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鄭好,萬和酒店投資集團董事長、昊美術館創始人。
2012年,昊美術館溫州館在萬和豪生大酒店的一幢附屬建築內落成。今年,昊美術館上海館將在位於張江的世和中心開幕。
在中國美術學院讀書時,德國藝術家約瑟夫·博伊斯只是鄭好在專業課上聽到過的一個名字。「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故事,並沒有想過將來要收藏他的作品,更沒想到會展示他的作品。」鄭好說。但如今,他的昊美藝術酒店裡,陳列著博伊斯的作品與文獻。2013年,在鄭好的推動下,博伊斯在中國的首次個展「社會雕塑:博伊斯在中國」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舉辦。展覽中的300件展品,原為德國收藏家的收藏,但在展出前已經被昊美術館全數收購。
1999年,因為一次項目置換,鄭好從北京工藝美術拍賣行得到了兩件材料、雕工均屬一流的作品:翡翠玉雕以及牙雕。「我對一切手工藝的東西都很感興趣,而且這些技藝也在慢慢失傳,很令人感慨。」春節前,在萬和昊美酒店接受第一財經專訪時,他這樣解釋當年的選擇。也是從這之後,他的收藏之路從一個小切口進入,擴散到景泰藍、歐洲銀器、中國現代藝術、西方當代以及中國當代藝術諸多領域。17年下來,他在公開場合透露過的藏品數量是「2000多件」。這些藏品被陳設在他的美術館與藝術酒店中。在老家溫州,第一座昊美術館於3年前建成開幕,今年,另一座昊美術館將在上海張江落成。
創辦美術館之前,鄭好對外低調,幾乎從不以「收藏家」的身份在公開場合出現。著手創辦私人美術館後,通過媒體,外界漸漸了解了作為收藏家的鄭好。論及這種變化,鄭好說:「2011年之前,我只是收而藏之,我個人高興就可以了,之後是收而展之,要讓公眾得益。作為美術館的創始人,如果自己都不熱愛,都含含糊糊的話,也不太可能做好推廣。」在他眼中,「收藏家」與「美術館創始人」是兩個涇渭分明的角色,後者意味著更多的責任和制約。他還打了個這樣的比方:「一開始,我只是拳擊場下拍手的觀眾,一旦上臺了,別人都關注你,你要做好勝利和失敗的準備。」
萬和昊美大堂陳設著達明安.赫斯特作品《劇痛 聖徒巴塞洛繆》
從景泰藍到當代藝術
從7歲開始學畫,到後來考入中國美院,畫筆與畫紙伴隨鄭好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大學畢業之後,主修平面設計的鄭好選擇了創業,但 「從小學畫畫,藝術情懷就會一直伴隨我,之後,做任何事情總會希望與藝術沾點邊」。
他真正開始關注藝術品是2002年,那時他開始大量收藏景泰藍和銀器。「我對工藝一直很感興趣,景泰藍的掐絲工藝又在漸漸失傳。面對這些東西,我總有很複雜的感情。」鄭好通過國外拍賣行、古董商回購了不少外流的中國明清景泰藍。他覺得,就算他不去國外購買,那些景泰藍也會得到妥善的保管,但如果能在中國藏家手上積累,從散落各地到集中歸攏,其中的意義還是不同的。「它們會說話,會以自身的脈絡講述很多故事。」如今,在萬和昊美藝術酒店中,大部分區域以陳列當代藝術為主,而在一片明快、前衛藝術品的包圍中,卻有一個餐廳以藍色與銀色為主基調,陳列著中國古代的景泰藍藝術品,顯得凝重而古典。這是景泰藍博物館餐廳,承載的是鄭好最初的收藏記憶。
差不多同時,他也開始了對繪畫的關注。鄭好有一批藝術家同學,他會時常去藝術家畫室走走,看到喜歡的藝術品也會買。不過,與很多剛入門的藏家一樣,藝術科班出身的鄭好也同樣在幾位已有定論的藝術家之間徘徊,比如,吳冠中與陳逸飛。說起如此選擇的動機,鄭好坦言:「讀書時便了解了這些藝術家,我覺得這些藝術家的作品價格比較穩定。當時沒有很強的投資心理,但買藝術品的人也總希望它們不會在未來降價。」
2012年,鄭好在上海美術館首次公開展示了他的私人藏品,頗可反映他的收藏脈絡。「品藏東方——中國經典藝術展」展出70多件藏品,包括趙無極《23.3.82》、朱德群《無題》、吳冠中的《桂林象鼻山》、陳逸飛作品《雙橋》以及《執黃扇的美人》等等,很多作品均為名家代表作。同年,在上海美術館與昊美術館合作的另一個展覽「中國表現藝術展」,則囊括了羅中立、周春芽、張恩利、夏小萬等藝術家作品。當年的這次展覽也同時是上海美術館的謝幕展,策展方以一段影像裝置作品和上海美術館的鐘樓結合,通過立體投影展示一批藝術家的作品,以此送別這座存續了56年的美術館。
鄭好創立的萬和酒店投資集團,將酒店、商業地產和文化藝術投資作為三項主要業務。他旗下的酒店很重視藝術品融入,例如萬和昊美藝術酒店的500件藝術品,囊括了畢卡索、克裡姆、達明安·赫斯特、草間彌生、吳冠中、趙無極等藝術家的作品。目前,萬和昊美酒店的大堂放置的是蔡志松、仇德樹、張洹等這些更新一代藝術家的作品。藝術品隨著酒店的總體設計變化會做出一些改變。比如,蔡志松的作品《浮雲》曾在威尼斯雙年展展出,此前一直是放在地面上,在酒店中,設計師讓《浮雲》「上天」,從屋頂垂下;另一件仇德樹的巨幅《裂變山水》,則被法國設計師進行「蒙特裡安分割」,以適應室內設計的總體風格。
鄭好將收藏景泰藍歸結為「一種情懷」。但從美術館的角度考慮,他認為當代藝術是很好的展示項目,「它們最能影響人的思維方式。」
萬和昊美大堂陳設的展望作品《山水家具》
景泰藍博物館餐廳,承載的是鄭好最初的收藏記憶
「1.8米的巨嬰」曾經,「美術館」距離中國企業家很遙遠。「我想,任何收藏家都不會在一開始就想著要辦美術館的。」但現在,鄭好覺得,中國私人美術館發展的好時候到了。他用「水到渠成」來形容中國藏家過去多年的醞釀。「經濟的發展促進了文化的繁榮。現在這個階段,很多人的關注點已經從財富轉到精神享受上。10年時間,很多藏家都完成了這個積累。我想,他們建立美術館的原因也在於此。」鄭好說。
從收藏家到美術館創始人,鄭好心態上發生的最大改變,是如今他的收藏都必須以美術館的需要為出發點,而非自己的喜好。「作為一名收藏者,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好惡來收藏藝術品,只要自己喜歡就可以了。但美術館具有公共性,不是創始人個人可以按照喜好來作為的。」
如果以今日美術館轉型為非營利機構的那一年為標誌,中國民營美術館的發展也僅僅只有10年時間。鄭好常常用「1.8米的巨嬰」來形容中國民營美術館的現狀。「它們的外觀很發達,但內涵還不夠。另一方面,它成長很迅速,內在智慧也會很快發展。」在他看來,海外很多著名美術館的豐厚積澱反應的其實是財富階層回饋社會的意識。比如,泰特美術館、紐約的MOMA與古根漢姆的很多館藏,就是來源於藏家捐贈,在幾代董事、學術團隊和捐助者的努力下才有了現在的影響力。但目前,國內還極少有人會去捐助民營美術館。「這與美術館自身的信譽有關,它應該與整個社會建立一種信任。」
鄭好不避諱美術館與商業的聯繫。與大部分私人美術館不同,昊美術館不是獨立空間,而是被置於綜合商業體。「我希望商業與非商業之間有一個相互導流的作用。用酒店和商業地產的人流導入美術館,用美術館提升酒店和商業地產的價值。」但有一點是前提:美術館依舊應該以公益性為首要責任。「美術館的社會責任和公益性擺在那裡,它一定是花錢而不是賺錢的,這是首先應當確認的。在這基礎上,我們可能找到一定的防守模式,試圖達到收支平衡。」
學術策展團隊同樣至關重要。歐美一些小型美術館雖然展覽面積狹小,但卻有著強大的出版和策展能力。「現在,對我們而言,引進一個好的展覽是不成問題的,但自己策展又是另一回事兒。」鄭好說。美術館不能以創始人的個人意志來決定其學術決策。在昊美術館上海館,他計劃由理事會來管理美術館,也請了韓國知名策展人尹在甲擔任館長。「腦子清楚的人都應該知道:我們只是藝術品暫時的保管人。只是,當你把藝術品聚集在一起,它們會形成另外一種語言,迸發出另一種力量。美術館創始人的意義就在於此。」
就目前而言,還沒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模式可以套用在每一個民營美術館上。鄭好覺得,每個美術館所處的生態不同,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和思考邏輯,相互之間的拷貝幾乎不可能。「做美術館,一開始是一定會挨揍的,必須做好長痛的打算。不在臺上,你永遠不知道哪一拳打過來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