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鉗
▲鍋爐爆炸事故案例插圖
時間：1988年4月30日，上午
地點：湖北省武漢市青山熱電廠
武漢的四月末，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浩蕩的江水從這座美麗的江城穿行而過，國家「一五」計劃的156項重點工程之一——青山熱電廠——就坐落在風光秀麗的長江南岸，乃是五十年代關內第一座高溫高壓火電廠，堪稱當時江城武漢的驕傲。
▲1957年8月，武漢青山熱電廠一期發電機組投入運行
這一天上午，鍋爐車間的司爐班長老王（化名）與司爐工陳師傅（化名）和小李（化名）準時準點到達了鍋爐車間，與值夜班的司爐工齊師傅（化名）和張師傅（化名）完成了交班工作，準備開展車間鍋爐的檢修工作。
這是對車間的一臺WGZ220/9.8-7型燃油鍋爐（WG是武漢鍋爐廠的縮寫）所進行的例常計劃內小修工作，難度係數很小，危險性也不高，所以經驗豐富的司爐班長老王和陳師傅帶上了尚處於徒工階段的小李，展開此次檢修工作，三人有說有笑，全然不知道危險即將降臨。
▲一種焦爐煤氣、高爐煤氣鍋爐展示圖
是「安全生產」還是「形式主義」？
▲在我所寫的鍋爐事故系列中，青山熱電廠對於安全生產問題總體算是比較重視的
儘管這只是小修，但對於一向「重視」安全生產管理的青山熱電廠來說，「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即使那只是某種「形式主義」——當時的鍋爐車間工作負責人胡師傅和安全負責人鍾師傅提前給司爐班長老王籤發了檢修工作票的同時，也許是為了表示對老王操作能力和豐富經驗的認可，在還沒有完成鍋爐檢修工作的監督和檢查任務之前，胡師傅就違規給司爐班長老王籤發了鍋爐啟動操作票和焦爐煤氣投入操作票——這也就意味著，只要老王判斷鍋爐檢修完畢了，他就能夠立即啟動鍋爐，並執行焦爐煤氣投入作業——這等於把鍋爐車間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交付到了老王的判斷和操作水平上，這是相當危險的行為！
在老王、陳師傅和小李一起完成WGZ220/9.8-7型燃油鍋爐的計劃小修工作之後，就準備啟動鍋爐，開始進行焦爐煤氣投入作業時，焦爐煤氣已經經過分閘門漏入了爐膛。而此時，為了擴大點火孔，在沒有辦理相應的點火手續和安全措施的情況下，「經驗豐富」的司爐班長老王「自信地」口頭指揮陳師傅和小李（違章地）運用明火來作業。
火剛點起，異變陡生，爐膛內發生一聲悶響，小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場的老王、陳師傅等人臉上都已經變色了，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快關火！」可惜已經來不及，爐膛內的悶響轉為巨大的轟鳴，其中聚集的焦爐煤氣瞬間爆炸，巨大的能量衝擊波洶湧而出，陳師傅一把扯過愣住的小李，和眾人一道就地趴下。
▲鍋爐爆炸事故案例插圖
強烈的衝擊波嚴重損壞了鍋爐的本體，爐內右立柱當即扭曲斷裂、四根鋼柱先後扭折、大板梁和其他多根橫梁開裂、焊口脫開。而懸掛在橫梁和大板梁上的爐體塌落下來；爐膛的四個角以及其尾部的煙道和膨脹節全都裂開；所有的受熱面、爐外管道和平臺等多個部件全都向下方和右側位移；鍋筒下降高度8米多，後傾10米多；迴轉式空氣預熱器也發生了嚴重的下沉、部分水泥樓板、廠房水泥柱、鍋 爐控制盤、輔機以及多處附屬管道也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受損情況。
鍋爐本體塌落的時候，耐火磚、碎玻璃等飛濺，造成6人受傷，直接經濟損失就高達八十八萬元（按照1988年的人民幣物價計算），間接損失更是巨大。當然，萬幸的是，鍋爐車間現場的數人，只是在衝擊波下受到了輕傷，並沒有被倒折、坍塌的鍋爐部件和水泥牆板砸到，揀回了命。
混亂的管理和鍋爐的質量問題
可以說，這是一起原因很明確的鍋爐爆炸事故，首先，鍋爐車間工作負責人、安全負責人是第一批需要被追責的人，正是因為他們「形式主義」的安全意識，導致司爐班長老王在完成檢修工作之前，鍋爐啟動操作票和焦爐煤氣投入操作票都已經籤發在手了，可以說是導致事故的第一直接原因。
▲對於鍋爐等特種設備而言，無票操作是大忌，同理，違章籤發操作票/工作票＝無票操作
而老王則是需要追責的第二人，他在焦爐煤氣已經送至四個分閘門入口側的情況下，首先是沒有辦理應該辦理的點火手續，然後還沒有採取任何必要的安全措施，而實僅憑其工作經驗就口頭命令工作人員啟動明火來擴大點火孔，從而導致了鍋爐的爆炸。
當然，此次事故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細節，就是在鍋爐生產車間現場，除了三位司爐工之外，還有負責工作管理和安全管理的各級人員，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制止和糾正鍋爐生產車間發生的一系列違規操作，最終致使事故發生。
▲鍋爐爆炸事故壓力衝擊波模型示意圖
最後還得說一說鍋爐質量的問題，WGZ220/9.8-7型燃油鍋爐是武漢鍋爐廠生產製造的，按照當時的國家標準檢測，該鍋爐所採用的鋼材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所以說不存在偷工減料的情況，但是該鍋爐的生產製造工藝水平卻實在不容樂觀：在事故發生之後的調查中，調查人員發現鍋爐已經被破壞的構架多處斷口焊接質量存在缺陷，在較大推力作用下，這些焊口就很容易斷裂和脫焊，這也為此次事故的發生埋下了伏筆。
安全生產絕不可以只是說說而已，此次事故製造成六人受傷，已經算是萬幸了。落實安全生產管理的規章制度、建立健全鍋爐運行規程中的煤氣防爆技術規定，是杜絕此類特種設備爆炸事故再次發生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