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章清:晚清廢除科舉後,新學制基本襲自日本

2020-12-11 騰訊網

廢除科舉後,新式學堂按照教科書的方式開展教學。由於教科書傳授的知識,和晚清譯介的知識有很大的脫節,不少教科書就直接來自日本。在應對這樣一個變化的時候,對日本的依賴非常嚴重。陶行知總結中國建設新學制的歷史,即指明新學制對於日本學制,實在是「抄得完備」。

章清(澎湃新聞 蔣立冬 繪)

章清,復旦大學歷史學系教授,文史研究院院長,中外現代化進程研究中心主任。著有《「胡適派學人群」與現代中國自由主義》(2004,2015)《思想之旅:殷海光的生平與志業》(2006)《學術與社會——近代中國「社會重心」的轉移與讀書人新的角色》(2012)《清季民國時期的「思想界」》(2014)。

近日,章清新著《會通中西:近代中國知識轉型的基調及其變奏》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昔之學在貫天人,今之學在賅中西。」清末民初,近代學科知識體系取「中學」分類體系而代之,中國社會有關現實世界及社會理念合法性論證的基礎,也漸次脫離傳統中國的「學術資源」,轉而採納近代學科知識所提供的「知識資源」。以「中學」與「西學」的會通為切入點,章清試圖揭示影響近代中國學科知識成長的諸多因素。

《會通中西:近代中國知識轉型的基調及其變奏》,章清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2月出版,527頁,118.00元

為什麼在您看來,所謂「西學東漸」的歷史圖景是被塑造出來的?您認為近代中國的「學科知識」的成長,在這一圖景中佔據怎樣的位置?是被哪些力量所多元決定(overdetermined)的?

章清:本書主旨是分析學科知識在中國的成長,用「塑造」一詞,是試圖檢討之前學者如何去看這段歷史,畢竟每一代有關「過去」的記憶都是不一樣的。從明末清初算起,這一過程在時間上跨越了差不多四百年,也留下各方人士對此的認識。因此,須努力做到「返其舊心」,或許才能重新確立問題的起點。換個說法,這實際是當下史學研究需要滿足的一條——「學術史」的梳理。今天對歷史問題的探討,都要求去做這樣的工作,了解問題是什麼時候形成的?主要使用哪些史料?原因也容易理解,學術研究是在進行知識增量的工作,前提則是充分了解前人關心的問題以及所使用的資料。以此為基礎,今天的研究者才可能通過發掘新的史料,形成新的「問題意識」,從而推進這個問題往前發展。

本書引論部分處理的就是這方面的問題,主要追溯「西學東漸」什麼時候引起學者的關注,在不同時期中外學者主要聚焦哪些問題。據此可以發現,圍繞「西學東漸」的歷程,以及涉及的主要機構和人物,已得到較為充分的闡述。但仍有很多問題有待深入,尤其突出的是,之前對這段歷史的認識,往往是在較為寬泛的中西比較視野下展開,「文化衝突」是頗為熱門的問題,關注學科知識成長的研究並不算多。而要針對此進行解析,牽涉一些複雜的方面。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引論」部分除了分析「西學東漸」歷史圖景的塑造,還關注到幾個層面的問題,包括西方、日本、中國本土,以及物質因素、技術背景等,在我看來,這幾個方面正是檢討學科知識在中國的成長需要重點把握的。你們也問及近代中國的「西學」是怎麼成長的?書中我也試圖說明,近代學科知識在中國的成長大致可視為「援西入中」的產物,但何謂「西」,本身即值得辨析,並不存在「已知」的西方,西方「學科知識」形成的過程同樣複雜。與此相關,「西學」之外,來自日本的「東學」,對中國產生的影響同樣昭著。當然,「本土」的作用自不待言,在「傳統」中變,也是理解近代中國學科知識成長值得重視的一環。順便說一句,這套書的標題用了「學科、知識與近代中國」,有學者表示不理解,其實這正是為了表明對此的考察,可以立足較為狹義的學科層面,也可以圍繞較為廣義的知識層面,還可以具體到語言層面、制度層面等。

以上表格載於《會通中西》28頁

梁啓超東渡日本後曾感嘆,國人治西學「能有識抉擇者蓋寡焉」。為什麼在晚清,西學的「學科次第」問題浮出地表,變得如此重要?圍繞這一問題的論辯,昭示了中國士人對近代學科知識怎樣的態度?

章清:本書主要分析的是「中學」與「西學」的會通,以把握晚清中國知識轉型的基調及其變奏。必須承認,無論從哪方面說,中西問題都構成近代中國的根本問題。所謂「法有可採,何論東西;理所當明,何分新舊」,這樣的「去中西之見」在清初還只能算是「低音」,到晚清則越來越多的人逐步有了這樣的共識——「昔之學在貫天人,今之學在賅中西」。當然,不同階段應對的問題是有差異的,最初關注的是較為單純的「西學」,隨後考慮的則是「中學」與「西學」,最後才集中處理「中西學」的問題。這大致也構成本書前三章的基本內容。

第一章審視的是晚清對西學之「學科次第」(「西學門徑」)的思考。中西學術交流涉及兩種「文明」的對話,分別扮演著「傳播者」與「接引者」的角色,因此,西方分科知識的傳播只是問題的一面,什麼因素主導了中國對此的接引,卻是值得重視的另一面。從中國方面來說,首先牽涉到如何認識傳入的西學涉及的不同學科,以及學科與學科間的關係。為什麼針對西學要提出學科次第、學科門徑這些問題,顯然是出於「接納」西學來考慮的,因傳入的西學明顯區分出不同的分科。而且,問題的關鍵不是西方有沒有這套東西,西方當然有,希臘人奠定的「七種自由藝術」,以及歐洲中世紀流行的「三科」(即文法、修辭學、辯證法)、「四藝」(即幾何、算術、天文、音樂)等,皆蘊含為學次第之考慮。來華西人對分科知識的傳播,也曾言及學科次第,由於守護於神學的立場,最初是將「教」與「學」結合在一起,如利瑪竇即強調「學不歸原天帝,終非學也」,隨後才著眼於將學科定位於不同的研究領域。但中國方面對此的接受,則明顯沿襲了「本土」的經驗,故此,探索各學科之次第,為的正是找到「採西學」之門徑;像《格物入門》《西學關鍵》之類的書,在晚清就頗為流行。

《格物入門》

作為接受的一方,立足本土經驗「想像」外來知識,再自然不過,歷史上也不乏這樣的經驗。晚清最為突出的,一開始是將西學納入「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的架構進行闡釋。宋儒確立的這套「功夫」,賦予了「大學之道」循序漸進的過程,將西學等同於「格致」,實際是將西人的「格致之學」視作「初級功夫」,或者是在「技」「器」「藝」層面安置西學。這既可縮小中西之隔閡,也不無維繫自我優越感的成分,多少可以化解接納西學產生的「緊張」。因此,按照一定的學科次第接納西學,還包含價值上的取捨。有意思的是,不單是中國士人如此,來華西人也樂於將「西學」納入這樣的架構,便於中國對此的接納。李鴻章為丁韙良所著《格物入門》一書寫序,就由衷表示:「餘喜西學格物之說,不背於吾儒。」此外,「西學中源」說、「中體西用」論的流行,也同樣包含這樣的考量。如果西學源出中國,如果西學只是「用」,則接受起來就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對於外來的知識、文化的接納,這樣的「策略」可以說至今仍在沿襲。

按照您的說法,晚清對於「次第」的思考有多方面的呈現:除了您剛才提到的「西學門徑」,還有「中體西用」論,以及針對西學「學」「政」「教」的區分。「中體西用」論為何影響巨大?「中學」與「西學」最終是如何實現「會通」的?

章清:可能任何時代都有所謂「政治正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句話在晚清非常流行,梁啓超就說過,「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者,「張之洞最樂道之,而舉國以為至言」。這句話當然不是張之洞的發明,歸到他頭上,就因為張的影響大。然而,張之洞絕不是保守的人,因此,提出這個口號,也包含策略上的考慮。我們看張之洞《勸學篇》對此的闡述,就會發現「中體西用」論之「體」,究竟有多少實質性內容,大可質疑,反倒是「西用」外延不斷擴展。如錢穆所分析的,「中體西用」確可說是晚清士人的共識,但當時的人「實在也並不知道中國之體是一個什麼體」。甚至可以說,伴隨「西用」擴展到「西政」,「中學」之「體」外延不斷縮小,已逐漸變得「空洞」,往往只是一種「說辭」,一種「姿態」。這也是將「中學」「西學」同樣置於「學」,所不免陷入的困局,那個時代最了解西學的嚴復,就將此視作「文義違舛」「顛倒錯亂」之說。而「體用」論的流行,也凸顯晚清對學科知識的接引形成了兩條基本的線索:其一是依託「國別性」來審視「學」,因此要別立「中西」,辯論「體用」;其二則是立足「普遍性」進行論辯,強調知識具有的「現代性」特徵。

梁啓超

重點在於,與關心「西學門徑」相比,「中體西用」論明顯是致力於辨析「中西學門徑」,一字之差,意味全然有別。前者是純就「西學」立說,儘管中西「格致之學」之異同也引起眾多紛擾,但關注「西學門徑」,多少可以超脫的方式展開,稱之為「冷眼旁觀」亦無不可,故此可以圍繞西學之次第闡釋看法,以便於按照一定的次第「採西學」。而「中體西用」論的流行,究其根本,則是在「中學」與「西學」之間的選擇。因此,「中體西用」論也成為近代學科知識成長的重要一環,起點是別立「中西」,而歸途卻是「學無中西」;化解了「體用」之緊張,完成對「學」的現代性論述,近代學科知識之奠立也才成為可能。

張之洞

至於體用之分後來的變化,則涉及本書第三章分析的內容。我把「學」「政」「教」作為構成近代知識轉型的三個關鍵詞,涉及的要害是「中學」「西學」之分與合。江標在湖南學政任上(1894—1897)曾以「尊新」為題課士學子,一位學子就給出這樣的答案:「海上通商,開闢一大變,中國道不行也。道在天地,無中外,無殊同。」既然中國之道已難以行於天下,能體現「無中外」「無殊同」的,則只能歸於「學」。差不多同時,一群溫州籍士人圍繞「中學」與「西學」進行辨析,也產生了這樣的看法:「西學中學,將來必有合一之時。」大致說來,圍繞「學」「政」「教」發生的「變奏」,有這樣的基本線索:其一,「教」與「學」構成來華西人「援西入中」的基調,論辯「西學」無關「西教」,則成為晚清接納近代知識的重要一環;其二,「政」與「藝」的變奏映射出中國本土對「新知」的接引,方向多所調整,「西政」的內涵不斷拓展,與「西藝」也漸漸合流;其三,超越國別的「學」,是從「器」「技」「藝」「術」的定位中被拯救出來,並在「現代性」的論述中奠定其地位。其中所展示的「變奏」,即是「學」取代了「教」、超越了「政」。當然,這些關鍵詞的內涵並非一成不變,伴隨學科知識成長出現新的學科「語詞」,其語境較之過往也大異其趣。所謂「學」,不再是「西學」,甚至也不是所謂「新學」,而成為「近代知識」的代名詞,涵蓋「諸學科」;所謂「教」與「政」,更是被安置於具體的「宗教」與「政治」之學。

各種西學書籍的出版是建構「西學東漸」圖景最基本的資源。西學知識在晚清的再生產,為什麼尤以「彙編」資料這種載體呈現?

章清:知識傳播在不同的國度往往都有獨特的方式,通過各種「叢書」「提要」的方式對翻譯的書籍進行「知識再生產」,是晚清較為流行的形式,這大致能說明該書被接受的情況,及其產生的影響。關注「西學東漸」的問題,自然可以注意到晚清出版的這類著作實在不少。就形式來說,並不令人感到陌生。張之洞《書目答問》就言及,「叢書最便學者」,「欲多讀古書,非買叢書不可」。在別的地方還指出,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讀一遍,即「略知學問門徑矣」。

《書目答問》

各種西學「彙編」資料的流行,則與知識的傳播、接受息息相關。來華西人對西學的譯介,也希望顧及西學的整體性、系統性。1683年南懷仁向康熙進呈《窮理學》一書,即是當時傳教士翻譯工作的「總匯」,總計有六十卷之多。該書未能刊刻流行,較早見到殘本的馮承鈞就讚許此書「可謂集當時西學之大成」。到晚清時,來華西人在從事翻譯工作時也不乏這方面的考慮,傅蘭雅總結江南製造總局的翻譯工作時就道出,最初譯書時,「本欲作大類編書」,即按照「西國門類分列」,然而卻受制於「緊用之書」的束縛,未能實現。這方面也有成果,傅蘭雅1882年即組織了一套《格致須知》的出版工作,1886年印行的艾約瑟歷時五載完成的「西學啟蒙十六種」,則產生了較大的影響。

西學傳入中國初始,中國士人已開始以「彙編」的形式,匯集某些著述作為「西學」的代表。最具代表性的是1628年刊刻的李之藻所輯《天學初函》。該書分為兩編,一為理編,包括介紹天主教理及世界地理的諸書;一為器編,為論數學、天文、水利各科的譯書。這既反映出那個時代對西學整體上的把握,同時表明,「彙編」本身即是在表達「見識」。晚清針對西學書籍區分門類,加以匯集,也頗為突出。1888年初版的《西學大成》,是較早出現的一部。王韜即肯定此書「含英咀華、去冗削繁」,能「總其大成」。官方也不乏舉措。文廷式1896年就「請旨編類成書」,主張以今日之「切要事宜」為中心,分類「彙纂西書」。1902年清廷還下旨由翰林院開館纂輯《各國政藝通考》,由惲毓鼎擔任總纂。而梁啓超於1896年寫成的《西學書目表》,則透過具體的書目展示了對西學的認知,堪稱晚清指示西學門徑最具影響力的作品。這是梁因應門人的要求而作,希望為初學者指點「門徑」,了解「各書之長短,及某書宜先讀,某書宜緩讀」。

《西學書目表》

這一情況的出現,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首先值得重視的是科舉改制。晚清科舉改制最終形成的方案是「廢除八股,改試策論」,鄉試、會試所出「問策」主要考察士子對西學知識的掌握,這自然推動各種西學「彙編」資料的出版。另外,書籍的生產還與那個時代的技術進步密切相關。石印技術的廣泛使用,大大方便了這些書的快速生產。如果仍然在雕版的時代,這個過程絕不可能那麼快。並且,用石印印刷,成本要降低很多,這對於書籍的流通,也起到重要作用。葉德輝在《書林餘話》中就說明:「海通而後,遠西石印之法,流入中原,好事者取一二宋本書,照印流傳,形神逼肖,較之影寫付刻者,既不費校讎之日力,尤不致摹刻之延遲,藝術之能事,未有過於此者。」

書籍的出版和閱讀是不同的兩個層面。您能從晚清士人閱讀的角度,談談對於西學的接受嗎?

章清:晚清不僅在「知識生產」環節呈現多種形態,「閱讀」同樣如此,也確實需要對此進行一番解析,才能更好把握晚清對學科知識的接納情況。按照我的理解,審視晚清的「閱讀世界」,把握其中的「節奏」及「載體」也頗為重要。所謂「節奏」,乃是因為西學知識的傳播有不同的「步調」:先是為直接相關的官員或士人所接觸,然後再逐步推展開來。之所以要提到「載體」,是因為在「發表」未成為讀書人慣用的形式之前,「閱讀」主要是在日記中完成的。與這樣的「私人」閱讀適成對照,還有參與科舉考試時被「引導」進行的閱讀,亦可看作「公開」的閱讀。檢視多種形態的「閱讀」,或許才能更好介入晚清的「閱讀世界」。此外,就知識傳播來說,作為新型媒介的報章在晚清也發揮著重要影響,報章也構成「知識生產」新的形態,相應的,所謂「閱讀」,也體現在讀書人藉助於報章這一新型媒介。晚清紛紛設立的各種學會,往往將設立「藏書處」「閱報社」作為基本的工作,這也意味著晚清推進閱讀西書的工作有新的進展。

清代科場

具體到接受程度,則不是太樂觀,評估起來也比較困難。中間有幾個重要的轉折,恰好會影響對這個問題的把握。中國最早接受的主要是和對外交往有關的公法方面的知識。要出使,要跟洋人談判,首先要去了解這些方面的知識。但這只是較為特殊的例證。實際上,大宗的西學著作,如江南製造總局翻譯館出版的西書,閱讀的人就很少。科舉改制確實改變了不少,但應試士子更多接觸的實際是可用於「揣摩」的課藝,即匯集各書院課藝、鄉會試闈墨或裁剪西書而成的「科場書」,對西學的了解只是一些「碎片化」的東西。原因也容易理解,在短短時間裡,應試士子既要周知本國古今政治及史事,還要了解各國政治藝學,且四書五經大義還不得丟開,可謂不可能的任務,於是「不得不廣購各書以供場中之襲取」。其結果便是「八股之功令雖改」,但「八股之習氣未除」。

以上表格載於《會通中西》436頁

科舉改制後不過幾年,科舉即遭廢止。您怎麼評價科舉改制的意義?雖然天不假年,但它對後世的影響大嗎?

章清:對於科舉考試,近些年說好話的人越來越多,為此也對廢除科舉表示種種遺憾。對此,我一向主張對此要考慮其「變」與「不變」。變的是考試內容,繼續按照「四書文」「五經義」的程式出題,顯然不行。但考試制度本身一直沒變。廢了科舉後,很快有新的考試出來。之所以會走出這一步,也與西學在中國的傳播有關,科舉改革勢在必行,主要是受到「西學」的衝擊。為此,還曾將西學內容納入到科舉考試中,先是有「算學科」的開設,以後又有「經濟特科」之議。但這樣的「舊瓶裝新酒」,終究無法解決問題。

科舉新章自然發揮了導向作用,不僅大力推動了譯書業的發展,還促成西學書籍以各種形式流通,應試士子也會去接觸西學書籍以及《清議報》《新民叢報》等報章。但又必須看到,以考試為目的的閱讀,難免取巧。一位士人對於科舉改制三場出題之法花了一番心思研究,當登門求教的客人問及此,便開列出一張書單,備舉「當讀之書,當看之書,當熟讀揣摩之書,當購備查閱之書」。他也相信,這張書單足可為「改學之津梁,應科之良藥」。問題在於,這張涉及數十部書刊的單子,在其看來已是「從略」,然而,來客卻直指開出這樣的書單實在是「不近人情」,一則寒門單士何從有巨資購備這些書籍,二則要熟讀這些書,也只能是「頭白可期,登進無日」。來客也更相信其他人介紹的辦法:只須備《經策通纂》《時務通考》等書一二部,即可應付三場之試。這則故事正反映出應對科舉新章,大多數應試士子只是廣購各種現成的「科場書」,以供揣摩之用。

岱東兩等小學堂

至於科舉改制對後世的影響,也確實難以評估。此一過程延續的時間短暫,鄉試、會試分別舉行了兩次,留下的可供檢討的資料很少。廢除科舉後,新式學堂按照教科書的方式開展教學。由於教科書傳授的知識,和晚清譯介的知識有很大的脫節,不少教科書就直接來自日本。在應對這樣一個變化的時候,對日本的依賴非常嚴重,包括主導變革、奠定新學制基礎的《奏定學堂章程》,基本就襲自日本,陶行知總結中國建設新學制的歷史,即指明新學制對於日本學制,實在是「抄得完備」。

《奏定學堂章程》

《會通中西》是「學科、知識與近代中國研究書系」的其中一本。這套書由復旦大學中外現代化進程研究中心編輯,您能談談推出該書系的背景和初衷嗎?

章清:這套書的形成是一個自然的過程,也是當下學術生態的反應。中心成立後,較為重視結合近代學科知識的成長,重新認識近代中國的歷史,為此組織了多項課題,也與多家研究機構開展了富於成效的合作。「學科、知識與近代中國」研究書系的出版,正是上述合作研究的產物。當然,這套書能出版,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也多所付出。遇到好的編輯,是作者之幸。在此也要向該社首席編輯徐思彥、近代史編輯室主任宋榮欣及其所領導的編輯團隊,表達真摯的謝意。

書系匯集的研究成果包括:沈國威《一名之立旬月踟躕——嚴復譯詞研究》、陳力衛《東往東來—近代中日之間的語詞概念》、阿梅龍《真實與建構——中國近代史及科技史新探》、孫江《作為表象的近代》、潘光哲《創造近代中國的「世界知識」》、章清《會通中西——近代中國知識轉型的基調及其變奏》。各位學者有不同的專業背景,皆關注到近代學科知識成長的一些方面,展示出各具特色的研究,但顯然還不足以涵蓋此一課題所涉及的廣泛內容。接下來中心還將致力於「東西知識環流與近代中國」課題的研究,希望能繼續推進相關成果的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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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北京大學、南京大學、四川大學、華中師範大學、福建師範大學和復旦大學等高校的8位研究生圍繞科舉史的空間視野、科舉地理的新思路展開了熱烈討論。工作坊上半場報告聚焦「科舉史的空間視野」,邀請到了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中心的朱海濱教授和復旦大學歷史學系的劉永華教授擔任評議嘉賓。第一篇文章來自華中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的孫巖,他提交的報告題目是《「以昭文明之象」:明代福建官學藏書樓與地方文教的建設》。
  • 京師大學堂和科舉之爭,廢除科舉都經歷了怎樣的過程?
    與八國聯軍籤訂城下之盟後,慈禧太后自西安回到北京。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慈禧明頒諭旨指出:「現在學堂初設,成材尚需時日,科舉改試策論。」此諭頒出不久,又發新詔:嗣後鄉會試頭場試中國政治史事論五篇,二場試各國政治藝學策五道,三場試四書義二篇、五經義一篇。考官閱卷合校三場以定去取,不得偏重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