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為豎中指是人類專屬憤怒底褲,是語言盡頭藉助行為表達輕蔑符號的手勢。
直到我看見與人同歸靈長目的猩猩猴子,也會在情緒激動時順手反手比出中指。
更氣人的是,它們手和腳同時豎起中指,四重結印法力無邊。
這意味著人和猿猴在野外相遇,話不投機互豎中指,人必然會輸得很慘。
雙拳難敵四肢,純粹數學上的壓倒性勝利。
面對四根中指糊臉,你除了幹一場惡戰,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而人要是不帶武器,想徒手搏鬥猩猩猴子,那還不如花點時間學習怎麼表達歉意。
至少,你不用擔心被猴子扒光衣服,再承受四發千年殺。
「我錯了,對不起,在豎中指的比賽裡,你們都是天生複合型選手,生來自帶外掛。我錯了,不該一直盯著那隻雌猴看,我對它沒想法,但你現在對我有點想法。」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但靈長目的憤怒卻選擇用同樣方式表達。
握拳然後抬起中指,是無需語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它提供了一個公平的交流平臺,沒有前搖後手,一個動作乾淨利落。學習成本低,見效快,極具傳染性。
這是上帝的偏愛與啟示,給它們分離且靈活的手指,長短不一各有用處。
一根挖鼻孔一根掏屁股,最長那根平時閒著,必要時甩出來羞辱別的生命體。
「為什麼偏偏是中間這根手指?因為把它立起來實在太順手,那是手指中的旗杆,我能倒,它不能倒。我早已忘記收回中指是什麼感覺。」
忍不住豎中指,就等於蓋爾加朵躺在你面前,你很自然想把她扶起來。如果你不這麼做,那你一定是昨天剛來到這個世界的。
靈長目是中指大師,在大自然乏味的生活裡,用於專項打擊挑釁敵人讓其失智,也能當作一項消遣打發時間。
這招百試不爽,因為別的動物能讀懂中指。沒道理,這得燒多少年的火棍才能想明白,一個沒法豎中指的動物是怎麼讀懂靈長目的中指羞辱?
也許進化幫靈長目與其他動物籤下了不平等條約,浣熊五根手指很靈活,但它們再兇狠奸詐,也學不會豎中指。
不會就是不會,你有再大的本領,也永遠體會不到甩出中指,看對方表情逐漸憤怒的快感。
儘管猩猩猴子玩得更純熟,但負責推廣豎中指的還是人類。因為它們為了有趣,但人是真的玩命。
痴迷於競技的人,把中指當彈簧刀使,自以為讓戀人滿意,就能四處挑戰。
他這輩子也想不到,同個綱目下的生物差距到底有多大。最後都是拿自己的愛好,挑戰它們的專業。
但人類很有韌性,為了罵人,累壞了中指。
做人先學話,學話先學罵。文明都脫胎自骯髒,知道哪些是罵人的話,才能規避出教養。而豎中指絕對是髒話教學裡的形體課,入門即巔峰。
人類花了幾百萬年才學會直立行走,而只需一秒就能學會豎中指。
但沒人說得清自己在什麼時候學會這一套等價情緒交換動作,但每個人都很清楚,一旦學會就變成了本能技術。
你可能喝酒到呼吸都困難,仍然堅持跑到派出所門口豎起中指自拍。
你覺得公然冒犯太酷了,趁著中指被人折掉以前,趕緊多玩些花樣,證明你的中指生而不凡。
現在流行的說法,靈長目其他動物反倒是跟人類學的豎中指。
遊客沒膽挑釁人,卻到動物園裡隔著玻璃柵欄,瘋狂宣洩來自社會階級的重壓。
但事實上,就像沒法解釋貓狗看見豎中指的憤怒,同樣無法解釋猩猩猴子幼崽也會豎起中指表達不滿。
專家還是老實研究人類,他們說人類豎中指的傳統來自古希臘。
有人整天思考人的起源,也有人整天琢磨怎麼把人罵回起源。
在哲學家滿地跑的年代裡,也不知是哪位善於總結生活的藝術家,整天搓著中指幻想,搓出老繭也終於讓他發現,這根指頭竟然充滿了性暗示,甚至是性的化身。
在一次考試中,蘇格拉底學生用侮辱性手勢回答問題,這讓他很受傷。因為蘇格拉底太明白這手勢背後的含義,於是他評價那位學生粗鄙而愚蠢。
哲學家瞧不起豎中指,他們聊天就能達到羞辱別人的效果。
豎中指這門手藝,始終是普羅大眾的微小歡愉。
什麼時候恰當豎中指,家長老師都不會教你。但當你走入社會,默認法則卻要求你精通如何正確使用中指。
不出意外,豎中指多數時候朝自己,偶爾才敢指向別人。
成人社會的隱形法則,本身就是上帝給予的中指。萬萬不能少,不過一旦亮出來,你又覺得髒得很。
如果有人把世界上所有街溜子拉到一塊舉辦豎中指大賽,那這人一定能得諾貝爾和平獎。
要麼打死,要麼氣死,沒有街溜子能活著從大規模互懟中指比賽裡走出來。如果有,那他一定帶著熱武器。
人類的情感很直接,用一萬個手勢表達愛與和平,但只要結尾豎起中指,此前的所有讚美都將被擊得粉碎。
還是猩猩猴子境界玩得高。
你給它吃的,它對你豎中指。你跟它合照,它對你豎中指。你啥也不做,它對你豎中指。
最後你才明白,你就是那根中指
轉自beebee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