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訪談》2014年11月15日
——爆炸曝出的「不合格」
雲南曲靖一家企業買了一臺發電設備，重量超過60噸、價值超過800萬，裝配好了像座小山，它也的確是全廠1000多人工人生產、生活的靠山。可是今年一月，這座山突然塌了！這個大傢伙突然發生大爆炸，聲音驚天動地、場面驚魂動魄，而且讓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更震驚的事，還在後面。
2014年1月21號晚上九點多鐘，位於雲南省霑益縣的鑫福公司鋼鐵廠突然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同期】雲南省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電氣專工 高禮生
聲音很響，是很恐怖的一種聲音。
【同期】雲南省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汽機專工 蔣軍培
廠電中斷，整個車間照明全部黑暗。
爆炸來自與鋼鐵廠配套的高爐尾氣發電廠，事故發生時，發電廠內存有20噸潤滑油的儲油罐面臨著爆炸的威脅。
【同期】雲南省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電氣專工 高禮生
跟著那個油管裡面就發生了大火火光，都衝上了這個頂棚。
緊急情況下，現場工作人員將潤滑油及時卸放到地下的安全油箱，這才避免了更嚴重的二次爆炸。那麼，到底發電廠裡什麼發生了爆炸？
【同期】雲南省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汽機專工 蔣軍培
跑到現場一看發電機已經不在了。
【同期】雲南省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電氣專工 高禮生
高禮生：發電機的位置現在已經是一個大坑了。
記者：(發電機)飛到哪些去了？
高禮生：從這裡飛到平臺下面去了。
記者：整個發電機組有多重？
高禮生：我們發電機組總重有60多噸。
記者：這有多高？
高禮生：這裡有八米高，從八米的地方一下子就掀翻下去了。
這張照片是事故發生之前發電機組的原貌，而事故發生時，總重60噸的發電機組，被爆炸的威力連根拔起，甩下8米高的平臺，將地面砸出一個深深的大坑，發電機面目全非，與之相連接的汽輪機也被炸得支離破碎，一些機組部件及殘骸擊穿廠房，飛落四處。
從現場來看，爆炸就來自這個60噸重的發電機，那麼發電機為何會突然爆炸？
【同期】霑益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 周樹安
非常不可思議！
對此，當地政府成立了以質監、安監、工信、公安等政府職能部門和相關技術專家組成的事故調查組，經現場勘驗，基本排除了人為因素。
【同期】事故分析會現場討論
(事故)第一天縣裡面的領導帶著相關專家過來，第一步就是排除了人為(因素)這一塊兒。
【同期】霑益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 周樹安
因此要把這個設備的事故發生的情況弄清楚，只有找到是不是(發電機)有質量問題。
為了弄清楚這個問題，雲南省質量技術監督局委託西安一家技術鑑定機構對此展開了調查，在鑑定公司的要求下，事故發電機的內部被打開，機圈內側上一張寫有「不合格」字樣的紅色標籤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同期】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總經理 權發黨
我當時一看就蒙了，我說這不可能，一分鐘幾千轉高速運轉的機器裡面，怎麼突然間發現有不合格的標籤！
標籤上「不合格」字樣下面還有一串產品編號，很顯然是產品出廠檢驗時貼上去的不合格標識。
【同期】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總經理 權發黨
記者：有不合格標籤話說明什麼問題呢？
權發黨：在我的本意當中，這個不合格標籤從消費者的權益來說，貼了個不合格的標籤，那就認定這個產品肯定是不合格的，既然不合格，憑什麼賣給我！
據了解，發生爆炸的汽輪發電機組是鑫福公司通過山東青島捷能汽輪機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購買的，總價820萬元，而這個總投資達1.5億的發電廠，2012年5月開始試運營，到事故發生時，發電機組運營還不到兩年時間。為此，鑫福公司找到了設備供貨商青島捷能汽輪機公司。
【同期】資料畫面：青島捷能汽輪機公司 代表
在(軸)斷之前汽輪機並沒有超速，所以說事故的原因還是在發電機這一塊。
儘管青島捷能汽輪機公司也認為發電機有問題，但他們表示對此並不知情，因為根據這份產品訂貨合同，這套發電機是他們委託另外一家企業——濟南發電設備廠配套生產的。
【同期】電話錄音 青島捷能汽輪機公司售後服務處副處長 萬瑞麟
萬瑞麟：它的產品不進我廠，是從它那兒直發。
權發黨：這個跟你們一點責任沒有嗎
萬瑞麟：你這樣問的話，要是不出問題的話，就是再運行20年，你(會)知道嗎？你也不會知道啊，再換句話說，你知道是不合格產品，那你還要。
權發黨：但是你提供的證書是合格的。
萬瑞麟：我提供什麼你就要什麼。
供貨商把責任推給了發電機生產廠家。那麼，這個不合格標籤究竟是誰貼上去的，代表了什麼意思？鑫福公司又找到了發電機的生產商——濟南發電設備廠。
【同期】電話錄音 濟南發電設備廠代表
那個標籤當時我們開會時也說，這個東西確實是我們(廠)貼上的，也沒有說不是我們貼的。
既然如此，發電機到底哪裡質量不合格？既然不合格，為何廠家還能拿出去銷售呢？
【同期】電話採訪：濟南發電設備廠 設計所副所長 劉淑軍
權發黨：你們廠裡的檔案記錄到底是哪裡不合格？
劉淑軍：當時材料成份有氣泡，相對於標準來說的話，可能稍微有點超標。但是這個東西，根據我們多年生產這麼多經驗，再一個根據以前的情況，以前甚至有可能比這個更嚴重的情況，都有可能先貼個標籤，最後經過走程序一看能用，不影響電機正常運行，就把這個用上了，
權發黨：任何一個搞技術的，只要產品質量有缺陷，誰能保證這個產品不出問題呢？
劉淑軍：現在問題就是，錯誤就錯在哪兒呢，這個東西當初用上的時候沒有把它標籤揭下來。
另外，濟南發電設備廠還書面回應說，他們公司已經生產該型發電機200餘臺，與事故發電機相同的在運行機組超過100臺，運行效果良好。
【同期】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總經理 權發黨
如果不出這個事情，我相信這一輩子，沒有人會打開這個電機，也不會發覺這裡面有一個不合格標籤。
【同期】電話採訪：濟南發電設備廠 設計所副所長 劉淑軍
權發黨：你們集團公司對這個事情沒有個表態啊？
劉淑軍：這個東西不代表(整個)電機不合格，不是說(整個)電機有問題。
【同期】霑益縣鑫福有限公司總經理 權發黨
記者：他們會說，只是貼了不合格標籤，其實這個產品(整體)是合格的。
權發黨：從我一個受害者角度來說，你們廠裡面質量管理體系我覺得是存在嚴重的缺陷問題。你們跟消費者開天大的玩笑，這麼一個高速運轉的東西，一分鐘三千轉，別說(一分鐘)三千轉，就我們一個家用電器，如果有不合格的標籤，我們消費者能用嗎？敢用嗎？
根據鑑定機構今年6月出具的這份事故調查報告，認定這起事故是由發電機電氣故障誘發，而且，「不合格」檢驗標籤表明，發電機出廠前存在部件不合格問題。
【同期】霑益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 周樹安
記者：你對這個是怎麼理解的呢？就是你認為它這個不合格的認定跟這起事故有沒有一些關聯呢？
周樹安：應該有關聯，說明這個發電機是存在質量問題的，按照產品質量法的規定，不合格產品是嚴禁出廠或銷售的。
由於配套的高爐尾氣發電廠發生爆炸事故，鑫福公司的鋼鐵廠也不得不處於停工狀態，1000多員工生活面臨窘境。
這起事故的調查過程，曲折複雜、疑點重重，至今仍未得出結論，我們仍將繼續關注。但，不合格標籤的出現確屬不爭事實。廠家說：我們惟一的錯誤就是沒有把不合格的標籤撒掉，這話說得實在荒唐。標籤撒掉了，安全隱患就能消除嗎？安全重於泰山、質量是企業的生命；特別是這樣關鍵和大型的設備，如果存在隱患更易造成群死群傷；畢竟不是所有事故都能像這次一樣，幸運地避免傷亡。這不是兒戲，該負責任的真正負起責任，該消除的隱患，徹底的消除隱患才能保證不出事、不流血、不後悔、也不欠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