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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烏村寂靜的夜裡,時不時傳來三三兩兩的狗叫聲。屋外,風很大,巷子裡沒有一個串門的人,烏村一片死寂。
三更半夜,老村長的門敲響了,老兩口早已塞在被窩裡呼呼睡覺了,敲門的是烏村的大戶王寬。
這樣寒冷的夜裡,沒人願意跑出去為他開門。老村長罵罵咧咧,這大晚上誰在尋魂?還叫不叫人睡了!
其實,時間並不是很晚,只是老村長比別人睡得早罷了。
這些天,他的確忙,一天到晚都在忙,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結實了,精氣神也不比當年了,吃罷飯,泡泡腳,躺在床上沒幾分鐘就進入夢鄉了。
要怪就怪那該死的「肺亂」,這是一種最近出現的怪病,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瘟病,烏村已經死了兩個了,據說染上這種病的人活不了一個禮拜。最初由感冒引起,咳嗽嚴重,引起肺炎,最後轉化成所謂的「肺亂」。至於這種病到底叫什麼,在這個偏僻的山溝裡沒人弄得清楚,「肺亂」的名字是烏村一個獸醫起的名,說是此病生在肺部,禍人性命,自古有瘟病霍亂,不妨稱之為「肺亂」吧!
「肺亂」一出,人們聞風喪膽,閉門不出,惶惶不可終日。人們說,這是老天爺在懲罰烏村,前些年,村裡一個神經不正常的年輕人拆了村裡的娘娘廟,毀了佛像。而三年過去了,人們也沒有去修葺,破廟漏雨,畜生踐踏,如今一片狼藉。
村裡的老者也曾提出過修廟的事,可烏村人窮,這幾年遇上天旱,顆粒無收,修廟的事一拖再拖,一直到了今天。
門開了,老村長提著油燈去開門,寒風裡,燭火像奄奄一息的生命,飄飄忽忽,仿佛瞬間就要離開人世。老村長耷拉著棉襖,儘量把油燈捂在懷裡。門開了,老村長提起油燈瞅了瞅,是王寬:
「王菸袋,有事嗎?」王寬還有些迷迷糊糊。
「……有!是大事!」王寬四周看了看,把聲音壓得很低。
「什麼事?又出肺……」老村長還沒說出「亂」字,王寬趕緊皺緊眉頭,小點聲小點聲!
「你說是你……還是……」老村長盯著王寬,他趕緊後退了一步。
「怎會是我?!走走走!進去說」王寬弓著腰,跟著村長進了屋。
「客廳去,老婆子睡覺呢!」
村長帶著王寬去了客房,油燈放在黑漆漆的八仙桌上,倆人湊在一起,偌大的屋子被兩個臃腫的影子充滿了。
「你趕緊說說是誰得了肺……」
「你這麼著急幹嘛!旱菸有沒?」
老村長從抽屜裡取出他的菸袋,王寬滿滿裝了一煙鍋,去下燈罩,點燃,美美地吸了幾口。
「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是哪個孬種又害病了!」村長顯得很著急。
「什麼孬種!你咋說話呢!是我兒子!」王寬把「兒子」壓得很重。
「……你兒子?兩個都……」村長瞪大了眼鏡。
「你放屁!你還是人不?還兩個!一個都夠我喝一壺的了……」王寬狠狠瞪了村長一眼說是小兒子。
「哦,是那個傻子啊……」村長嘆了口氣。
「你說啥呢?傻子那也是我親生兒子!」王寬又瞪了村長一眼。
「我說王大菸袋,既然這樣那你還往我家裡跑?你兒子害病,傳染給你,你這一來……」老村長跳下椅子,他突然變了臉。
「你都一把年紀了那麼怕死啊?誰說我傳染肺亂了?昨晚阿言還好好的,半夜我看羊的時候,就聽見他咳嗽得很厲害,我估計有事了,這才上來找你」
「哦,沒有包庇,算你有良心」老村長摸了摸鬍子。
「這就是肺亂的徵兆,你一定要注意著點,不要和他接近,當然不能湊在一塊兒吃飯,明白吧!」村長一邊叮囑。
「我早就明白,我還不想死呢!只怕這傻兒子不懂事,不聽話出去到處亂跑,誰能攔得住?」
王寬擔心的也是老村長擔心的。
阿言,是王寬的二兒子,天生半腦殼,但也不至於傻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他會聽話,也會幹活,就是經常說一些不著調的話,也會幹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來。
阿言30歲,單身一人,在這個家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家裡什麼農活他都幹,最髒的最苦的,他毫無怨言,只求得一包廉價的菸捲,別無所求。
在這個村裡,在烏村人的眼裡,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人們和他說話都是帶著小孩子的口吻,騙騙他,鬧鬧他,有的索性置之不理。但多少年來,在阿言的心裡,人們的態度這並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他一如既往活得開開心心,沒心沒肺。
這個晚上,王寬和老村長聊了很久,最後他們決定把阿言逐出烏村,為了全村人的安全,王寬也只好這麼認了,怪就怪他命苦吧!
次日,王寬把阿言害病的事都告訴了家裡的老老少少,唯獨阿言自己不知道。王寬交代家人說,誰都不許接近那個傻子,吃飯的時候不用叫他,把飯擱在阿言的門前就是了。起初阿言很不理解,他問王寬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叫他一起吃飯?王寬解釋說,你病了,你就呆在家裡好好休息,不要到處亂跑,吃飯的時候家人會給你端過去。
阿言辯解說自己沒有生病。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不大礙的。見傻兒子還不明白,王寬就說最近村裡鬧瘟病,只要人傳染上就活不成了。如今村裡人都靜悄悄的,那都是瘟病給鬧的,人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傻啊!阿言皺皺眉頭,這才相信了。
不到半天時間,全村人都知道王寬的兒子得了「肺亂」!人們又一陣驚惶,不得了了,烏村眼看就要完蛋了!村裡的老人們都在這麼說。
烏村人的心又一次提懸了。
人很少出門,這一下更少人串門了,白天,人們除了挑水,再很少看到人的影子,連小孩子都銷聲匿跡了,更誇張的是,以前巷子裡曬太陽的群雞也不見了!
「肺亂」如死神一般籠罩了整個烏村,烏村搞得一片烏煙瘴氣。
人們都在傳言,娘娘廟毀了,至今未修葺,烏村人要遭報應了!而這一切罪魁禍首都是那個神經病,人們由此生恨,他們想把年輕人也逐出村外!
如果別人得了「肺亂」,烏村人還不至於恐怖到如此地步,起碼他們是正常人,知道「肺亂」是要人命的,而且傳染性很強的,沒有人敢亂跑。他們會自覺地把自己隔離起來,接受治療或者等死。
可是,阿言卻不一樣,他是個傻子!
對於「肺亂」的嚴重性,他能明白多少?說不定啥時候悄悄逃出來,在巷子裡亂跑,闖近別人家裡串門,那該怎麼辦?
對於此事,人們找了村長,他們異口同聲:把阿言逐出村外!
村長沉默了一會,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王寬會同意嗎?」人們問。
「王寬主動找上門來的!」
「還是王寬識相,為咱烏村著想……」人們一陣讚嘆。
傍晚,飯後,王寬站在阿言的門外,他囑咐阿言不要到處亂跑,不然會傳染上「肺亂」的!阿言說知道了。
阿言的屋子在大院外,王寬一家看電視的時候,沒想到阿言卻偷偷跑出去了,在他心裡,什麼「肺亂」,那都是浮雲,我赤手空拳打死過一頭牛,還怕一個看不見的什麼瘟病?阿言笑了,他笑烏村人太傻。
一整天都沒有出門了,他心裡憋得慌,如果不是自己生病,他早就趕著羊放牧去了。呆在野外,躺在枯草上,曬曬太陽,吼吼山歌,美哉美哉!呆在屋子裡,他覺得快憋瘋了,這才一天時間!
阿言趁著皎潔的月光,抽著哥哥給他的菸捲,美美地抽著,哼著不成文的調子,心情一片大好,什麼感冒啊肺亂啊,在他心裡屁都不是。
有人隔著牆遠遠聽見阿言在巷子裡散步,天啊!這真是個傻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散步?傻子啊真是傻子!
很奇怪,平日裡敲門別人都會開,而今晚卻不同,人們一聽到時他,都晦氣地吐一口唾沫,叫他趕緊滾遠。一家接著一家都是如此,阿言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很生氣:這都什麼人,平時都喊他幹活,可如今卻連個門都不開?你們才是傻子呢!不就是肺亂嗎,至於這般神經兮兮的!
阿言只好走了,無聊,他只好回屋睡覺了。
天剛亮,好多人都圍在村長家的門口,他們嚷著趕緊把阿言逐出村外!
昨晚的事,老村長也聽見了,他壓在心裡沒說,看看人們什麼反應,既然大家如此,他不好推辭,便叫人給王寬喊話,說是有緊急會議。
王寬叫來了,村裡人擠滿了村長家的大院,王寬心裡很清楚,這次阿言逃不過這一劫了!這個傻子!
大院裡,人們嚷個不停,也就一句話:把阿言逐出村外!
王寬倍感壓力,他不得不從。為了王家幾十口老老小小,為了烏村百姓,在這個時候,他覺得人們的要求並不過分。
可是怎麼驅逐,這是個問題。阿言是個傻子,搞不好他會發瘋,要是硬拼起來,沒人敢跟他單挑,曾經,他赤手空拳打死過家裡的一頭犍牛。自那以後,王寬才養了一群羊。
有人說,把他綁了,扔到村外讓他自生自滅;有人說,給他灌藥,遲早是個死,不如毒藥來得快一點;也有人建議,在村外給阿言蓋一間破草屋,讓他一個人去生活……
王寬沒有吭聲,他也想把阿言趕出去,可想來想去,在生於死的這幾天裡,他一個傻子將怎麼熬過去?當然,怎麼說遲早是個死,人們這麼七嘴八舌他心裡並不是那麼生氣。
把阿言綁了,扔到野外,可沒人敢碰他,一來怕傳染「肺亂」,二來怕惹怒了阿言會傷及人命;至於水裡下藥,又覺得太過分……種種建議都覺得不太靠譜,最後人們一直同意給他蓋一間破草屋,讓他一個人過活。
晚上,王寬隔著門和阿言談了很久,起初說什麼阿言都不聽,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得了什麼「肺亂」,他說自己得的僅僅是個感冒,就算是「肺亂」,一個看不見的病會置人於死地?王寬笑了,你個傻子,病能害死多少人啊!就算一個感冒也能害死人,阿言拍拍門他說不可能。王寬很清楚,給一個傻子講這麼多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可不這麼解釋卻又拿他沒辦法。
王寬說,為了烏村男女老少,為了咱老王家,你不得不走出這個村子!阿言哭了,他終究想不通烏村人究竟怎麼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病就說的這麼懸乎?他很詫異,烏村人是不是瘋了?無情的父老鄉親啊!
可當王寬說及前些日子村裡因患「肺亂」死去的兩個年輕人時,阿言不得不沉默了。
這個晚上,阿言一宿沒有睡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當想起父親說這種病能置人於死地時,他身子不停在顫抖。死對於他意味著什麼?他不知道,只記得爺爺死去的時候,沒有受一點疼痛,晚上好好的,早上醒來的時候人就斷氣了。老人走得很安詳,父親說他去了天堂,那裡無憂無慮,是仙人生活的地方。
阿言也會想想,如果自己死了,家裡會給他弄些紙火,有房子,童男童女,金山銀山……什麼都有,還有人伺候,也有人跪在墳地裡為他哭幾聲,伴著嗩吶吹的送魂曲,那該多壯觀!這麼想想,對於死他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只是他一直惦念自己的一群羊,如果自己走了,不在人世了,他的羊誰來管?
他很愛它們,他習慣了和羊漫步在山野的生活了。
天亮他才睡著,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他聽見好多人在屋外叫嚷:
「趕緊把阿言趕出村外!」
「烏村要亡了!」
「老天爺要收人了……」
人們在他的門外亂嚷,他聽得像一群野鬼在嚎啕,他憎惡到了極點。
不得不走!一走了之!不再受這些惡魔的糾纏了!
忽然,「哐當」一聲巨響,阿言一腳踹開了門,屋外,頃刻間安靜了:
「鄉親們,你們回去吧!我沒說要留在烏村,我今晚就走!」阿言說完詭異地笑了,帶上門又睡了。
人們這才散了。
下午,烏村的幾個年輕人在野外為阿言搭了一間茅草屋,傍晚,飯後,阿言站在烏村的山頂,他大喊:阿言走了,烏村的老少爺們——
人們都聽到了,他們心裡一陣高興:這孩子還是挺懂事的!
第二天,人們去了野外,阿言並不在草屋裡,人們找了一下午,也沒有尋到半點影子。
第三天,第四天……自那以後,阿言再也沒有回來,他失蹤了。
阿言走了,烏村似乎平靜了。
可沒多久,村裡有人又發燒了,人們再次恐慌了:天啊!肺亂!
凡是發燒感冒的人,都被隔離了起來,如果感冒藥治不好,就任他自生自滅。不久,烏村又死了兩個人。
人們恐慌到了極點。這時候他們似乎醒悟了,這哪是什麼瘟病,這都是因為得罪了神靈啊!於是人們真正開始修葺娘娘廟了,不管生病不生病,先顧不上拿錢買藥,人們把所有的錢聚集起來,修了一座壯觀的廟宇。
廟修好了,然而人們的病並沒有一點起色,冬天下了好幾場大雪,人們大都感冒了,烏村人上下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慌!
烏村,一片死寂。
四十多天過去了,烏村前前後後因「肺亂」已經死了七人,發燒咳嗽的人越來越多,人們惶惶不可終日。
就在廟修好不到一個禮拜,廟被人挖了,塑像也被毀了,還是烏村那個神經病的年輕人幹的,人們再也不能忍受他胡作非為了,最終烏村人把他綁在樹上打死了……
人們說。烏村完了!
十幾天後,烏村來了一位戴著老花鏡的老人,他背著藥箱,不到半天的時間,他終於查清了烏村人口中所謂的「肺亂」,天啊!這哪是什麼瘟病,這不過是簡單的感冒嗎!
一場小小的感冒,給烏村人的心裡蒙上了瘟疫的陰影,這不是「肺亂」,這是人亂啊!
烏村人問,你怎麼會來這裡?老人說,是一個叫阿言的孩子告訴我的,他說他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牛,可烏村人卻被一場感冒嚇得屁滾尿流……
人們皺了皺眉,他們不敢相信是阿言救了他們!
「大夫,那阿言人呢?」人們關切地問。
「他說他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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