021年1月1日0時,新年鐘聲敲響,紐約時報廣場焰火燃放,彩紙飛舞,慶祝新年到來。受新冠疫情影響,2021年紐約時報廣場跨年慶祝活動不對公眾開放,只通過電視和線上轉播,以避免人群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