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們是懷念飛碟唱片,還是懷念滾石唱片,這都無所謂。我們更多的是懷念自己的青春,以及在成長的道路上遇到的人、經過的事,而那些日子裡恰好有這些美好的音樂陪伴在我們左右。
臺灣原版「飛碟唱片」出品的「東方快車」第一張專輯的卡帶。
飛碟唱片的舊址南港路三段52號九樓。
上世紀80年代末幾期「飛碟唱片」公司的刊物《飛碟音樂》。
(文/空中巴士)2012年,飛碟唱片將迎來它三十歲的生日,無論我們是懷念飛碟唱片,還是懷念滾石唱片,這都無所謂。我們更多的是懷念自己的青春,以及在成長的道路上遇到的人、經過的事,而那些日子裡恰好有這些美好的音樂陪伴在我們左右。
一.初識篇
1989年底,還在念初中的我,因為鄰居大哥介紹的一盤卡帶,迷迷糊糊地走進了這繽紛多彩的流行音樂的世界,並「沉溺」至今。鄰居大哥介紹了一盤名叫《青蘋果樂園》的卡帶給我,演唱者叫「小虎隊」,據說這是當時市面上最流行的專輯。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回家要好好聽。為了給大哥面子,我不好拒絕,只好拿了回去。
我購買的第一盤磁帶:飛碟唱片的「小虎隊」《青蘋果樂園》。
《青蘋果樂園》的歌聲就這樣從我家裡那臺單卡錄音機裡傳了出來,這三個少年的聲音和歌曲的旋律,對於一個十多歲的初中生來說,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歌」。雖然我那時的英語水平還弄不清歌中那幾句英文歌詞的意思。卡帶是要還的,所以老爸用空白磁帶幫我複製了一盤。我至今都沒有弄明白,這盤複製的卡帶對我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幾乎每天放學回家,放下書包後就會去聽上很多遍。
幾個月後,才在上海買到了這盤的引進版卡帶,還有一張精美的彩色大歌詞。那愉悅的心情絕非現在收集到一張「絕版唱片」可以比的。這也讓我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飛碟唱片」的LOGO。
那時每天上下學,夥伴們總愛一邊騎車,一邊哼唱流行歌曲,記得有《天天想你》、《我的未來不是夢》、《就讓世界多一顆心》、《青蘋果樂園》……,其實現在回頭去看,才知道那些大多是「飛碟」旗下的歌手。對於那時還是中學生的我們來說,「飛碟」的歌手和歌曲,更貼近我們那時的年齡和心境,這些歌曲充滿著青春、勵志、夢想、活力,曲調又朗朗上口,很容易被年輕人接受。
真正對「飛碟唱片」有概念,還是在一年多以後,那時班裡有個叫李珂的同學,按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潮人」。從他那裡我總能知道一些我從來沒聽說過的歌手名字或歌曲。後來才知道,他經常用短波收聽一個叫「中廣流行網」的電臺。
按照他的指點,我回家後也開始用短波搜索這個臺,結果這一聽就上了癮:《午餐的約會》、《綺麗世界》、《小燕有約》……,這些來自「中廣」的廣播節目,一下為我打開了聽臺灣流行音樂的一扇窗,也成為我最初的「臺灣流行樂知識」的積累。在那個臺灣流行音樂的黃金年代中,優質的歌手和專輯層出不窮,就連那些廣告也做得很吸引人。我漸漸地了解到:我有興趣關注的那些歌手,例如小虎隊、紅孩兒、王傑、張雨生、東方快車……都是出自那家叫「飛碟唱片」的公司,我想我的「飛碟情結」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建立起來的吧。
高中時省吃儉用,手頭稍微有了一些「飛碟唱片」發行的專輯卡帶,便開始仔細看磁帶的內頁,「研究」每首歌的詞曲作者,編曲者……,好像不把一盤磁帶聽爛,不把內頁看得滾瓜爛熟,就決不罷休。
20年後的今天,當我擁有了很多臺版的卡帶時,才不由感嘆:天哪!我當時研究的「環境」有多麼惡劣!引進版磁帶的歌詞內頁上的信息實在是少得可憐。不過,當時我還是摸索出一些門道,比如「只要是李子恆寫的歌曲一定很好聽」,「陳大力陳秀男寫的歌都會流行」、「飛碟偏偶像滾石偏實力(這個觀點現在聽起來有些可笑)……,在那個資訊不太發達的年代,一個少年就整天在自己的小屋裡研究著這些別人看起來有些無趣的事情。當時甚至覺得自己是全中國「對飛碟唱片最有研究」的歌迷。不過在那個沒有網絡的年代中,身邊對「飛碟」有興趣的人要遠大於「飛碟唱片」,你很難在周圍找到和你志趣相投的人。
給「飛碟唱片」寫信,應該是在1992、1993年左右,其實之前已經有了給「對岸敵臺」寫信的經歷了。我曾在高一時給「中廣」及「亞洲之聲」寫過信。並很幸運地收到過回信。當然,是以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談話為代價的,並被警告「以後不要往臺灣亂寫信」。不過,我最終還是「冒險」給「飛碟唱片」去了信,收件人是「小虎隊」。當時是多麼期望:某天,班主任忽然把我叫去辦公室訓斥一頓,然後丟給我一封「飛碟唱片」的回信,並惡狠狠地說「再次警告你不要亂寫信去臺灣」……,我想要是這樣的話,他的那張臭臉都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臉。不過最後的結果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近20年後的2011年,一個臺灣的朋友聽我說了這些有關「飛碟唱片」的事後,送給我一件禮物:一個當年「飛碟唱片」的專用信封。從信封上的字來看,應該是「飛碟唱片」用來回信給歌迷的。將近20年後,我終於「收到」了這個帶有「飛碟」LOGO的信封,雖然已經沒有了欣喜若狂的感覺,但卻有一種「老友重逢」的溫暖。
1993年中,「小燕有約」節目登陸上海,每晚9點在東方廣播電臺播出,在這檔「飛碟唱片」和「上海音像」合作的節目中,有大量關於「飛碟唱片」的內容,這又成為我了解「飛碟唱片」的重要渠道。
當時自恃對「飛碟唱片」很了解的我,有了一個想給主持人張小燕寫信的念頭,希望她能在節目中採訪到我最喜歡的「飛碟唱片」的音樂人李子恆老師。沒過幾天,信寫好了,大致內容是:我是一個大陸的高中生,很喜歡臺灣的流行樂,列舉了一些臺灣詞曲創作人的名字,並強調我最喜歡的是李子恆老師,希望小燕姐能在節目中訪問到李子恆老師。信是發出去了,但也沒抱希望。記得是一個冬天的晚上,我照舊在聽節目,忽然間聽到小燕姐在念我的來信,我的心情一下激動起來,大腦有幾秒鐘的空白。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很幸福的幾分鐘時間。小燕姐念了我的去信全文,並答應我會在節目中採訪到李子恆老師。果然沒過多久,小燕姐就在節目中請來了李子恆老師,用了兩期節目對李子恆老師做了採訪,李子恆老師在節目中聊了許多有關音樂的話題。當時我還用卡帶錄下了兩期節目的內容。只是幾經輾轉,那卡帶已不知去向了。倘能留到今天,一定也是很珍貴的資料。後來也嘗試去網上找過,一直未果。
現在每每回想到這件事情,都覺得自己是很幸運和幸福的,這應該是自己和「飛碟唱片」及「李子恆老師」最接近的一刻。大概那時的小燕姐也沒有想到,一個大陸的高中生會如此關注臺灣的幕後音樂人;她一定也沒有想到,那個當年給她寫信的高中生至今都在關注著「飛碟唱片」,關注著臺灣的流行音樂。可能她不曾了解,在那個娛樂不甚發達的年代裡,諸如「小虎隊」、「張雨生」、「王傑」、「東方快車」這些「飛碟唱片」旗下的歌手,給對岸千千萬萬像我一樣的青少年,帶去了多少快樂及美好的時光:為了買一盤心愛的卡帶,要省上好久的零用錢或飯錢;為了等待喜歡歌手的新專輯,每天都會跑到磁帶店去蹲點;為了能從電臺中錄到喜歡的歌曲,要「守株待兔」等上好幾個星期;為了能收聽到臺灣的廣播音樂節目,要不斷變換收音機的位置,甚至把腦袋貼到收音機的喇叭上……
在有了網絡以後,才發現自己當年了解的那些有關「飛碟唱片」及臺灣流行樂的內容,真的只是皮毛;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多和我一樣的朋友,在那個沒有網絡的年代裡,在「各自的小屋裡」做著這些「無聊的事」。
……
去年年底,在朋友的婚禮上,我又見到了當年借我《青蘋果樂園》的鄰居大哥。已經十多年未見的他,看上去已經被忙碌的生活磨平了很多。閒聊時,我問「大哥,你還聽歌嗎?」「聽歌?哪裡有時間,忙啊……」他微笑著回答。本想繼續問他是否還記得那盤《青蘋果樂園》的卡帶?還想告訴他,那盤卡帶對我的影響,想聊小虎隊,聊飛碟唱片……。但後來還是沒說,我想這已經不重要了。在那個年代中,許多人應該和我一樣,在聽音樂的道路上,都會遇到一位熱心的「鄰居大哥」:把他們領進門,讓他們知道了小虎隊,知道了羅大佑,知道了飛碟,知道了滾石……。
這十年來搜集的部分「飛碟唱片」出品的CD。
二、相遇篇
2011年12月9日早晨,上海陽光燦爛。
飛機起飛,飛越那道淺淺的海峽。
等待這一天已經將近20年了,不過當從飛機上俯瞰臺北市時,心情卻還算平靜。此時,臺北大雨。
臺北用一場瓢潑的冬雨來迎接海峽對岸的我們,不過卻絲毫沒有澆滅我的熱情。來臺北前,國父紀念館、臺北故宮……這些標誌性的景點就根本沒有進入我的旅行計劃。此行的主要計劃是去聽陳志遠先生的紀念音樂會。
因為流行音樂,對這塊土地有了特別的感情和眷戀。特別是當年的那家叫做「飛碟唱片」的公司。小虎隊、李子恆、王傑、張雨生、東方快車、蘇芮……這一串的名字,使得「飛碟唱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我的青春歲月。
念書時,就一直想像著飛碟唱片的所在地「臺北市南港路3段52號9樓」是一個什麼樣神奇的地方,可以製作出這麼多我喜歡的歌手和專輯。後來認識的臺灣的朋友多了,總和他們提起「南港路」。臺北的朋友總會笑著說「那裡很荒的,沒啥可去……」。不過,這似乎也不能減少我去探尋的興趣。
PART I 仁愛路
朋友安排我住在忠孝東路四段的酒店,午飯後,翻看地圖,忽然發現「仁愛路」距離我的住處很近。之前整理資料的時候,知道了「飛碟唱片」最早的辦公室就是在仁愛路4段266巷15弄6號,當年只有七位員工在40餘坪的空間裡辦公,「飛碟唱片「是從這條小巷子走出來的。 當時外面還正下著大雨,我立即拉著表弟衝出門,兩個男人就撐著僅有的一把傘,拿著地圖開始了「飛碟尋根之旅」。
臺北的街道讓我們兩個初來乍到才幾小時的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三段、四段」這些道路的標識,讓我們很暈。加之又下雨颳風,讓我們找起來很不方便。在仁愛路上一個門牌號一個門牌號地查找。折騰了大概30分鐘以後,大致確定了一家醫院邊的小巷子就是仁愛路4段266巷,跑過去一看,果然是!初戰告捷讓我們興奮了一下,運氣不錯的是:「仁愛路4段266巷15弄6號」就在路口的一家超市的邊上。
看著這棟很普通的居民樓及舊舊的門牌號,我想像著當年吳楚楚等人在這裡摩拳擦掌,一個音樂王國即將呼之欲出……
仁愛路4段266巷15弄6號,1982年「飛碟唱片「是從這條小巷子走出來的。
PART II 李子恆
2011年12月10日晚上的陳志遠紀念音樂會,是我此次臺北之行的重點。吃完了永康街的美味牛肉麵,我迫不及待地打車去臺北國際會議中心。臺北依然下雨,還塞車。我當時在出計程車上寫了一條微博「不知道能否在今晚見到李子恆老師」,不過鬼使神差地竟然沒有發出去。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非常喜歡李子恆老師的作品,他是我這十多年最想見到的人,沒有之一。
到了現場,竟然見到了飛碟唱片的老闆吳楚楚先生,當知道我們幾個從大陸專程來看演唱會,還熱情邀請我們去參加演唱會後的慶功宴。不過我還是很關注李子恆老師是否會來,據吳楚楚先生說,李子恆晚上應該會來。
見到了娃娃,見到了陳樂融,不過都沒有特別的感覺。百無聊賴地走到門口,發覺一個同去的朋友正在和一個人聊天,雖然當時的燈光不好,但我還是一下認出那個人是李子恆老師,我的腦袋瞬間空白,如同做夢一般,趕緊走過去和李子恆老師打招呼,現實中的李子恆老師十分平易近人,一一滿足了我們這些「粉絲」籤名合影的要求。本想說很多感謝的話,只是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不過我在心裡還是說了無數個「謝謝」。
李子恆老師和我們告別準備入場,看到李老師有些蒼老的面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便對他說「李老師要保重身體」,李子恆老師微笑了一下,握手和我告別後,轉身消失在人潮中……,我怔怔站在那裡,想這就是我十多年來最想見到的人,就是是那個十多年來帶給我無數感動和快樂的人。
李老師,保重…
12月10日晚 臺北國際會議中心外 偶遇了李子恆老師。
PART III 南港路
12月11日,臺北小雨。朋友一早就來接我,知道我對「南港路」心儀已久,決定親自開車帶我去看看這個「心中的聖地」。下雨天,朋友不敢開快,慢慢地行駛著。後座的表弟則已經累的睡著了,可憐的他這兩天一直在陪我在「尋根之旅」。我則在腦海中一遍一遍想像這「南港路三段52號9樓」的模樣。朋友邊開車邊給我打「預防針」:南港路那邊挺荒的,真的沒啥……。車上的GPS顯示,車子右拐以後就是南港路三段了。我的心跳瞬間加速。
忽然意識到,我真的到了南港路三段了……52號在哪裡呢?我心裡其實已經有些著急了。「就在前面,別著急,很快就到」,朋友說。我在車裡看著「南港路三段」的兩邊,真的是沒有看接近9層的大樓,大部分建築看起來比較破舊。忽然前方有一棟舊樓看起來應該有9層,那應該就是「飛碟唱片」的原址吧。果然,這棟樓就是「南港路三段52號」。
下車後,一陣小跑到了樓下。這棟樓好像已經被銀行使用了,看不出任何「飛碟唱片」的印記。我想,在這棟樓裡上班的人,大部分應該不會記得曾經有這麼一家叫做「飛碟」的唱片公司在這裡存在過吧?不會記得張雨生、王傑、小虎隊……曾經在這裡進進出出吧。
我和表弟拿出相機不斷拍著,周圍的人一定覺得疑惑,這兩個奇怪的傢伙對著這棟破樓在拍什麼呢?要準備離開了,我忽然決定跑到街對面,這樣可以更完整地看到這棟樓。
我站在街邊,仰望著南港路52號9樓,想像著,懷念著……
飛碟唱片的舊址南港路三段52號九樓。
其實,無論我們是懷念飛碟唱片,還是懷念滾石唱片,這都無所謂。我們更多的是懷念自己的青春,以及在成長的道路上遇到的人、經過的事,而那些日子裡恰好有這些美好的音樂陪伴在我們左右。
從1989年到2011年,「飛碟唱片」就這麼橫貫了我的青春歲月,我想,我和「飛碟唱片」的故事還沒有結束,這只是一個開始……
謹以此文獻給我所鍾愛的「飛碟唱片」公司,2012年將是他30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