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種特別隱秘的育兒方式,能提高學科成績,還能培養素質,效果特別好,關鍵是特別不累,孩子和我都全程歡天喜地。這就是——看電視。準確地說,是看英語原版紀錄片。大愛BBC,兼或看一些Discovery,動物、文化、旅行,凡女兒愛看的,都找出來跟她一起看。
最近我們兩都迷上了英國冒險家貝爾·吉羅斯(Bear Grylls)主持的《荒野求生》。貝爾曾是英國特種兵,每集都會走到諸如沙漠、沼澤、森林、峽谷等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境地,每次都只帶一個水壺,一把刀,有時會帶一塊打火石,有時就靠鑽木取火,然而卻能在最極端的生存條件下活下來。在這種極端狀態下,他只有三個非常簡單的目的——找水、找食、找人類社會,每集都是如此。而每集幾乎都這樣收尾,Bear經過千難萬險,終於看到一束燈光,一個茅草屋或者任何人類生活的跡象,欣喜若狂:「終於可以在舒服的小床上睡一覺了。」
很多人都有懷念過去美好時光的毛病(英語對應的還有一句good old days),以為原始社會打完獵就可以圍坐篝火載歌載舞。看了《荒野求生》你才知道,別說找水找食物,就是在叢林裡找個沒有蛇和蠍子的地方露宿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人為什麼會本能的怕蛇?是因為我們在幾百萬年的進化過程中,被蛇咬了不知道多少次。而篝火的作用,不是為了團隊建設或者談情說愛營造浪漫氛圍,而是為了驅趕動物和毒蟲。勇敢如貝爾,當火焰熄滅,夜深人靜時,聽到自己扎的臨時帳篷外悉悉索索有動靜,也是害怕得大氣不敢出。要知道我們的人類祖先幾百萬年都在過這樣擔驚受怕的生活。如今我們很幸運地趕上了有房子住,有床睡的年代,但跟人類歷史相比,人類文明發展的區區幾百、幾千年年,我們的幸運跟中了彩票差不多。
女兒特別羨慕貝爾,可以以一個人探險為工作。你去問職場人士的理想,大部分人會說:「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或者「脫離社會,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也就想想罷了。一個上午手機不在身邊就坐如針氈,一天沒人跟你交流試試?我們現在一天接觸的信息量比古代人一年接觸的都多,出去旅遊心懷「悠然見南山」的美好願望,心裡想的就是山頂上有沒有wifi傳個自拍。
現代社建立在巨大的協作網絡當中。貝爾身上帶的小刀和水壺這樣看似簡單的工具,從最初級的原料提取加工組裝,中間也經過了無數人的手。沒有社會化協作網絡,沒有任何一個單個的人可以在自然界單獨完成一把現代意義上的小刀的製作。而現在我們只要有一點手藝,甚至是可以跟生存技能毫無關係——比如,在外行人面前念一些法言法語,就可以獲得穩定的收入。當然,由於人類社會協作網絡的複雜程度越高,作為種群其實越脆弱,如同單細胞生物可以脫離在極端條件下生存,而複雜的哺乳動物如你我,哪天天災人禍使得我們回到叢林裡一個人,那幾乎就等於判死刑。而且,這種外來打擊人類文明的黑天鵝事件也不是危言聳聽。霍金的預言,地球在千年以內毀滅,也是一派主流觀點。所以,從大尺度上來看,有可能我們就生活在人類歷史上最好的階段,更要倍感珍惜。
貝爾的荒野求生如此具有吸引力,不在於吸引了極少數願意探險的靈魂,而是在於讓平凡如你我之人,心存敬畏和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