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農曆的2月和10月,俄國爆發過一場當代歷史上被稱為「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的工人階級運動。一百年後,又一場「六月革命」如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壓向這片廣闊的天與地。高爾基的「海燕」呵,幻變成在綠茵場上滾動的黑白相間的足球,似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在這個戰鬥戰鬥、熱愛革命的國度,「革命」的意涵早已從政治轉向文化與藝術。又在這個夏天,迷戀上了足球。如果屠格涅夫、果戈裡、高爾基、託爾斯泰、奧斯特洛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契訶夫們這些泰山北鬥還健在,他們將用如何的筆墨辭藻來敘述這流動的33天的聖節呢?「嚯,進球的感覺就像喝上最濃烈的伏特加!」除了爽,可能還有酸爽。我們仿佛聽見了32路英雄豪傑用一個個進球犒賞著嗷嗷待哺的球迷們的亂叫狂吼。
四年等一回,沒有白等。熬夜是上癮的毒藥,迷醉是泛濫的情人,足球讓球迷們喪失、尊崇與忘記。
揭幕戰,戰鬥民族用一個5-0揍的沙特隊哭爹喊娘,俄羅斯人擅長喝酒、更甭提施展拳腳了,他們還很能定調,5粒進球就像這五個字:世-界-杯-來-了!於是,真的來了。北京時間6月16日凌晨2點,B組的第二場比賽是伊比利亞半島的爭奪戰。也有在山呼海嘯一片看好西班牙贏下比賽的聲浪中,有一絲微弱的顫音,說:這將是C羅的復仇之戰。
3-3,這是世界盃有史以來,最精彩紛呈、盪氣迴腸、排山倒海、離經叛道的一場小組賽,沒有「也許」、「可能」、「大概」......沒有之一,也不會再有。這就是最好的比賽,好的陷入詞窮,好的看完手心溼的像片海。
如果不是33歲的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猶如天神下凡,「盛世美顏」科斯塔將會成為萬丈光芒接受球迷們頂禮膜拜的那個人。足球是圓的嘛,C羅用三個世界盃上最恐怖的進球,宣示強者永遠都不會變弱,即便是一個人對抗11個人,也能所向披靡,殺的一地雞毛,遍地狼煙,鬼哭狼嚎。人們常用「雙拳難敵四手」、「惡虎架不住群狼」來形容一個人打不過眾人,特指寡不敵眾。可事實上,很多既定的理論與觀點,終歸能被強大的力量摧枯拉朽、推倒重來,所以偉大、傳奇總是定義英雄最精準、最精緻的標籤詞。
葡萄牙-西班牙,伊比利亞半島之間的內戰,也是C羅一個人向群星璀璨的西班牙全隊的宣戰,孤膽英雄單刀赴會,兇多吉少,但如武神趙子龍長坂坡單騎救主,張飛喝斷當陽橋,英雄永遠是熱血沸騰的、激情不倒的,雖千萬人吾往矣。在整體實力、單兵作戰皆不如中前後眾星雲集的西班牙,在千鈞一髮的90分鐘內,C羅狀態神勇,不,不應該是神勇,他那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閒庭信步,曲徑通幽,滿場搖滾,東邪西毒,一切權威,在C羅的眼裡都成了虛無縹緲。他用驚世駭俗、雷霆萬丈的三腳踢的西班牙「滿地找牙」——
第一腳他踢出了一個虎虎生風
第二腳他踢出了一個一日千裡
第三腳他踢出了一個恍若隔世
一粒點球、一粒運動戰進球、一粒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的任意球,天崩地裂、神出鬼沒、哀西班牙生之多艱,雲集了世界頂尖的11位球星熠熠的西班牙隊,被C羅一個人馴服繳械。1V11,從未見過如此電光火石刀光劍影的小組賽,踢的像什麼呢?我感覺像極了一首詩: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誇張的直白通透,誇張的有事實依據,誇張的賞心悅目,誇張的不像誇張。不像誇張的誇張像什麼呢?大概就像是——
1.一個供水充沛的城市,任何時候擰開一個水龍頭,都會一洩如注。
2.一對戀人相愛,執手相看,彼此的手心溼的像片海。
3.一個等待剖腹產的孕婦,醫生一刀下去總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噴薄而來。
4.一個講信譽的取款機,只要你把卡插進去,總會財源滾滾。
所以,不像誇張的誇張就是事實真相,真相是什麼?真相是打破是揭露是人人能看見的本質,C羅是真相帝,那麼德赫亞就徹底淪為了背景帝。他三次表現分別向巴特斯、卡裡烏斯、希曼表達了崇高的致敬,所以就連「糟糕」、「嘔心」、「業餘」都不愛搭理他。
3-3,伊比利亞半島爭奪戰,沒有勝負,但球迷們卻更願意把葡萄牙看成勝利者。這就是世界盃啊,有的隊贏了卻是輸了,有的隊輸了卻是贏了。
所以,世界盃是個啥啊?是英雄橫空出世的舞臺,是老驥伏櫪志在千裡的戰鬥,是才華橫溢恣意傾瀉的噴頭,是孤膽英雄與宿命抗衡的修羅戰場,是一輩子能親吻一次這塊草皮的心念,是長亭外、古道邊的告別,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轟轟烈烈與寂靜無聲。是C羅僅用「三槍」便讓鬥牛士們繳槍不殺的經典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