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在馬路邊的小超市,天天門庭若市。村東的白腳貓劉嬸,村西的拐子李三,還有村北的烏鴉嘴張老五都是這裡的常客。他們很少買東西,來這兒就是天南海北地瞎吹。
烏鴉嘴張老五是個老光棍,七十多歲了,孑然一身。文革時期,說林某某眉毛像掃帚,不會有好下場。結果是十年的牢獄之災。出獄已是三十七八的人了,自然找不到合適的女人,娶媳婦的事一拖再拖就成了光棍漢,從那時起村裡人都叫他烏鴉嘴。烏鴉嘴口無遮攔,抱不平,村裡人, 不管是誰,只要是做了不正當的事,他都敢說、都敢罵。
早上,烏鴉嘴坐在劉媽超市門口,一張二維碼似的老臉,鬍子拉碴,衣衫灠褸,看去就是沒人照料的孤寡老人,凹陷的嘴唇叼著一枝香菸,看到村長大腹便便的從超市門口走過,紫黑的嘴唇快速地把香菸移到嘴巴中間,一鼓氣,噗地一聲把菸頭吹了出去。看著村長的背影隨口說:這年頭,村長這個差都搶著當,你們知道嗎?批一間屋基,這個數。烏鴉嘴邊說邊伸出四個指頭,挺神秘的。白腳貓劉嬸疑惑地:四千?烏鴉嘴提高了嗓門:後面加個零。
劉媽聽到烏鴉嘴在說村長,連忙從超市走了出來,指著老五的鼻子說:你這張烏鴉嘴,到死都不改,遲早會惹禍上身。
烏鴉嘴把劉媽的話當成耳邊風,繼而說:我光棍漢一個,怕什麼?那怕是他站在這裡我也敢說,村裡的幾百萬徵地補償款就是他貪汙的,明眼人都知道。老五越說越激動,旁聽的張大爺,張大伯,還有那拐子李三都悄悄溜走了,只剩下白腳貓劉嬸聽著烏鴉嘴說村長的事。
烏鴉嘴一會兒說村長賄賂鎮委書記,一會兒說村長進城嫖娼,說得村長一無是處,地坯流氓不如。
晚上,烏鴉嘴回家,看到門縫裡夾了一張白紙條,遂打開一看,白紙上用紅筆寫著:閉上你這張烏鴉嘴!下面畫了一把匕首。烏鴉嘴心裡一怔,自言自語的說:這隻白腳貓,傳的也太快了。沒把它放心上,上床就呼呼大睡了。
收到恐嚇信,按理說烏鴉嘴應該收斂一點,可是,烏鴉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變本加厲,把晚上撿到恐嚇信的事在全村說了個遍。
一個禮拜天的早上,劉媽超市門口那些閒聊客齊刷刷坐在長板凳上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唯獨烏鴉嘴沒來。沒了烏鴉嘴好像清靜了許多,於是劉媽問拐子李三:烏鴉嘴咋今天沒來?白腳貓劉嬸搶先說:已經兩天沒見了。拐子李三瞟了一眼白腳貓說:聽鄰居說,前天晚上回家的時侯,由於天黑視線差,被什麼東西拌了一腳,摔斷了小腿。
過了一會兒,白腳貓劉嬸起身先走了。拐子李三拄著拐杖走進超市,與劉媽輕聲說:烏鴉嘴的腿被人用棍子敲斷了,天黑看不清是誰,報了警,沒查清。
烏鴉嘴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幸好侄媳婦賢德,照料左右。
從此烏鴉嘴也用上了拐子,走路一拐一拐的,比以前沉默了許多。於是白腳貓劉嬸悄悄地對大夥說:烏鴉嘴再也不敢亂說村長的事了。
一天,拐子李三悄悄地與劉媽說:烏鴉嘴進城告村長猴老四了。沒等拐子李三把話說完,劉媽看到烏鴉嘴一瘸一拐地,從公交車上走了下來。
後來的日子,在進城的公交車上,經常能看到烏鴉嘴的身影。
過了個把月,拐子李三在超市門口說:鎮委書記雙規了……
又過了個把月,白腳貓劉嬸在超市門口嚷嚷開了:我看到了,咱村長猴老四被公安帶走了,老五的烏鴉嘴靈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