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下葬那天騎在摩託車上來接我,的爸爸,在鎮上開了一間早點店。一樓是門面,二樓是住房。我終於和媽媽一起生活,也轉了人生第一次學。往後我就是不停地轉學,轉啊轉啊轉啊。轉到最後每次考試密封欄填學校名字我都要想很久才能記起自己現在是在哪所學校,大學填檔案我花的時間比別人多三倍。
我媽為了討那男人歡心,一直致力於讓我叫他爸爸。
每次我緊閉著嘴巴時,媽媽便會有點不好意思地衝那個男人笑笑,每次那個男人都會臉色不悅地轉身走掉。
我儘量避免和那個男人打交道,如果實在要叫他,我就喊,喂。
有一次媽媽讓我下樓叫他幫忙去挪動一下家具,他正在蒸包子,我站在他身後,喊,喂。
他突然把夾包子的鐵架子砸到地上,吼,喂喂喂,餵鬼啊喂,不會喊人啊。
我愣愣地站著,沒做聲。
我媽聞聲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上,說,怎麼啦?
那男人火氣還沒消,繼續衝我吼,你這個女兒啊,我真是左看右看看不習慣,怪裡怪氣,沒有一點教養!吃我的用我的,連聲招呼都沒有!
我媽從樓梯上衝下來,一腳就揣在我的膝蓋窩。跪下!她厲聲說,和你爸爸道歉!說爸爸對不起。
我跪在地上,眼淚直流,鼻涕也流到了嘴巴,但依然緊閉嘴唇沒有開口。
我媽從桌子上拿了個雞毛撣子來,說,你犟啊,叫你犟,就是慣著你了!
說完拿著雞毛撣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揍。我抱著腦袋哭得屁滾尿流。男人撿起地上的鐵夾子,重新開始蒸包子。
媽媽邊打邊說,道不道歉,道不道歉,你道不道歉,道不道歉……
在又一頓劈頭蓋臉降落之前,我終於和著眼淚和鼻涕,小聲地說,對不起。
我媽把雞毛撣子高高地舉在我的頭頂,問,對不起誰?
我沒回答,媽媽的雞毛撣子又要打下,我用手背把嘴唇上的眼淚和鼻涕抹掉,甩到地上,收住哭聲,說,對不起,爸爸。
男人還在夾包子,媽媽收了雞毛撣子,走到男人身邊,挽著他的手,說,小孩子家的,也教訓了,別和她計較了,上樓幫我搬一下東西。
只可惜,雖然我叫他爸爸了,這個賣包子的男人終於還是沒能頂住別人的閒言碎語,要和媽媽分手。
那天我放學回家,正準備上樓,就聽到媽媽在哭喊,你還要我怎麼做?我都給你打過孩子了。
那個男人冷笑一聲,說,那個孩子鬼知道是誰的。
好像是媽媽捶打那個男人的聲音,她邊哭邊說,你要這麼說就太沒意思了,我哪天不是和你待在一起?孩子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
有凳子被撞翻在地的聲音,和媽媽的呼聲,不知道是跌倒了,還是被那個男人推到了。
男人繼續吼,當初要不是你說懷了我的孩子,我也不會答應和你在一起,養著你們母女兩個。如果孩子是我的,那現在孩子呢孩子呢?為什麼要流了呢?
媽媽說,我也不是故意要流了的啊,它就是沒有長穩,自己掉下來了啊。
男人說,哼,你這些鬼話看你自己信不信,你連自己的老公都能害死,一個還沒長全的肚子裡的胎兒你有什麼不敢下手的。
樓上突然安靜了。
我聽到腳步聲往樓梯這邊傳來,便飛快地跑出了門。
媽媽害死了爸爸,這不是我第一次聽人說。村子裡每個人都在傳,每個人都在說。他們雖然不當著我的面說,但他們看我時的神秘,提到我媽媽時的曖昧,以及同班同學偶爾吵架時衝我罵的隻言片語,已經足夠讓一個內心敏感的女孩子明白大概的來龍去脈了。
他們說我媽媽很漂亮,一直瞧不起我爸爸,在懷我到6個多月的時候,和村子裡的劉獸醫好上了,於是兩個人有天晚上把我爸爸推進河裡淹死了。
爸爸確實是淹死的。聽說撈上來屍體都腫得快認不出了。警察來調查了,媽媽哭得死去活來,說,我害死他幹嘛?我害死他我當寡母有什麼好處?
警察沒有一點點證據證明爸爸是被人謀殺的,便判定是失足掉進河裡。
村民們對警察的判定完全不信。失足?許多年後王十一娘都還在質疑,那條河連瞎子都不會掉進去,他一個大男人平白無故怎麼會掉進去淹死?
我媽頂著大肚子找來村幹部,要村民還她名譽清白,說我和劉獸醫搞上了,你看看我這個肚子現在這麼大,我還能搞得動嗎?你把劉獸醫叫來,你問問他,他睡過我嗎?睡過我嗎?你們說這個也睡過我那個睡過我的,來啊來啊,誰來說說誰睡過我?我的X長什麼樣,睡過我的都來說一說啊!
村支書安撫了年輕漂亮的媽媽,讓她不要把村民們的舌根放在心上,我們總歸得相信法律相信國家嘛,警察說你沒做,那就是沒做,別人的話就讓他們去說吧。
然而我媽媽終於還是沒能走自己的路在村子裡待下去,我出生後一個月,她便遠赴廣東打工。她走後半年,劉獸醫撂下了獸醫攤子,也離開了家鄉,至今沒有回來。
於是這更佐證了村民們的猜測,姦夫淫婦謀殺親夫,現在連姦夫都被淫婦給殺了!
我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這個傳言。
她是我的媽媽。雖然大部分時候,她都在一個又一個我不認識的爸爸面前賣弄風情,然而她畢竟還是我的媽媽。有時候她會幫我洗澡,換上乾淨的裙子,在裙子上噴上花露水。她柔軟溫熱的手拍著水流摩擦在我的背脊上、胸部上,屁股上,脖子上。她會笑著說,果然像我,才10歲胸脯就有鵝蛋大了。她也會說,來,張開腿,媽媽幫你洗洗小妹妹。我會害羞地夾緊腿,她便用手一把分開,拍點水,,說,小妹妹每天都要洗,長大了才會香噴噴。
雖然這樣的時候非常非常少,但每次發生時,它足以讓那些關於謀害的流言蜚語,變成某一本民間故事會中的一個傳奇故事,別人的文字,與我無關。
然而有的時候,我也會恨不得把她的頭按到水池子裡,直到她不能呼吸。
比如她和爸爸們做愛的時候。
每次她和爸爸們在嬉笑打鬧中突然安靜下來,空氣中有了能被我察覺的情慾氣息,余光中有了能被我肉眼看到的小動作,她便會對我說,蝴蝶,你出去玩,好嗎?
不好!我內心在吼。然而每次我都會放下課本或者別的,出門,把房間留給我的媽媽和別的男人打炮。
如果是晚上,她便會說,蝴蝶,你去睡覺吧。
我躺在床上,不用多久,就能聽到我媽媽高低起伏的呻吟,和一聲聲潮溼粘滑的撞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如同打在我臉上的巴掌,火辣辣的讓我如坐針氈,生不如死。
有人在搞我媽,那個人不是我爸。
14歲那年,我放學回家,推開廚房門去找吃的,發現兩具赤裸的身體貼在一起。我媽媽翹著屁股趴在灶臺上,白胖爸爸正在瘋狂推進。
看到我進來了,我媽驚呼一聲站直了身子,從地上撿衣服遮身體。白胖爸爸兩個手還捧著媽媽的臀部,我把水壺砸在地上,惡狠狠地說,呸,真不要臉。然後跑出了家門。
白胖爸爸在水庫旁邊找到了我。他一臉焦急地跑到我面前,說,蝴蝶,快回家吃飯啊,你都急死我了。說著來拉我的手。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說,別碰我!
白胖爸爸笑著說,好好好,不碰你,真是只火辣辣的小蝴蝶,走,跟叔叔回家。
白胖爸爸是個摩的司機。見面第一天,媽媽又讓我叫爸爸。白胖爸爸擺著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不想叫不用叫,小女孩子最敏感了,尤其像小蝴蝶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當時媽媽特別開心的說,蝴蝶你看看你爸爸這麼體貼你呢。
他果然很體貼。
在撞見媽媽和白胖爸爸在廚房做愛那天晚上,他體貼到我床上來了。
那會兒我已經睡著了,迷迷糊糊覺得下身痒痒的,睜開眼睛,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看到黑暗中一顆頭正埋在我的腿間。痒痒。頭在舔舐,褲子被褪到了腳踝。
你幹嘛!我驚叫著坐起來。
頭抬了起來。噓。他說,爸爸吃你,你會很舒服的。
燈亮了,媽媽聞聲從隔壁房趕了過來。
這是在幹嘛?!媽媽也驚叫起來。
我提上褲子,拿被子蓋住自己。
白胖爸爸說,今天去水庫找她,她說讓我晚上來她房間,給我看個好東西,我剛進來她就把褲子脫了。
你騙人!明明是你想強姦我!我哭著吼。
白胖爸爸說,蝴蝶,你年紀這麼小,怎麼就能做出這種事呢。林燕,你管管她吧。他說著轉身走出了房間。
媽媽一巴掌呼在了我腦袋上,說,我辛辛苦苦供你去學校,你竟然給我做這種事情?永遠不要有下一次了,聽到了嗎?
媽媽衝我使了個眼色,意思讓我答應她。
我哭著說,好。
然而後來遠不止一個下一次。白胖爸爸肆無忌憚到洗完澡不穿衣服出來,當著我們母女倆的面,在房間走來走去,問,內褲呢,我的內褲呢。
我無法忍受了。
那晚他又過來了,爬上我的床,脫下自己的褲子,用雞巴在我臉上摩擦,我掏出壓在身子底下的水果刀,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插了4刀,血流得我都快握不住刀了,如果不是他驚叫著滾下了床,我不知道自己會插多少刀。
白胖爸爸終於不再騷擾我,因為他把我們母女倆趕走了。媽媽又開始尋找下一個爸爸,她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你就是個害人精,掃把星,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生下你,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可惜我沒死,還好好的活到了現在,活得越來越好,爬得越來越高。
考上大學以後,我說,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管你要錢了。我會把欠你的錢都還給你,除了要錢,你也不要聯繫我。
她說,周蝴蝶,你這個白眼狼,你說這些話會遭天譴的!你欠我的只有錢嗎?你整條命都是我給的,你怎麼還也還不清!
她雖然這麼說,但卻再也沒聯繫過我,她知道我學校的地址,也從來沒找過我。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活著。
但我不想她。
我一點也不想她。
捉姦那個下雨的晚上,我想的只有一個人。小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