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們從未真正讀懂《小王子》

2020-12-23 三聯生活周刊

「如果你能在下午四點來,那麼在三點的時候,我就會開始感到幸福了。」

「所有的大人,都曾是孩子,但只有少數人記得。」

「只有用心,才能看清。本質的東西,肉眼是看不見的。」

——《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

《小王子》,這篇只有短短2萬多字的「童話式」故事,卻登頂「人類有史以來經典讀物」書單,被譽為「每個人不可不讀的心靈之書」,被譯成300多種語言,在全世界擁有4億多讀者,閱讀率僅次於《聖經》。

每個人都在似懂非懂中,在《小王子》裡找到了某種真諦。但我們真的了解《小王子》表象背後的真相嗎?

小王子說,『沙漠之所以美麗,是因為在它的某個地方藏著一口水井。』《小王子》之所以深切動人,也是因為它有著比表面的童話故事更深層次的含義。而這些意義,都埋藏在《小王子》的前傳——《風沙星辰》《夜間飛行》兩本書裡。

那個完整、全面、真實的《小王子》,其實是《小王子三部曲》。

現在,就讓我們重新進入《小王子》這個故事。《小王子》中的每一個細節,都可以和聖-埃克蘇佩裡身邊的現實事件相對應。而他本人的故事,都寫在《風沙星辰》《夜間飛行》裡。

「大人們建議我把這些開著肚皮或是閉著肚皮的蟒蛇圖畫放在一邊,不如把興趣放在地理、歷史、算術和語法上。就這樣,我在六歲的時候,放棄了畫家這個美好的職業。……我不得不選擇另一個職業,於是我學習了駕駛飛機。」——《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第一章

《小王子》的作者聖-埃克蘇佩裡,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批飛行員。他從小渴望冒險,12歲就跟隨一位飛行員第一次飛上天空。

21歲,從小嚮往天空的聖-埃克蘇佩裡終於有了一次圓夢的機會。他應徵去服兵役,但由於服役期間的限制,他只能在軍隊裡擔任地勤維護人員。他不得不採取各種措施,勤於學習飛行課程。終於,在1921年6月18日,他走進了嚮往已久的駕駛艙。同年12月31日,安東尼通過考核,正式取得了空軍飛行員資格。

26歲,聖-埃克蘇佩裡加入法國拉特科埃爾航空公司,負責駕駛郵務機。自此,他成為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批飛行員。

30歲,聖-埃克蘇佩裡被派駐阿根廷,負責開拓南美航線。在那裡,他和同伴們屢次與風暴搏鬥、與死神擦肩,最終實現了人類夜間飛行的創舉。《夜間飛行》就描述了這段難忘的經歷。

「我就這樣孤獨地生活著,沒有一個能真正聊得來的人,一直到六年前,我的飛機迫降在撒哈拉沙漠。我的發動機出了故障……我隨身帶的水勉強只夠喝八天。第一天晚上,我就睡在這遠離塵世的大沙漠上。我比大海中伏在小木筏上的遇難者還要與世隔絕。」——《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第二章

這個情節,來自聖-埃克蘇佩裡本人的親身經歷,並在《風沙星辰》中有第一手的描述。

1935年12月30日,他參加巴黎至西貢的飛行大賽,在飛行了19小時44分鐘後,飛機因故障不幸墜落於撒哈拉大沙漠。而他和機械師兩人都在墜機中奇蹟般生還,但緊接著是沙漠酷暑、嚴重脫水帶來的挑戰。

「汽油箱、機油箱都爆了,儲水箱也爆了,沙已經把所有水都喝掉了。我們在一個損毀的保溫壺裡找到半升咖啡,在另一個壺裡找到四分之一升白葡萄酒。我們把這些液體過濾以後混合起來。我們也找到一點葡萄和一顆柳橙。可是我心裡做了計算:『頂著沙漠的大太陽走路,不出五個小時這些就都沒了……』(《小王子三部曲2:風沙星辰》)

當所剩無幾的食物和水都消耗殆盡,他們很快出現幻覺,看見海市蜃樓,第二三天的時候,竟脫水到了一滴汗都流不出的地步。直到第四天,一個貝都因人騎駱駝路過時發現了他們,他們才終於獲救。

「真正重要的東西是我們無法預先設想的。我們每個人都體會過這件事:最熱切的喜悅可能出現在它最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小王子三部曲2:風沙星辰》

「我不希望人家輕率地來翻看我這本書。我講述這段往事的時候,心中是帶著一絲惆悵的。我的朋友帶著他的綿羊,已經離開六年了。我之所以在這裡細細描述他,是為了不要忘記他。忘記朋友,是一件令人傷心的事。」——《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第四章

《小王子》中,在危急時刻,是小王子這個可愛小傢伙的出現,陪伴「我」穿過漫漫長夜,越過瀕死的邊緣,在沙漠中找到了一口水井。小王子,就像聖-埃克蘇佩裡意識中的那個自己。

「於是我在那裡做白日夢,我覺得似乎萬物都能順應周遭環境。一個人就算知道他三十年後會死,也不會因此永遠悶悶不樂。三十年,三天……這只是觀點的問題。……當我沒在遠方看到幻景時,我會自己打造海市蜃樓……」(《小王子三部曲2:風沙星辰》)

「啊!小王子,我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知道了你那段憂鬱的生活。很長一段時間裡,你唯一的消遣,就是觀賞夕陽西下的溫柔。……「大家都知道,美國在正午的時候,法國正是黃昏。如果能在一分鐘內趕到法國,就可以看到日落。可惜,法國實在太遠了。但是,在你那個小小的星球上,你只要把椅子挪動幾步就行了。這樣,你就可以隨時看到你想看的落日餘暉……「』你知道……一個人非常憂傷的時候,就喜歡看日落……』「所以,你看四十四次日落的那天,非常憂傷嗎?「小王子沒有回答。」 ——《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第六章

1943年,聖-埃克蘇佩裡創作《小王子》時,歐洲正籠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硝煙中,而他則流亡在美國,僑居紐約。他內心苦悶壓抑,非常思念故鄉法國。他經常在香菸和濃咖啡的陪伴下工作,用水彩鉛筆一邊畫插圖,一邊手寫文字。最終,他完成了那本奇特的、詩意的、憂傷的《小王子》。孤零零站在小星球上的小王子,就像孤獨待在異鄉的他自己。完成《小王子》後,他毅然決定回到歐洲,加入盟軍的北非戰場。

「花兒是讓人看、讓人聞的。這朵花兒讓我的星球香氣宜人,我卻不懂如何享受這種美好。……她給了我香氣,把我整個人都照亮了。我本該猜到她那拙劣的小花招兒背後的一片柔情。花兒總是如此表裡不一!可惜我當時太年輕了,還不懂如何去愛她。」——《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第八章

小王子星球上那朵嬌弱玫瑰的原型,就是聖-埃克蘇佩裡的妻子康蘇艾羅。1931年,在一場專門招待法國作家和藝人的演講會上,聖-埃克蘇佩裡遇見薩爾瓦多姑娘康蘇艾羅,認識不過幾小時,他就宣布要娶她。

1931年4月,兩個人在相識7個月後正式完婚。但作為一個飛行員的妻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他們婚後的生活經常出現摩擦。安東尼沒有理財觀念,康蘇艾羅則揮霍成性,以至於他們的生活經常出現非常拮据的狀況。安東尼性格古怪,康蘇艾羅也變幻莫測。安東尼埋怨康蘇艾羅不在乎自己,從不帶自己進入她的社交圈;康蘇艾羅認為安東尼十分霸道,自己完全沒有自由空間。長此以往,兩人都有了出軌行為。

他們彼此不信任,時常反唇相譏。兩人經常離家出走,甚至分居。沉重的經濟壓力也壓得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婚後三年,兩人關係變得緊張,婚姻生活也亮起了紅燈。而且,康蘇艾羅有嚴重的氣喘病,就像《小王子》中的玫瑰會不停地假裝咳嗽來引起小王子的注意,並不斷地使小王子內疚一樣。

他們之間愛得激烈,卻又彼此折磨,常有矛盾,無法長久待在一起,但她依然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人一旦做出選擇,就會滿足於自己生活中的偶然,就會去愛自己的選擇,就會受制於偶然,一如愛情。」(《小王子三部曲3:夜間飛行》)

「只見他的腳踝邊上閃過一道黃光。剎那間,他一動不動。他沒有叫喊。他如同一棵樹,緩緩倒下。因為是在沙漠裡,甚至連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發出。」——《小王子三部曲1:小王子》,第二十六章

《小王子》結尾處的這段描寫,曾讓無數人心碎。小王子最後到底去了哪裡?死了嗎?還是回到了他的B612星球?這幾乎成了一個終極疑問。

《小王子》出版次年,1944年7月31日,聖-埃克蘇佩裡正要執行自己的第九次飛行任務,目的地是他童年的故鄉裡昂東面的空域。那天風和日麗,聖-埃克蘇佩裡精神抖擻登上座艙,從科西嘉島東北起飛進入地中海上空後,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再沒回來。他像小王子一樣離開了地球。

直到44年後,1988年,他的飛行員手鍊被從海底打撈上來,上面刻著他妻子的名字,以及《小王子》的紐約出版商地址,我們才知道小王子去了哪裡。

「為生命賦予意義的東西,也可以為死亡賦予意義。」(《小王子三部曲2:風沙星辰》)

是的,當完整讀完《小王子三部曲》,在步步深入,窺探到一個偉大靈魂的同時,我們會發現:小王子,其實就是聖-埃克蘇佩裡本人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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