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鄉陳樓鎮大顧村,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的一方熱土。早在100年前的上世紀20年代初,清華大學畢業的顧作則先生遠見卓識,把顧氏祠堂改建為一所方圓幾十裡內僅有的完全小學,所聘教師全是名師碩儒,培養了優秀很多人才,我五周歲時成為該校一名小學生,距今已近80年了。
我從1941年秋入學到1950年春,斷斷續續的在校8年多時間裡,最幸運的是受教於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師,師恩難忘,對教過我不同時期的顧氏三傑顧視傑、顧視賢、顧視哲三位先生記憶猶新。
蒙師顧視傑先生
顧先生在顧氏三人中是在校時間最早,年紀最大的一位教師。他飽讀詩書 還是一位能工巧匠。我上一年級,他是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按親戚關係來講我家和他是世交,應稱他舅爹,因我從未見過父親,他對我疼愛有加。上學時我穿的是帶背帶的褲子,有一次不好脫。我到辦公室請他幫我解開死扣,記憶猶新。
顧先生是一位特別慈愛和藹可親的人,有俠義之風,班裡有個聾啞學生顧某芳,十多歲,顧先生教他特別耐心,一個字讀好幾遍,教他看發音的口型,還想想顧老師話的意思,直到顧某芳認識為止。就這樣顧某芳竟認識了約2000多字。能寫簡單的信。還有一個女生顧某舉,智力較差,每次考試成績都是墊底,顧先生仍然耐心再耐心教她,從不厭棄,使她也有了些文化知識。顧先生教學成績顯著,師德高尚,後被提升為校長。
顧先生在青年時,在苦讀詩書的間隙,跟家人學木工,成了名聞鄉裡的能工巧匠,紅活嫁妝樣樣精通。一天看到我的板凳似乎不太滿意。過了幾天就做了一個用可以刻印章的棠梨木,橢圓形周邊還雕刻紋飾的高低適中的板凳送我,對我的關愛無法用語言形容,這個珍貴的小凳子我坐了20多年,沒做這個小凳子,就想起蒙師的敦敦教誨和慈父般的厚愛。
教我最短時間的顧視賢先生
顧視賢先生學富五車,一位名副其實的鴻儒,曾任邳州督學,參加《邳縣誌補》的編篡。在大顧村小學任教時是我五年級的語文老師,講課語言文白相間,批改作文特別細,字詞標點精批細改,眉批尾批每篇都有,尤其是尾批,都是先鼓勵文章的亮點,再指出不足。記得我有一篇作文,顧先生竟給了很高的評價,,意思是我的寫作大有希望,使我受寵若驚,至今難以忘懷,給我的學習注入無窮的動力。顧先生的教學影響我的一生。
教我時間最長的顧視哲先生
顧視哲先生是顧視賢先生的胞弟,對他們尊稱大先生二先生,弟兄的學問可稱不分伯仲。二先生1921年7月考入南京東南大學,中途休學一年,1924年9月返校復學至畢業。
顧先生1926年大學畢業後即赴南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參加工作,後歷任長江航運管理高級職務。1945年對國民黨反動派的倒行逆施深惡痛絕,毅然與國民政府脫離關係,1946年底返回家鄉,利用在地方上的崇高威望解救革命群眾十餘人。
新中國建立後顧先生被縣人民政府推舉為開明人士,在大顧村小學任教,教六年級語文,我成為他的弟子。他教學嚴謹,教書育人,拓展課本知識,補充古代和現代的優秀文學作品,我記得很清楚,補充的古文有《五柳先生傳》,《李陵答蘇武書》等,補充的現代文學有魯迅先生的《鴨的喜劇》,《聰明人傻子和奴才》等,記憶猶新,對我從教後的語文教學有著重大的影響。
1956年8月,我在剛創辦的運河中學速師班學習,顧先生調入運中任教,教我班語文,我們有緣又成為師生關係,在天寒地凍的嚴冬,我摘抄《中國教育報》刊載的古典文學家譚丕模關於《三國演義》的學術研究論文,顧先生得知我有讀書摘抄之後向我借閱,閱後在評論劉備的一段文字旁,用紅筆寫了「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語重心長的句子,這充滿人生哲理的話語,也是顧先生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崇高人格的寫照。顧先生後為運河中學副校長,邳縣政協副主席。
從上世紀40年代到70年代顧先生一直關注我的工作生活。1963年我結婚時,顧先生特地用一張大紅紙,寫了一首四言絕句贈我表示長輩的祝賀。我珍藏好長時間,在十年浩劫中遺失,近60年了,還記得開頭和結尾四句:梅花初放,臘鼓聲喧。珠聯璧合,克昌其後。既是祝賀也是祝福!
我有了一次報答師恩的機會,十年浩劫中一生熱愛國家、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熱愛人民的顧先生也難逃厄運,在他古稀之年那年,被打成「歷史反革命」,在縣電影場召開的群眾大會上,宣布開除公職,遣送原籍勞動改造。當時與我同校的其四子也挨批鬥,不準他回家鄉送信,我決定替他回家鄉送信,家人來運河用板車把他老人家接回。
恩師顧氏三傑都是陳樓鎮小薛村人,其後人興旺,卓有成就,多數為高級知識分子。我雖一布衣教師,繼承恩師的衣缽,兢兢業業從教近40年,師恩難忘,在教師節來臨之際,此文作為對三位恩師的緬懷,也是對自己的激勵和鞭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