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看到的高考新聞,都令王老師羨慕嫉妒恨。
收到了清華錄取通知的學霸,竟然也感嘆自己「考砸了」——原因是沒上成北大:
網友紛紛化身清華:
要數八月的關鍵詞,天天上熱搜的「高考」,無疑是頂流中的頂流。
各具創意的高校錄取通知書,喚起了我們對當年收到錄取信的回憶;
江蘇文科第一名因為選修成績B+無緣清北,讓很多人重新認識了如今高考制度的變化;
留守女孩報考北大考古專業,引起了關於專業選擇和「錢途」的討論;
廣東考生偽造清華錄取通知成功騙過家長,讓我們看到了家庭在教育中的缺位……
為什麼即使已經大學畢業了很多年,一旦遇到高考的話題,我們依然會無比關注?
在中國社會的語境中,「高考」可能真的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階段了。對於很多學生來說,「一考定生死」的說法並不過分。
它不僅是繼續接受高等教育的起點,更承載著無數寒門學子「鯉魚躍龍門」的期望。
和高考掛鈎的,是教育公平、跨越階級、改變命運等等,牽動著整個社會的重磅詞彙。
可是,「讀書改變命運」,這句話放在今天,還能叫得響嗎?
1999年,中國的高等教育開始擴招,更多的人有了讀大學的機會。
不過,擴招的機會,並沒有均等地分配給所有人。
擴招前後五年,城市戶口中切實「受益者」的比重為17.49%,高於了農村戶口中切實「受益者」的12.8%。
2010年的研究顯示:擴招前,城市小孩上大學的機會,是農村小孩的3.4倍;而擴招後,這個數字擴大到了5.5倍。
來自廈門大學的研究者也得出類似的結論:「在經濟意義上,擴招政策進一步提升了父母受教育水平高的個體、城市戶口個體接受高等教育機會的優勢地位。」
更顯著的變化發生在在中國的重點大學中。
1978~1998年,來自農村的北大學子比例約佔三成,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下滑,2000年~2010年,考上北大的農村子弟只佔一成左右。
2010年,清華大學的鄉村生源僅佔17%。而那年全國的高考考場裡,有62%的考生來自農村。
南京大學為貧困學生設立的「 入學綠色通道」,但能走到通道前的寒門子弟已越來越少。圖:南方周末
南京大學為貧困學生設立的「 入學綠色通道」,但能走到通道前的寒門子弟已越來越少
數字,都在向我們揭露一個殘酷的事實:
僅僅依靠被動地接受教育,很難幫我們抹平城鄉之間、貧富之間的宏觀差距。
是教育辜負了我們的期望嗎?
事實上,儘管我們在人生的初期,就平等地享受九年義務教育,但是在基礎教育資源的分配上,城鄉間就有著一定的差距。
四川漢源古路村小學,校舍由竹籬圍成。圖:南方周末
研究顯示, 在師資上, 從學前教育開始, 鄉村 與城市 教師就在規模、學歷、職稱上 存在著差異 ; 更不用提校舍、 教學設施、 圖書館資源 和教學 經費了。
對比各項教育資源,鄉村優於城市的記為「+」,劣於城市的記「-」,相同或近似的記「=」。除了校舍面積,鄉村很難打得過城市。
教育資源的差別肉眼可見,而那些看不見的差別——我們所處的社會和家庭環境,也在影響著我們接受知識的能力。
美國傳播學者蒂奇諾,曾經提出一項「知溝假說」,這來自美國曾經發生的一個真實事件:
上世紀70年代,美國政府提出通過大眾傳播手段改變貧困兒童受教育的條件,其中重要項目包括動畫片《芝麻街》節目——旨在幫助貧困家庭兒童接受更好的學前教育,以縮小貧富家庭兒童的學習差距。
《芝麻街》
然而,儘管節目對貧富兒童都有良好的教育效果,但對節目接觸和利用最好、產生更好效果的仍然是富裕家庭的兒童。
這種不平等的差異並沒有縮小,反而是擴大了。
蒂奇諾認為,社會經濟地位高者,通常能比社會經濟地位低者更快更有效地獲得和利用信息,兩者接收到的信息越多,他們之間的「知識鴻溝」就越大。
這種利用信息的能力差異,就來自不同的家庭和社會背景:
傳播技能上的差異,是閱讀的積累和理解能力上的不同;
理解信息上的差異,是已有知識儲存量的不同——儲存越多,理解越快;
獲得和交流信息的差異,取決於不同的社交範圍的差異——人際交流越活躍,獲得知識的過程就越快……
然而,網際網路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磨平了這部分差異:所有人都可以通過網際網路,來獲取以前依靠課堂、電視、收音機無法接觸到的知識。
但是,網際網路也製造出了新的問題——數字鴻溝。
「數字鴻溝」來自網際網路技術在接觸和使用上的不平等。
今年的疫情,無疑放大了這種不平等:
河南貧困家庭的初中女生,因為沒有智慧型手機,無法上網課而自殺;
家中沒有寬帶的學生,只能上演一出現代版的「鑿壁偷光」,在戶外的寒風中追著信號跑……
夢想考上浙大的高三學子,疫情期間每天早上爬上屋頂蹭鄰居家的wifi上網課
網際網路不僅直接將一部分人攔在門外,也在為不熟悉它的人製造障礙。
今年廣東的高校提檔線公布,大家驚訝地發現:有一名632分的考生,拿著這個能考進985高校的高分,進入了電子科技大學成都學院,一所前「三本」的獨立學院。
很多網友都認為,這個考生想要填報的其實是同在成都的「雙一流」高校電子科技大學,然而卻因為缺乏信息檢索能力,而將其誤認了。
在多個搜尋引擎,搜索「成都電子科技大學代碼」,都會指向這個獨立學院,但是搜索「電子科技大學」則是正確的。然而,為了與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區分,我們通常都會稱其為「成電」,這可能也是誤導考生的一個原因。
儘管網際網路看似是平等和開放的,但其中暗含著內容區隔和進入壁壘。
2017年,北京高考狀元在接受採訪時的發言,給許多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們常常懷念百年之前的大教育家們。他們為教育和知識立下使命,期待著接受新式教育的新青年,去給整個社會帶來改變。
而到了今天,知識褪去了從前的使命感,學校成了大批量生產畢業生的流水線,老師是流水線上的操作員。
毛坦廠中學,是冷酷的「高考工廠」,也是無數考生掙脫命運的唯一希望。
我們能為自己的未來爭取點什麼呢?知識有什麼用?
瑪格麗特·米德在她著名的小說《文化與承諾》裡,提出了這麼一組有意思的概念:
人類絕大多數歷史時間,都處於「前喻文化」中,即,後輩從長輩那裡,獲得對於世界的知識與看法。因為世界幾乎是一成不變的,人們只要把知識代代相傳就可以了。
但如今這個快速變革的時代,我們更多從同輩人而不是師長那裡,獲得有效的知識和眼界,也就是並喻文化。
瑪格麗特·米德,美國人類學家
這也是學校發揮作用的一種方式。
學校、尤其是大學,讓你離開原生的家庭和故鄉,在異鄉與同齡人的交往中,學會做人、學會獨立生活。
走出學校,在職場同事之間、打工者群體中、漂泊城市的年輕人中間,人們都需要依靠相互學習,來生存、發展。你的迷茫,需要和同齡人一起尋找答案了。
現在,回顧這些問題,我們會發現:教育固然重要,但是我們幻想的那種一舉成名、鯉魚躍龍門式的成功,教育給不了。
我們對教育的過多期待,或許掩蓋了我們的存在主義懶惰。我們期待教育帶來的改變,終歸需要我們親手去實現。
關注教育,關注湖南長沙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