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80年,賈伯斯攤上了官司。
一切和一對母女有關,賈伯斯的前女友布倫南和私生女麗薩。
當然,對這段孽緣,老喬起初死不認帳,他公然宣稱:「全美國28%以上的男性,都有可能是麗薩的生父。」然後不惜自黑,「我根本沒有生育能力。」
最後,在科學面前,賈伯斯立即認慫,DNA結果顯示,麗薩和賈伯斯是父女關係的可能性是94.4%。
他把法院判決每月支付385元生活費主動提高到500美元。因為認錯態度好,法庭迅速結案,此事迅速平息。
從瘋狂甩鍋到主動背鍋,過山車一樣的反轉讓米國吃瓜群眾如墜雲霧。
連做好了持久戰的布倫南、麗薩母女也是一頭霧水:啥,恁爹這是幹啥嘞?
精明如老喬,怎會犯如此錯誤?
4天後的12月12日,人們恍然大悟,賈伯斯的蘋果公司公開招股上市,他的身價暴漲到超過2 億美金。
好一步險棋!
可想而知,對這對險些毀掉他建國大業的拖油瓶,喬幫主有多麼不待見。
梁子就此結下了。
2、
布倫南是賈伯斯的初戀。兩人相識於1972年的夏天,在加州的一所學校裡,一個讀高二,一個高三。情竇初開的年紀,他們相愛了。
半年後,賈伯斯考上了離家幾千裡遠的大學,兩人開始了異地戀。五年中,他們分分合合,剪不斷,理還亂。
用賈伯斯的話說就是,「那時我以為我愛她,但其實我只是很喜歡她。」然後,他犯下了所有男人都犯的錯誤,布倫南懷孕了。
布倫南的遭遇比後來的吳綺莉還要害慘,她大著肚子打工、居無定所。1978年春天,她在朋友的農場裡生下了女兒麗薩。
童年時代麗薩,跟隨母親長大,母女倆的世界裡,賈伯斯來去如風,行蹤不定。布倫南沒有學歷和正式工作,母女倆過得窮困潦倒,麗薩7 歲之前,她們搬了13 次家。
然而這一切與身價上億的賈伯斯無關。他對母女倆吝嗇的可怕,即便是後來贏了官司後,賈伯斯的500美元也總是延遲。
1983 年1 月,28 歲的賈伯斯登上了《時代》雜誌。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故事重提,仍然質疑麗薩的身份,詆毀布倫南名節。布倫南看了報導,表現得很平靜。幾天後,她給賈伯斯寄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5歲的麗薩光溜溜地坐在椅子上,被母親打扮成賈伯斯的樣子:戴著一副滑稽的大眼鏡,還粘了個假的塑料鼻子,貼了一撮小鬍子。在照片的背面寫道:「我覺得這是你的孩子!」
賈伯斯迅速回應:給她們娘倆寄了一張500 美元的支票。
畢竟相愛過一場,他們太了解對方了。果然,這張支票成功地平息了布倫南的怒火。
奇葩總是成對出現,對這對孩子氣的父母來說,女兒麗薩的出生就是他倆最不成熟的決定。
3、
布倫南與賈伯斯的過去像是黑子之於太陽,倏忽而過,絲毫不影響他的光輝。
多年後,人們津津樂道的是,賈伯斯如何英明傳奇,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勞倫娜如何優雅迷人。如果說布倫南的悲劇源於與賈伯斯性格不合,遇人不淑,那麼兩人的女兒麗薩則是最無辜的犧牲品。
這對父女的人生驚人地相似,或者說,麗薩在某種程度上在重複著賈伯斯的老路。
賈伯斯當年就是被他23歲的父母拋棄,被養父母收養。而他自己,也在23歲的時候,無情拋棄了女兒麗薩。
麗薩上中學後,布倫南的情況變得越來越不好,這種狀態影響了麗薩,為了繼續學業,她不得不離開生母,跟賈伯斯生活。
在少女麗薩眼中,父親猶如神祗,令人仰望。他想親近父親,卻又無比害怕。賈伯斯性格古怪,像個專斷的帝王,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中。他的決定不容置疑,他喜怒無常,父女相處的模式總是尷尬沉默。
在父親家裡,麗薩感覺無比孤獨,她渴望父親溫暖的懷抱,渴望他每晚對自己道一聲晚安。然而更多時候,她只能默默站在角落裡,看著父親、繼母還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們一家其樂融融,她是局外人。
有很長一段時間,麗薩都在糾結一件事。
1983 年,賈伯斯的蘋果公司推出了首款「麗薩」電腦。
居然與她重名,母親布倫南告訴她,「孩子,那不是巧合。」可麗薩不敢相信。14歲那年,趁著賈伯斯心情好,麗薩小心翼翼求證:
「那臺叫麗薩的電腦,是不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賈伯斯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說:「不是。」
這個回答將麗薩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抹掉了。
這款名叫麗薩的電腦造價高昂,市場需求度不高,很快就在市場上消失了。或許,在賈伯斯看來,兩個麗薩都是他失敗的作品。他對麗薩的評價很低,就是嬉皮士,小人物。
這份傷心化成了動力。她暗暗發誓,要讀大學,而且是最好的大學。她不想重複母親那樣漂泊無定的生活。麗薩夠爭氣,中學畢業後,她通過面試,如願進入哈佛大學學習。
但賈伯斯拒絕承擔大學學費。麗薩勤工儉學,最終靠鄰居的救濟完成了學業。
4、
27歲那年,賈伯斯帶麗薩去見了愛爾蘭搖滾樂隊成員保羅。兩人相談甚歡,保羅突然指著麗薩問賈伯斯:「那臺麗薩的電腦,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吧?」
賈伯斯猶豫了一下,低著頭,好大一會兒才回答:「是的,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心結突然打開,麗薩豁然開朗。不需要再證明什麼了,他的父愛從來不卑微,就像第一臺電腦之於後面的蘋果系列,「麗薩」永遠是第一位,無法取代。
就像母親曾對她說的,他愛你,他只是不知道他愛你。
多年後,麗薩才知道,她中學時就讀的那所非常好的私立中學,父親曾親筆給她寫過推薦信。賈伯斯在信裡說:「如果我是老師,我一定會錄取她」。
她很好,他知道。
離開哈佛後,麗薩在英國繼續深造,後來回到美國,成為了一名非常優秀的記者,她終於過上了和母親不一樣的生活。
每當麗薩想靠近時,賈伯斯總能立即渾身充滿尖刺,逃避似地把她推開。賈伯斯曾想換掉保時捷,麗薩問可不可以給自己,賈伯斯火冒三丈:「你不會從我這兒得到任何東西。你聽清楚了嗎?什麼都得不到,你什麼都得不到!」
這位天才心裡,永遠住著一個彆扭的小孩。
父女關係依然玄妙,他們聚少離多。
多年後,麗薩仍記得那個陽光疏朗的午後,瘦骨嶙峋的賈伯斯躺在病床上,他流著淚對麗薩說:「你小的時候,我沒有花多少時間陪你,我真想再多一些時間……現在說這個已經太晚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有人懷疑賈伯斯對女兒的肺腑之言,然而時光倒回,賈伯斯真的能做到嗎?或許只有天知道了。
賈伯斯去世後,給麗薩留了數百萬美元的遺產,和其他的孩子幾乎一樣多遺產。更令人費解的是,蘋果官網上,賈伯斯的「官宣」子女中,至今沒有麗薩的名字。
5、
有人說,賈伯斯有可能是一個「阿斯伯格症候群」患者,興趣狹窄,不善與人溝通,卻在某一方面發展出驚人的天賦。歷史上很多偉大的天才牛頓、愛因斯坦,都有可能患有這種疾病。
也有人說,賈伯斯是一個具有「自戀型人格障礙」的人。「喜歡指使他人、過分自高自大,對無限的成功、權力有著非份的幻想,缺乏同理心,不會理解他人的感受、願望和需要,和他保持親密關係(家人、戀人)會非常困難」。
聽起來很有道理。
斯人已逝,江湖只剩下傳說。
在麗薩心裡,父親是那麼不一樣,她仍然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帶她滑旱冰,賈伯斯突然停下來,讓她俯下身去聞玫瑰花。倆人穿著旱冰鞋,手拉著手越過籬笆,像頑皮的孩子,跑到人家草坪上面去聞玫瑰花。
還有多年前的那個夏天,在海灘上,父親突然拉住她,讓麗薩坐在自己的懷抱裡,賈伯斯說:「你看咱們倆的眉毛,都往中間湊。你再看咱倆的鼻子,多像。」
「不嘛,我的鼻子小,我的鼻尖兒跟你的也不一樣嘛。」
「等等看,它會變成我這樣的。」
「還有啊,你知道我腳丫子很瘦嗎?我覺得你也是。你再看你的手指頭,跟我的一模一樣。」賈伯斯伸出手和麗薩比了比。
「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孩子。」賈伯斯抱著麗薩,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那時的父親還那麼年輕,他的肩膀寬厚,懷抱無比溫暖,那是麗薩這輩子最難忘的時刻。
願這一刻停住,久一些,再久一些。
丹顏有話說: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賈伯斯因為一手創建商業帝國封神。
可悲的是,布倫南因為過早放棄學業,戀愛生子,幾乎沒有機會翻盤,一輩子也沒有從賈伯斯的陰影中走出來。
賈伯斯對大女兒的傷害更對源於他童年時代的遭遇,0-6歲對一生性格形成至關重要,在某種程度上,賈伯斯不願意正視自己的黑歷史,他的偏狹固執對女兒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傷害,父女之間,相愛相殺。
2018年8月,賈伯斯去世四年之後,女兒麗薩出了一本傳記《我,輕如鴻毛》(Small Fry)》,這是賈伯斯生前對她的描述,她用來做了書名,她最終與父親和解,與時間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