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Y，是我品酒師課程中的學生。課程結束後，還跟我保持著聯繫。
有次吃飯，Y學生問我，「鄭老師，紅酒的典型口味是什麼，就像康師傅的典型口味是，紅燒牛肉麵？」
我很佩服Y學生的想像力，能把問題問得如此巧妙，通俗易懂，角度還相當獨特。
幾秒鐘思考後，我回答說，「波爾多混釀味道。」
如果要選出一個最能代表紅酒口感味道的，那只能是「波爾多混釀風味 Bordeaux Blend」。
這股味道，起源於法國的波爾多紅酒。喝波爾多紅酒，喝的就是「波爾多混釀味兒」。
無論是波爾多普通的AOC紅酒，還是位列「1855波爾多紅酒分級體系」的名酒，都有一股濃濃的「波爾多混釀味兒」。
連法國拉菲、瑪歌、木桐、龍船，這些世界級名酒的味道，也是典型的「波爾多混釀味」。
當波爾多紅酒在全世界成名後，成為各國爭先效仿的目標，原因可見《有人問，為什麼法國波爾多葡萄酒最有名？》
於是，波爾多紅酒的味道——「波爾多混釀味」，也就成為全世界釀酒人模仿學習的對象，他們以能夠釀出這股經典味道而自豪。
更不用說國產葡萄酒——張裕、長城、威龍，也是如此，只是釀出的「波爾多混釀味」，不是那麼「夠味兒」而已。
「波爾多混釀風味」，是最獨特也是最典型的紅酒口味，值得好好品味。
二
「波爾多混釀味，給人帶來的第一印象是，濃鬱和強勁」，我跟Y學生細細講道。
新鮮迷人的黑色水果味，不用晃杯，濃鬱香氣也會迎面而來，類似於黑加侖、車釐子、黑莓、桑葚的香氣，有些年份的紅酒中，還能聞到青椒、青葉的氣息。
哪怕喝入口中，也能感受到濃香，輕吸口氣，能夠體會到陣陣花果香，嫋繞在舌尖齒間。
橡木桶味兒，帶來另一半濃鬱香氣，明顯的煙燻烘烤味、香草雪松味，是「波爾多混釀味」的又一香氣風格。
豪放、強勁，是「波爾多混釀味」給人們的口感體驗。
單寧突出，酒色深沉，酸度明顯，如同肌肉般的結實飽滿，細細回味中，一股厚重細緻的醇香，會在你口腔裡強烈綻放開來，在口中「橫來直去」，連牙齒縫隙也不放過。
這也順應歐洲人以「肉食為主」的飲食習慣，用「波爾多混釀」風格的紅酒來搭配，再好不過。
「波爾多混釀味兒，還有個特點是，耐放帶來的陳年風味」，我接著對Y學生說。
「波爾多混釀味」的紅酒，還擁有極佳的陳年潛力，跟普洱茶似的，經歷的時光歲月越長，各種稀缺風味越多。
十年二十年的陳年過程中，粗獷的紅酒單寧逐漸軟化細膩，單一的風味變得複雜多樣，青澀的口感慢慢醇厚雅致。
這也是法國拉菲這些名酒，之所以成為名酒的奧秘所在。
三
「波爾多混釀風味」的來源，歸功於赤霞珠 Cabernet Sauvignon 和梅洛 Merlot 兩種釀酒葡萄。
葡萄酒裝瓶前，釀酒師會把「各種釀酒葡萄單獨發酵」後的葡萄汁，按比例進行調配，混合成一種葡萄酒。
這也就是混釀的意思。
就像溫州特有的蘸料——「醬油醋」，就是把醬油、醋、糖按不同比例進行調和而成。
他們之間，既是強強聯合，又是互補不足。
赤霞珠葡萄給「波爾多混釀」紅酒，帶來雄壯的單寧，渾厚的骨架，濃鬱的香氣，耐久的陳年能力。當然，大多數的「波爾多混釀」紅酒中，赤霞珠佔有相當大的比例成分。
梅洛葡萄的加入，則讓紅酒的口感更加柔和易飲，飽滿豐富，還能降低酒液的澀感程度。
而在某些紅酒產地，「波爾多混釀」紅酒，並不是只有赤霞珠和梅洛兩種葡萄，還會加入更多的釀酒葡萄。
比如「波爾多混釀味道」的老家——法國波爾多，還會在紅酒中，加入一點點品麗珠Cabernet Franc，或小味兒多 Petit Verdot ，或馬爾貝克 Malbec。
加入品麗珠，增添了鮮明的花果味道。加入小味兒多，讓酒液顏色更深、單寧更多，香氣多些香料成分。
四
「那為什麼波爾多紅酒，當初會產生這種『波爾多混釀味道』呢？」
聽完我這麼長一段回答，Y學生有了疑問。
「答案，就在波爾多複雜多變的氣候中！」
別看法國波爾多紅酒的每年產量這麼大，頂的上德國或南非整個國家的一年產量。
實際上，它每年的葡萄收成並不穩定。
波爾多是海洋性氣候，導致天氣「翻臉特別快」，一段時間風和日麗，葡萄們能夠愉快生長，沒過幾天，暴雨連綿，讓葡萄幾乎「溺水而亡」。
在六月，突如其來的暴雨，會讓葡萄只開花不結果，在七月八月，葡萄快要成熟時，強降雨又會讓葡萄無法完全成熟。
這些天氣上的種種不確定性，讓波爾多人「靠天吃飯」，弄不好，一年就顆粒無收。
於是，他們的對策是，栽種多個種類的釀酒葡萄，因為各種葡萄對氣候的適應能力和反應，都不一樣。
所以，這也就誕生了「波爾多混釀味道」紅酒，把多種葡萄酒液混合在一起，取長補短，既能減輕氣候因素帶來的風險，又保持產量的穩定性和酒液的品質。
五
「有些國家的酒王，代表的不是他們本國原有的葡萄酒味道特色，其實也是『波爾多混釀味道』。」
「他們模仿波爾多紅酒的味道，結果成了世界級名酒。」
Y學生聽我這麼一說，眼神裡充滿疑惑。
納帕谷 Napa Valley，雖然是美國最有名的葡萄酒產地，釀製的紅酒，卻帶有濃濃的「波爾多混釀氣息」。當中，有「美國酒王」之稱的作品一號Opus One，如下圖，就是典型的美式「波爾多混釀味道」。
義大利有好多世界著名的葡萄酒產地，但在國際上的名氣，最大的是以模仿「波爾多混釀」而出名的超級託斯卡納 Super Tuscany 產區。義大利紅酒，最著名的是四大「雅」，其中三個，西施佳雅 Sassicaia 、索拉雅 Solaia、奧納雅 Ornellaia，是「波爾多混釀味道」。
澳大利亞的瑪格麗特河 Margaret River 產區，地方小，歷史短，卻因為能夠釀出「波爾多混釀風格」的紅酒，而擠身澳大利亞頂級紅酒產區之列。
邁坡谷 Maipo Valley ，是智利最好的紅酒產區，智利頂級紅酒群英薈萃，卻也是「波爾多混釀味道」，比如活靈魂 Almaviva（如下圖）、蒙特斯阿爾法M Montes Alpha M，等等。
斯泰倫布希 Stellenbosch ，南非最有名的紅酒產地，釀出的頂級紅酒，同樣是「波爾多混釀風味」。
最後，Y學生說了一句話，頓時讓我覺得，真是神來之筆。
他感嘆道，「原來，『波爾多混釀味』也是一種強者味道，當你成了最強的人，就有了無數模仿你的人，你的風格，也就成為大家公認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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