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猶無聖:從水滸中的九天玄女,談談古代的神像崇拜文化

2020-12-18 岐黃問答

《水滸傳》作為一部以農民起義為題材的長篇章回小說,主要反映了當時北宋的歷史事實,但也有不少關於神仙鬼怪的內容,現在看來荒誕可笑。譬如說,洪太尉放走妖魔,天罡地煞落人間;高廉自將妖術弄魔兵,入雲龍勝鬥法破之;湧金門張順歸神後,魂捉方天定。

但是在第四十二回《還道村受三卷天書,宋公明遇九天玄女》中卻有那麼一位神秘人物:她幫助宋江成功從官兵的追捕中逃脫,並用仙酒、仙棗招待了他,又賜予他三卷天書。到了第八十九回,又是她教會宋江如何破遼兵的太乙渾天象陣法。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又有多強呢?今天就讓我們一起了解一下,她以及她的前世今生吧!

九天玄女之名,始於緯書

此人正是九天玄女。九天玄女之名,最早見於中國典籍之中的,當為漢代的一本緯書——《龍魚河圖》

黃帝攝政時,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砂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弩,威振天下,誅殺無道,不仁慈。萬民欲令黃帝行天子事,黃帝仁義,不能禁止蚩尤,遂不敵。黃帝仰天而嘆。天遣玄女下授黃帝兵信神符,制伏蚩尤。

明代董斯張著《廣博物志》即據此文,又添加了部分內容:

蚩尤變幻多方,徵風招雨,吹煙噴霧,黃帝師眾大迷。帝歸息太山之阿,昏然憂寢。...王母乃命一婦人,人首鳥身,謂帝曰:『我九天玄女也。』授帝以...靈寶五符五勝之文,遂克蚩尤於中冀。」

這是九天玄女在她的故事裡的第一次演變。從此之後,她的職務越變越高,身份也越變越尊崇,甚至變成了「九天玄女娘娘」。

話本小說、民間故事中的九天玄女

來看看相關作品裡對九天玄女的描寫。《再生緣》:「侍者捲簾呼請進,長華小姐急行參。偷睜鳳眼抬頭看,果見那,玄女娘娘坐殿間。珠絡低垂冠掩映,宮衣輕拂貌端嚴。香菸繚繞爐中起,瑞氣盤旋殿外漫。《」薛仁貴徵東》:「連忙隨了童子一路行去。影影見一座大殿,只聽鼓樂之聲來至殿前,童子先進內稟過了,然後仁貴走到裡邊,只見一尊女菩薩坐在一個八角蒲墩上。」

民間也有九天玄女扶危濟困的傳說。河南省濮陽市南樂縣邵莊村村南,有一處高臺地,名喚「三娘子臺」。臺上樹木蔥蘢,松柏滴翠,相傳是為了紀念捨身跳黃河救蒼生的三娘子所建。

傳說宋朝的時候,南樂縣附近的一段黃河裡住著一條黃龍,由於看上了住在堤岸上的三娘子,便試圖決口黃河,把這一帶的村莊全部淹沒。九天玄女欲救其脫險。可三娘子決意即使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拯救鄉親們,便縱身跳進黃河。瞬間她就被那滔滔的江水所吞噬。

人們為了紀念三娘子的義舉,在她跳河的地方築起臺子,即現在的「三娘子臺」,還在上面建了廟宇。廟裡還建了九天玄女殿,感謝其點化之恩。每年三月二十五日和九月二十七日(傳說為三娘子的誕辰日與殉難日)當地人還會在這裡舉辦隆重的廟會活動。上世紀80年代,地方政府為了修大橋,剷平了高地,百姓則將祭祀的舉辦地遷移到了西北側的衛河大堤上。

九天玄女到底長什麼樣?

那麼,九天玄女究竟長什麼樣的呢?

按照《上古秘史》的說法, 那九天玄女的真身本來是個鳥形,既能幻化成絕色麗人,也能幻化成人首鳥身的女神。

等等,人首鳥身?這不是上古典籍《山海經》中經常出現的天神形象嗎?眾所周知,《山海經》作為一部依圖而作,以文釋圖的著作,裡面充斥著各種人首獸身、人身獸首的怪物或者天神。而鳥作為一種常見的飛禽,經常在天神身上出現,可能是頭,也可能是身子,這反應了當時人們對天空的崇拜之情。

譬如顓頊的大臣——禺疆就是這副形象,兩耳上還各自懸掛著一條青蛇,腳上還踏著另外兩條青蛇。此情此景,何其的嚇人。

那這個鳥又是什麼鳥呢?是燕子,還是大雁?亦或是貓頭鷹?

其實都不是,這個鳥應該是虛指,就像我們說的「虎頭虎腦「一樣,並不是說你長著一個老虎腦袋。據當代神話學家袁珂考證,人首鳥身的玄女應該就是《詩·商頌·玄鳥》中那個」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的玄鳥的化身。而玄鳥即黑色的鳥。有燕子、鴟(chi)鴞(xiao)等說法。玄鳥神話與黃帝神話相互交融,造就了獨特的」九天玄女「文化。

玄女不是素女,素女也不是玄女

然而,很多人有一種錯誤的印象,總覺得玄女與素女是同一個人,這種感覺可能來自《女人經》。注意是《女人經》,不是《女兒經》。此書將玄(素)女(女)塑造成了黃帝的性事老師。

事實上,這是一種錯誤的觀點。一方面,是由於兩者身份的差異。玄女是黃帝的老師,專門教授兵法與神符。而素女則是黃帝的下屬,主要負責演奏樂曲。《世本.作篇》清代秦嘉謨輯補本,云:」庖犧氏作瑟...五十弦。黃帝使素女鼓瑟,哀不自勝,乃破為二十五弦。」另一方面,是由於兩者所在的位置不同。明代大才子楊慎曾雲「素女在青城天谷,今名玉女洞」,可見素女出自蜀地,那裡山清水秀,盛產美女。而九天玄女相傳來自於青海湟中的扎麻隆。

故而,玄女與素女,壓根就是兩個人。

至此,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九天玄女的崇拜與祭祀,實際上體現了古代中國的政治權威之路。就像水滸傳中的宋江一樣, 本是山東鄆城縣的一個普通小吏,一旦被天神(九天玄女)所認證,就披上了「合法」的外衣,鯉魚躍龍門般地成了統率梁山一百單八將的大統領。

所以,「君權天授」對於古代那些權利追逐者來說,就成了必需要追求的事情。難怪,上至權臣,下至平民,如果想要成大事,都要編撰一個看上去很厲害的身世。

掛一漏萬,是為此文。

參考資料:

袁珂,《中國神話傳說詞典》;

張光直著,劉靜、烏魯木加甫譯《藝術、神話與祭祀,古代中國的政治權威之路》;

【荷蘭】高佩蘭,《秘戲圖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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