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生命都像是一顆飽滿而甜美的果實,只是有些生命被太早的耗損,露出裡面皺而堅硬的果核。」
花季少女,墜入無邊深淵
星星的噩夢是從2015年開始的。
親生母親覺得星星一直不順,想給她找個養父。然後在網友的介紹下,認識了鮑毓明,並讓鮑毓明以養父身份帶走了星星。
三個月之後,在2015年12月31日, 「爸爸」鮑毓明在黑暗中強行脫掉星星的衣服,侵犯了她。
那時,星星剛滿十四周歲。
2016年開始,鮑毓明把星星從天津帶到北京,逼迫她看各種不雅視頻,並告訴她,別人都是這麼做的,只有她不知道。
漸漸地,鮑毓明停了星星的課業,不再讓她去學校;親生媽媽的電話,也必須在他的注視下接聽;他給星星註冊了一個微信,只有他一個好友的微信。
星星掉進了一個「只有鮑毓明」的噩夢,隨後又被控制在山東煙臺的公寓裡,開始了地獄般的生活。
鮑毓明不允許星星關門,而且會隨時登陸李星星的微信、QQ。鮑毓明還在客廳安裝了一個攝像頭,隨時隨地監視星星。
星星認真學習,鮑毓明就會發脾氣。
「到了煙臺之後,看的就不是那種大人的了,而是小孩的,特別小的那種,三歲的,五歲的。然後告訴我說,大人小孩做那種事是正常的。」
鮑毓明不僅會逼迫星星去看,還逼她去學。
「他說,如果我不做這種事,他就會找其他小孩去做這種事。那麼這一切就都是我的錯。「他說,如果我把這件事和誰講,他就會去傷害誰。」
「他會用各種方式去折磨我,而且告訴我,我只能對別人說他對我很好。」
「他在家會說他是寶寶,還會叫我媽媽……」
「我反抗,他拽著我的雙腿,把我從這頭拖到那頭。」
「他說,你不能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說出去你就不乾淨了,所有人都會討厭你。」
「他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是對你最好的人。別人都是壞人,都想害你。」
「他不準我說難受、痛苦,要說「傷心」,不準說「被爸爸按在床上」,要說「你喜歡爸爸,爸爸也喜歡你」。」
2016年初,星星在百度上查詢「下體疼痛的原因」,彈出一個醫生診療的對話框,一位「醫生奶奶」告訴她:「你被強暴了。」
窗外陽光燦爛,而星星仿佛置身於一個黑暗潮溼的洞穴中,從來不往窗外看。她說:「沒有意義。」
在星星給記者看的照片中,鮑毓明脫了衣服在粘膠帶,準備給星星使用成人性用品。
這張照片的後面,有一隻星星特別喜歡的洋娃娃。鮑毓明在侵犯李星星時,會把洋娃娃放在自己的私處。
她看喜羊羊的時候,鮑毓明也會悄悄湊過來,說,「人和動物也能做」……
一個小女孩就這樣,失去了她最美好的一切。
她在朋友圈寫,「我逐漸感覺自己病了,我對一切都不再相信,甚至覺得我最在乎的身體的各種器官,我所珍愛的各種愛好和特長,都不在我身上,而在他身上。」
在一次次出血、暈厥的疼痛中,在一次次被傷害的噩夢中,在報警卻無疾而終的絕望中,星星很多次都嘗試過死亡。
被救下來的星星,患有重度抑鬱症、重度創傷後應激、重度焦慮症,陰道損傷發炎。
天使未長大,魔鬼在人間!
鮑毓明,這個被星星叫「爸爸」的人,1994年畢業於天津大學獲工學學士學位,1999年獲天津大學管理科學與工程專業碩士學位;2001年於美國橋港大學獲得計算機碩士學位;具有中國律師資格與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出庭律師資格。
1996年起,鮑毓明開始從事律師工作,曾任美國思科、美國新聞集團和中國香港南華集團等跨國企業資深法律顧問。曾任中興通訊公司獨立非執行董事,傑瑞集團副總裁兼首席法務官;在西南政法大學任兼職研究員;以及在中國行為法學會任客座教授。(目前均已解除關係)
這個在法律界集諸多光環於一身的人,卻有著「兩幅面孔」,幹著禽獸不如的事。
在外面,他是得體的、有學識的精英。而面對星星時,卻比魔鬼還可怕。
因為對法律了如指掌,自然也懂得如何鑽法律的空子。
鮑毓明第一次侵犯星星,恰好在她剛滿14周歲的那天。
而在法律上,如果和14歲以下的女孩發生關係,不論對方是否自願,都是強姦幼女,量刑會更重。
所以,心思縝密的鮑毓明,至少用三個月的等待來規避法律。
我國《收養法》第9條規定,無配偶的男性收養女性的,收養人與被收養人的年齡應當相差40周歲以上。
鮑毓明沒有和星星的親生母親結婚,也不具備成為養父的法律條件。
所以,事件爆發後,鮑毓明在接受一家媒體採訪時稱,自己不會觸犯法律底線,並稱「事情並不是像她說的那樣,說來話長,但我和她從來沒有以『養父女』的關係相處」。
但事實呢?
此外,對於是否和星星發生性關係,鮑毓明沒有明確回應,稱涉及個人隱私,甚至還揚言要告星星侵犯了他的名譽……
比人渣更可怕的事情是,人渣有文化。
最諷刺的是,9年前,這個衣冠禽獸還寫過一篇文章——《從「嫖宿幼女」看未成年人保護的差距》。
他在文中寫到:「我國目前對幼女性侵害的打擊確實存在不足。在此,呼籲有關部門儘快採取有效可行的立法和司法舉措,切實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儘量避免給有特權的人物以可乘之機。」
父母失職,性教育缺失
星星的親生母親,那個把她推向地獄的人,在這件事情中充當了什麼角色?
她把孩子找養父的理由是「她從小到大磕磕碰碰一直不順,所以想衝衝這個災氣。」
我不知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能經歷什麼程度的「不順」。
想來想去,只有「父母離異,單親家庭長大」這一條。所以就要把孩子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單身男人,而且幾乎「不聞不問」,不然也不會傷害了四年才知道!
只是因為迷信?還是單純被對方律師、名校畢業生的身份以及花言巧語騙了?抑或覺得女兒是負擔,想甩出去?
是怎樣的無知和不負責任,才會讓她覺得「如果把女兒交給他教育,肯定比自己帶在身邊要強。」
我不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的所作所為,但即便她不是一個罪惡的、賣女求榮的母親,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懦弱的母親。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是一篇根據作者親身經歷改編的小說,講述了美麗的文學少女房思琪被補習班老師李國華長期性侵,最終精神崩潰的故事。
思琪被誘姦之後,書裡有這麼一段描寫:
思琪用麵包塗奶油的口氣對媽媽說:「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
媽媽詫異地看著她,回答:「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嗎?」
思琪一時間明白了,在這個故事中父母將永遠缺席,他們曠課了,卻自以為是還沒開學。
你覺得性教育太早,但壞人不會嫌你的孩子太小。
性的背後是愛、是尊重,有多少父母沒有告訴過孩子這一點。
多次報警,為何無疾而終?
2019年4月9日,這是星星第一次報警。
在她第一次嘗試自殺被救下之後。
在煙臺市芝罘區某派出所,星星向民警訴說自己的遭遇。
派出所的鐵門牢牢關閉。
警察叔叔問她,,「鮑毓明打你了嗎?」
星星說打了,「他先是掐我的脖子……」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捏住了星星的脖子,不斷用力,問星星,「他是怎麼掐你脖子的?」
……
當時的鮑毓明也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強制被帶到派出所做筆錄。之後,他坐到了星星坐著的沙發上,一點點向她靠近。
星星無助的望向「警察叔叔」,然而坐在對面的刑警隊副隊長張高,看到了一切卻沒有出口制止。
星星是有物證的——帶有血液、精液的衛生巾、鮑毓明擦拭過的紙巾。她還告訴警察,家裡的電視機和鮑毓明的電腦上,都有很多「兒童色情片」,還有她被迫拍下的裸照和視頻。家裡裝的攝像頭,一定也拍到很多東西。
但最後的結果是,此案證據不足被撤銷,鮑毓明被放回家。
星星要求再次報警,該派出所沒有接受。
4月中下旬,辦案警察叫星星去領《撤案決定書》,星星拒絕了。
5月份,星星再次向派出所求助,這份《撤案決定書》,還是給到了她的手上。
6月份,星星再次有了自殺的念頭。她跑去派出所鬧,民警卻讓她去找鮑毓明。
星星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她只想要一個說法。
在鮑毓明的家裡,他們廝打起來,又被帶到了芝罘區該派出所。
這次的結果是,鮑毓明給李星星寫了一封保證書。保證書中寫道:「給我現在的女兒,和未來的妻子。」
再次立案,何其困難。
星星的母親回憶:「人都在,就是告訴我不上班」「我打了好多電話,都不接」。
後來,一位曾經對她們表達過善意的民警直言說,「我不能再管你這件事了,再管我就沒工作了。」
終於在8月份的時候,她們得到了山東泰泉律師事務所的一位李律師的幫助。
10月9日,在檢察院的監督之下,李星星的案子第二次立案。
從2020年新年之後,星星、律師多次聯繫辦案刑警臧警官,但電話始終無法撥通。
普通人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只有把事情鬧大。
直到近日「被煙臺上市公司高管性侵4年」的視頻在網絡上引起眾怒,眾多明星大V轉發聲援,無數正義群眾強烈呼籲,這件事才變成又一起「微博案件」真正被重視。
4月1日凌晨,煙臺市公安局發布警方通報,表示將全面調查此次案件。
為什麼從星星第一次報案到現在毫無進展?為什麼民警看到犯罪嫌疑人的舉動無動於衷?為什麼明明有物證卻被告知證據不足?《撤案決定書》是如何下達的?為什麼民警會說「我再管你就沒工作了」?是否還存在其他被害者?
我們都在等待著一個真相。
希望每一滴血,都不會成為惡的滋養
整場事件過程中,唯一能讓星星感覺到一點點溫暖的事情是,有一些和她有類似經歷的病友,會聽她訴說自己的遭遇,並給她提供心理支持和法律援助。
她們告訴星星,「姐姐們不需要你回報什麼,這是姐姐們欠你的,因為我們不夠勇敢。」
網絡上有一本改編自此案例的小說《生命的遺書》。
裡面寫道:如果一條鮮活的生命,可以換來大家對女孩子的關心和愛護,可以減少大家對性侵受害者的質疑和傷害,那麼她願意。
何況,她從第一次被傷害時就已經死掉了,她的生命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最可悲的社會是什麼樣的?是受傷的孩子埋怨自己不夠勇敢,而施暴者依然逍遙法外,是當一個被侵犯的孩子終於鼓起勇氣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時,這個社會卻再次把他推向深淵。
為什麼需要得到救贖的人還要自責,明明錯的不是她們,但付出最大代價的卻是她們!
我相信這個世界會很美好,但不是以無辜的女孩為代價。
《Sex Education》
希望此次案件,不會像以前無數次的案件那樣,變成扔進水裡的石頭,激起一陣波浪後,回歸表面的平靜。
而在深不可測的水底,黑暗的暗潮依然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