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認為,中國的雕版印刷業始於唐代中期。山東是聖人之鄉、文物之邦,文化底蘊深厚。本版今天介紹的就是清代老濟南的私營出版社。
□唐桂豔
出版社,就是出版書籍的機構。在過去,「出」書就是「刻」書,是靠刻字工人手工雕刻書版、敷墨刷印而成,並不是件容易事。明清時期,書籍的出版有三大系統:官刻、家刻、坊刻。其中,「坊刻」的目的是營利,可稱之為「私營」出版社。
據文獻記載,濟南的坊鋪在明代很少,僅知有好友堂一家。清代有近三十家,主要分布於當時的布政司街和後宰門街。而這兩條街,是濟南著名的文化街,可與京城「琉璃廠」相媲美。
布政司街的刻書坊鋪
布政司大街即現在的省府前街,在布政司署前,南北向;布政司小街即現在的省府東街,東西向。街周圍有貢院、濼源書院、尚書府,是學子會集的場所,文化氣息濃厚。在這條街上,刻書坊鋪有近十家,各具特色。
●挖版改「產權」的一家雙鋪——聚和堂、雙和堂
聚和堂、雙和堂開設於鹹豐年間,民國二十三年歇業。
雙和堂刻有《讀史論略》、《小題新編初集》、《史記菁華錄》、《綱鑑擇言》等。聚和堂刻有《濟南校士分館課藝》、《重訂王鳳洲先生綱鑑會纂》、《古文筆法百篇》、《齊魯講學編初集》、《批點左傳句解》、《二十四孝合刊》等。
山東省圖書館所藏《小學集注》附《忠經》、《孝經》,比較有特色。《小學集注》封面題:「濟南聚和堂梓」,知為聚和堂所刻,而《忠孝經》封面題:「光緒戌申年鐫,雙和堂藏板。」此「戌」應為「戊」(「戊申」為光緒三十四年),「雙」明顯系挖改,故此本應為濟南聚和堂刻本,而非雙和堂刻本,光緒三十四年刷印時挖改牌子,將「聚和堂藏板」改為「雙和堂藏板」。看來,雖為一家,「產權」卻是明晰的。
●遺留雕版實物的藝德堂
藝德堂在大布政司街七十號,街南首設有分號,並在萃賣場前樓設藝文書局,1931年歇業。現僅知濟南市圖書館有《易經》四卷,而山東省圖書館則藏有其所刻《龍光四書》雕版一塊。此板高13.7釐米,寬10.1釐米。字為陽文反字,正中自上而下刻有「龍光四書」,此為書名。上橫一行「洪武正韻」,左上邊有「校對無訛」,右下邊有「濟南藝德堂梓」。這是現存為數不多的濟南雕版印刷的實物,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清代自嘉慶至光緒間山東坊間雕版印刷的質量。
●錯落有致的其他坊鋪
大街北首路東有文升齋,鹹豐九年以前成立。刻有《暗室燈》、《功過格》、《敬信錄》。光緒三十年所刻《拼音識字表》,宋體字,刊刻較精。民國十六年刻《胎產心法》。
大街南頭路西有鴻文堂,同治十三年以前成立。刻有《婦幼五種》、《仙傳白喉治法忌表抉微》,雖只是刻字鋪,但刻書有乾隆風格,水平不低。
與鴻文堂相鄰的是另一個刻字鋪——德華堂,刻過《救生船》、《志遠堂全集》、《小學人子禮》,有刻書工人,名叫王少南。
同在南頭路西的是子云堂,後來遷至路東。光緒四年以前成立。刻有《詩經》、《書經》、《春秋左傳》、《尚書離句》、《禮記》等。
此街還有光緒年間開辦的東昌善成堂濟南分號,民國十年左右歇業。刻有《本草備要》、《醫方集解》、《四書備旨》、《詩經體注》、《東萊博義》、《古文釋義》、《綱鑑擇言》等。
後宰門街的刻書鋪
光緒三十一年,北京翰文齋濟南分號在小布政司街開業,經理劉仁齋。民國二十四年歇業。 後宰門街,北靠大明湖,南鄰撫署,西接文廟、貢院,東通縣學、縣署,始建於唐代的福慧禪林院、濟南府最大的關帝廟和基督教堂都落戶於此,使得這條街既是濟南有名的商業街,又是充滿了文化與宗教氣息的文化街。這條街上的刻書鋪有八家。
●資歷「最老」的會文齋
會文齋是目前已知清代濟南最早的刻書鋪,嘉慶元年已存在,光緒末年還在刻書。刻有《婦嬰至寶》、《太上敕演救劫消災賜福解厄保運證真同參經》、《回生集》、《楊椒山先生垂範集》等,還為光緒年間在山東做官的浙江山陰人陳錦刻有《橘蔭軒全集》六種。其所刻《新編急救奇方》有賣書廣告與價格:「粉蓮紙、洋布套,每部京錢壹千文。」這是刻書鋪通行的經營做法。所刻《呂注金剛心經》則注有「板存山東趵突泉道院,有願印送者,問後宰門會文齋可也。」知此書的版權在會文齋。
●名氣最大的文友堂
文友堂比較有名,是因為它為當時的要人和公家刻了不少書。地址在濟南府後宰門中間路北,至少在同治七年以前成立。
所說要人,指的是丁彥臣。丁彥臣為官山東十餘年,官至山東鹽運使,深受山東巡撫丁寶楨賞識。他在山東刻書八種,有四種委託文友堂刊刻。其《梅花草盦石刻勾本》、《漢石例》等金石類書採用雙鉤刻法。雙鉤刻是雕版印刷的一種技法。用線條勾描物像輪廓叫「勾勒」,因基本是用上下或左右兩筆勾成的,故又稱「雙鉤」。把雙鉤的圖畫(或字)刻在木板上,就叫「雙鉤刻」。這樣刻成的木板印刷時只有字畫的線條是墨色的,其餘均為白色,故醒目且清晰。丁氏所刻金石皆用此法,文字雖細行密字,但版框、開本均大,刻印精良。看來文友堂的技術是值得信賴的。
文友堂還為尚志書院刻過兩種書:《省心錄》、《荒政輯要》。尚志書院是山東同治光緒時期重要的學術陣地,能把書委託文友堂來刻,可知文友堂刊刻的水平是不低的。
●濟世救人的英華齋
「濟世救人」,說的是英華齋專刻醫書和善書。善書就是勸人向善的書。
英華齋於嘉慶二十年以前成立,地址在後宰門街東頭路東。刻有《玉曆鈔傳警世》、《大生要旨》、《筆花醫鏡》、《痘科救劫論》,質量較高。《痘科救劫論》有廣告:「如遇小兒出痘,口不能閉,啼哭不止,速看口內,兩旁有鎖口疔,即用針穿翻於外,再以針用力亂挑之,總要根斷為主,萬不可惜小兒疼痛,致貽後悔,慎之慎之。」足見其濟世救人之心。
●刻政府出版物的會友堂
光緒二十六年,會友堂為山東巡撫官署刻《山東曹州府教案條約》。《山東曹州教案條約》,即《膠澳租界條約》,是光緒二十四年三月由曹州巨野教案引發、德軍強佔膠州灣並脅迫清政府籤訂的。這是山東近代史上的大事。此書系據當時的條約文本而刻,後面附有《膠澳租界圖》、《膠濟鐵路章程》。封面黃色,貼有題名籤,顯系政府出版物。
書的刊刻者當是山東巡撫袁世凱。袁世凱於光緒二十五年十二月來山東任巡撫,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離開山東,刻書時正好是袁世凱在巡撫任上。此書現藏山東大學圖書館,袁世凱是山東大學的創辦者,書成後藏於大學堂,是必然之事,而目前所見,唯山東大學有此書。
除了以上四個有特色的坊鋪,後宰門街的刻書鋪還有:成立於鹹豐十年以前的文德堂,刻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直解》、《觀音大士降筆法語》、《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直解》、《昭明文選集評》;道光五年前成立的文華堂,刻有《痧症全書》;光緒十年以前成立的同文齋,將況桂森在廣東刻的方鉞撰《景椿山房詩文集》書版,存於鋪中,以備續刊、補缺、刷印;位於後宰門西首路南的漢文齋,在光緒二十一年刻有劉士魁撰《俚言十三篇》。
「琉璃廠」外的刻書鋪
除了布政司街和後宰門,濟南的刻字鋪還有開在藩署前的中和堂。
藩署,即按察司署,在運署街。這是個東西向的街,其西側為南北向的按察司街。按察司署門向南,西鄰為鹽運司署。按察司署前有刻書鋪中和堂,同治八年刻有山東鹽運使潘霨的《唐律賦抄》。因鹽運司署在按察司署西邊,潘霨刻書採用「就近」原則,選擇了中和堂,由當時的山東著名刻工鮑連元刻字。鮑連元還在同治十二年刊有山東按察使蕭培元所著《二十四弟圖詩合刊》、《二十孝合刊》。看來,中和堂主要為按察使署和鹽運使署服務。
另有東門裡路南的鴻文齋,刻《東廚司命龜君聖經》。省城門前的秀文齋,光緒二十七年刻有江陰曹倜所編《蠶桑速效編》,署:「板存省城門前秀文齋,毛邊紙每部京錢乙百卅文。」
還有專刻經部書的志興堂,刻詩文的同文堂,二者兼刻的裕和堂、同會齋,山東坊刻書產量最大的東昌書業德在濟南的分號等。
■結語
坊鋪刻書雖大多以營利為目的,節約成本,殊少精品,但也頗具特色,像文友堂專為公家刻書;會友堂刻政府出版物;出現了名刻工如鮑連元、王少川;不惜工本雕刻大字的有:子云堂刻《詩經》、《禮記》,漢文齋刻《俚言十三篇》,鴻文齋刻《東廚司命龜君聖經》,秀文齋刻《蠶桑速效編》,文翰齋刻《金剛經注釋辨疑》,都是字大行疏,悅人眼目,是坊鋪刻書的精品。
濟南是現知山東刻書鋪最多的地方,這源於它是山東的首府,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濟南坊間刻書雖不及官刻、家刻精緻,但在營利的同時,它與潮流共舞,適應社會發展,反映市民需求,促進了省城的文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