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曾和鄧恢林接觸過的重慶市公安局工作人員告訴《環球人物》記者,鄧恢林平時為人比較溫和、低調,不會刻意出風頭,但場面上的活兒一定會做得很足。
鄧恢林在公開場合的種種作秀表現,在他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審查之後,都成了絕妙的諷刺。
|作者:小鹿
|編輯:阿曄
|編審:蘇蘇 勞靈格
新年開工第一天,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重磅通報:重慶市政府原黨組成員、副市長,市公安局原黨委書記、局長鄧恢林被「雙開」!
經查,鄧恢林喪失理想信念,毫無「四個意識」,背離「兩個維護」,參與在黨內搞團團夥夥,撈取政治資本,熱衷政治投機,妄議黨中央大政方針,搞迷信活動;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違規收受禮金,長期接受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宴請;不按規定報告個人有關事項,違規選拔任用幹部;道德敗壞,搞權色交易;甘於被「圍獵」,大搞權錢交易,在職務調整晉升、工程承攬、企業經營等方面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並非法收受巨額財物。鄧恢林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終止其黨的十九大代表資格,收繳其違紀違法所得,涉嫌犯罪問題移送檢察機關依法審查起訴,所涉財物一併移送。
同日公布被「雙開」的還有青海省原副省長、海西州委原書記文國棟。經查,文國棟喪失黨的理想信念宗旨,對黨中央重大決策部署敷衍了事、另搞一套,甚至「靠煤吃煤」,與不法私營企業主搞利益交換,充當非法採煤的「保護傘」,致使祁連山南麓青海境內木裡礦區非法採煤問題整而未治、禁而不絕;不履行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嚴重破壞當地政治生態;無視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長期接受私營企業主安排的宴請並違規收受禮金;在組織進行談話、函詢時不如實說明問題;幫助特定關係人打招呼攬工程,搞權色交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非法採煤、工程項目承攬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並非法收受巨額財物。
半年前最後亮相
鄧恢林落馬的消息最初是2020年6月14日由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的。當時消息稱,鄧恢林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當晚,重慶市委常委會召開會議,傳達黨中央對鄧恢林進行審查調查的決定。市委書記陳敏爾主持會議並講話。會議指出,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對鄧恢林涉嫌嚴重違紀違法進行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充分體現了全面從嚴治黨的堅定決心,充分體現了把「嚴」的主基調長期堅持下去、把反腐敗鬥爭進行到底的鮮明態度。
《環球人物》記者即刻對此事進行了調查採訪,當期雜誌刊發了相關報導。
鄧恢林是2020年以來被查的第六名中管幹部。此前落馬的5人為福建省委原常委、副省長張志南,公安部原副部長孫力軍,河北省委原常委、副省長張和,中國船舶重工集團有限公司原黨組書記、董事長胡問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政府原副主席任華。
一名曾和鄧恢林接觸過的重慶市公安局工作人員告訴《環球人物》記者,鄧恢林平時為人比較溫和、低調,不會刻意出風頭,但場面上的活兒一定會做得很足。
就在被查消息公布的兩天前,鄧恢林還以重慶市政府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的身份主持召開重點建議督辦會,就重慶市五屆人大三次會議上的《關於加強電信詐騙防範和打擊力度的建議》進行督辦。會上,鄧恢林要求各有關單位切實提升政治站位,積極回應人民期待,要自覺接受人民監督,積極回應群眾關切,切實提高人大建議辦理工作質量,以實實在在的工作成效讓人民群眾得到更多實惠。這是鄧恢林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有網友感慨:「又是一個沒好好接受『人民監督』的公僕走到仕途盡頭。」
更早之前,2020年6月5日,鄧恢林還到基層派出所,調研派出所窗口綜合服務試點工作,表示要「堅定不移抓好公安機關窗口單位綜合服務工作,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
2020年5月20日,鄧恢林還在重慶市公安局信訪接待大廳,視頻接待兩江新區、江津區兩名信訪群眾,現場解決和答覆群眾反映的信訪事宜,表示要站穩群眾立場,積極解決群眾訴求,妥善化解矛盾糾紛,為全國兩會召開營造良好的環境。5月25日,鄧恢林赴高新區督導檢查兩會安保及調研指導公安工作,看望慰問基層一線民警,要求有針對性地加強矛盾糾紛排查化解、信息研判、重點穩控、社會面整體防控等工作,全力打好安保工作主動仗。6月2日,鄧恢林又主持召開市公安局黨委會議,傳達學習了全國兩會精神。
鄧恢林在公開場合的種種作秀表現,在他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審查之後,都成了絕妙的諷刺。
仕途快車道上遇「彩蛋」
鄧恢林出生在武漢市,初中畢業後進入湖北武昌縣師範學校就讀。1984年,19歲的鄧恢林畢業後被分配到了湖北省鄉鎮企業供銷公司。據知情人介紹,鄧恢林在供銷公司工作7年間,不滿足於現狀,又去武漢大學中文系讀了一個大專文憑。那時,他勤學苦讀,對工作非常用心,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終於,1991年,鄧恢林被調至湖北鄉鎮供銷公司的上級管理部門湖北省鄉鎮企業管理局,並快速得到升遷。
2000年,35歲的鄧恢林成為湖北省鄉鎮企業局辦公室副主任。2003年,湖北省籌備成立湖北省經濟委員會,鄉鎮企業管理局併入經濟委員會,鄧恢林也當上了辦公室主任,成為全局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2006年,他被提拔為經濟委員會副主任,成為副廳級幹部。3年後,44歲的鄧恢林出任宜昌市副市長。
人至中年,官至副廳級,對於鄧恢林來說,人生著實順風順水。讓他沒想到的是,更大的「彩蛋」悄然掉落在了他的懷裡。
在擔任副市長一年後,鄧恢林被提拔為宜昌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隨後轉任宜昌市委常委、公安局局長。從經濟管理工作轉入政法戰線,鄧恢林迎來人生的又一次大轉折。
2013年底,「大老虎」周永康案定性。中央指令包括宜昌政法系統在內的有關執法機構偵辦周身邊親屬的不法行為。這對年近五十的鄧恢林來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他立刻開始著手處理這起大案。周永康第二任妻子賈曉曄、長子周濱以及秘書郭永祥等相繼被批捕。鄧恢林指揮職能部門對「大老虎」親屬的調查取得突破。
2014年10月,鄧恢林升任湖北省公安廳副廳長、黨委委員(正廳級),半年之後,又調任中央政法委辦公室主任,一時風頭無兩。
空降山城首推「30條」
2017年6月,西南山城重慶發生官場「地震」,重慶市政府副市長、公安局局長何挺落馬。幾乎同時,中央政治局委員、重慶市委書記孫政才也被立案審查。就在重慶人事動蕩之際,鄧恢林空降重慶,於2017年8月接替何挺,出任重慶市政府黨組成員,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2018年1月,鄧恢林的職務調整為市政府副市長、黨組成員,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
在鄧恢林入職重慶前,曾有兩年任職未見公開,及至空降重慶後,官方簡歷顯示其2015年8月至2017年7月任中共中央政法委辦公室主任兼反分裂指導協調室負責人。
鄧恢林調任重慶期間,重慶市進行了新一屆市政府領導班子的更換,近一半都是新面孔,而重慶市公安局局長更受關注。在外界看來,接班何挺的鄧恢林,不僅要帶著班子繼續肅清「薄、王」遺留問題,還要消除孫政才、何挺等帶來的負面影響。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鄧恢林身上。
鄧恢林心中對此自然也十分清楚。2017年8月9日,鄧恢林甫一上任就代表新單位聽取市委第一巡視組反饋巡視意見。巡視組指出,公安局肅清「薄、王」思想遺毒影響不徹底,思想政治工作針對性不強,肅清思想遺毒措施不夠深入到位。鄧恢林發表講話,稱將嚴格按照巡視組的要求,嚴肅認真對待,堅決全面徹底整改到位。
2017年8月28日,重慶市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發布公安機關服務民營經濟30條新舉措,包括快速處理民營企業報警求助;涉及民營企業的案件嚴格依法辦理;民營企業引進的專家、學者及配偶、子女、父母可申請落戶等內容,為民營經濟發展「保駕護航」。這是鄧恢林空降到重慶後大力推廣的一攬子措施,也被稱為「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30條新舉措出臺後,受到新聞媒體和重慶市民的關注。9個多月後,有媒體報導稱已經挽回企業損失3.8億元。
「高危崗位」上的前腐後繼
在鄧恢林之前,同樣在重慶市公安局局長任上落馬的還有何挺和王立軍。鄧恢林在重慶市公安局長的位子上滿3年之際落馬,引起輿論譁然,從王立軍開始,重慶已連續三任公安局長落馬。
王立軍曾在遼寧省工作20餘年,擔任過遼寧省錦州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2008年6月,王立軍進入重慶公安系統,2009年3月升任重慶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2011年5月,他又出任重慶市政府副市長。可惜這個副市長他只當了不足一年。2012年2月9日,外交部發言人辦公室應詢答問時表示,重慶市副市長王立軍於2月6日進入美國駐成都總領事館,滯留1天後離開,有關部門正在對此進行調查。3月23日,重慶市三屆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會議表決通過,決定免去王立軍的重慶市政府副市長、重慶市公安局局長職務。
2012年9月5日,重慶市政府原副市長、公安局原局長王立軍涉嫌徇私枉法、叛逃、濫用職權、受賄犯罪被四川省成都市人民檢察院依法向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24日上午,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重慶市原副市長王立軍案一審宣判,王立軍因徇私枉法、濫用職權,叛逃並受賄305萬元,共獲刑15年。
2012年3月,何挺作為「救火隊長」趕赴重慶,被任命為重慶市政府副市長、黨組成員,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市公安局局長、黨委書記。
何挺於西南政法學院刑偵系刑事偵查專業畢業後,進入公安部刑事偵查局工作。他曾擔任過青海省公安廳廳長,副省長、黨組成員,省委政法委副書記等職。何挺任職重慶後,在任上幹了5年,即重蹈王立軍覆轍,走向了錯誤之路。
2017年6月16日,重慶市四屆人大常委會第三十七次會議召開,會議決定免去何挺的重慶市政府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職務。10月,經中共中央批准,中共中央紀委對重慶市政府原黨組成員、副市長,市公安局原黨組書記、局長何挺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立案審查。
經查,何挺嚴重違反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為謀求職務晉升搞攀附,長期搞迷信活動,對抗組織審查;嚴重違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違規公務接待,揮霍浪費公共財產,違規出入私人會所,頻繁接受私營企業主宴請,辦公用房和公務用車嚴重超標;違反組織紀律,破壞黨的選人用人制度,違規選拔任用幹部,在組織函詢時不如實說明問題;違反廉潔紀律,利用職權和職務影響為親屬的經營活動謀取利益;違反工作紀律,違規幹預和插手司法活動。依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等有關規定,經中央紀委常委會會議研究並報中共中央批准,決定給予何挺開除黨籍處分,由監察部報國務院批准給予其行政撤職處分,降為副處級非領導職務,辦理提前退休手續;收繳其違紀所得。
同王立軍和何挺一樣,「接班人」鄧恢林也沒能逃開落馬的「慣性」。他成為在任時間最短的重慶市公安局長。
這應了一句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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