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清·尤九成
尤愛(1787—1865年),字蓮峰,又字蓮亭,清道光間秀才,天水著名書法家。清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生於秦州東鄉東蔭村(今天水市麥積區甘泉鎮屈家坪村),後徙居秦州城(今天水市秦州區城區)。因家道中落,道光十三年(1833年)尤愛攜長子尤麓、次子尤簏及家眷自秦州重歸故裡。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尤愛妻子病故後,時受伯陽鎮一鄉紳的盛情邀請及引薦,遂攜次子尤簏及次子家眷移居伯陽鎮興仁村南巷子,而長子尤麓仍定居今甘泉鎮屈家坪村。同治四年(1865年)逝世於伯陽興仁村,安葬於興仁村北真潭裡,終年七十九歲。今麥積區甘泉鎮屈家坪村和伯陽鎮興仁村同為尤愛故裡,現有後裔六世、七世、八世孫等人丁。家族中以公務員、教師、醫生、工匠等為職者數十人,多數人以務農為業。
尤愛生性剛直,不阿權貴,屢試不第,故終身未仕。道光五年(1825年),州人張超乾維修槐花寺(在今天水市秦州區天水鎮下街)快要竣工,被惡人以抗糧之名唆官將張超乾拘捕入獄,受刑扙冤屈而死。道光三十年(1850年)至鹹豐六年(1856年),尤愛不畏強權,與張超乾之子張德先後四次上控,期間又因延擱孫文秀借端生出李春華命案,最終使道憲「諭令講和以結訟案」。此事詳情經過於鹹豐六年(1856年)六月穀旦在天水鄉廟坪(今天水市秦州區天水鎮廟坪村)刻石立碑,由州儒學生尤愛書丹,郡人武濟賢謹志。
尤愛博學多藝,擅長書法。幼時聰穎好學,對書法藝術尤為鍾愛,後潛心臨習北宋書畫家米芾、元代書畫家趙孟碑帖,終成一代書法名家。中年後遊歷了陝甘許多名山大川,足跡踏遍了天水的名勝古蹟,一旦心意靈動,便揮毫潑墨,今天水市城隍廟(漢忠烈紀將軍祠)、南郭寺等寺廟均有其楹聯、條幅和匾額書法墨珍,遺墨遍布陝甘多地。鄉人知其善書,慕名求字者絡繹不絕。而尤愛又是個熱心之人,總是來者不拒,故今尤愛作品在民間也有廣泛的流傳和遺存。
尤愛的書法,接近趙孟書體。「圓精流美,骨力競秀,書風大氣,有『鳳儀衝霄,祥雲捧月』之韻味。」其書體有趙孟之骨,又兼有米芾之風。書法用筆嚴謹,筆勢清晰,字字起止有法,媚而有骨,超脫了俗狀,在天水地方文壇中有一定的影響力。尤愛所書匾額書法剛健峻拔,意蘊筆端,氣勢宏大;楹聯和條幅作品則字字璣珠,珠圓玉潤,迤邐多姿。民國《秦州直隸州新志續編》贊稱尤愛「書兼米趙,寺觀中遺蹟尚多,亦昔時以揮毫得名者」;民國《天水三字經》譽稱「尤蓮亭,亦善書。法米趙,有規模。」《天水縣文物志》《天水市志》《麥積史話》《麥積流韻》等史志書刊均有記述,天水市博物館、麥積區博物館亦有作品館藏。
下面列舉尤愛書法作品遺存的一部分,其中匾額書法「庇蔭邊陲」「清時祥鳳」和門額榜書「寧遠居」、「耕讀第」等堪稱尤愛書法的代表作。
(一)匾額書法
【德洋恩溥】 大清道光八年(1828年)歲次戊子秋月穀旦立,清庠生尤愛書。現懸掛在天水城隍廟匾廊第一位置。木製橫形雕刻彩繪匾額。
【庇蔭邊陲】 大清道光八年(1828年)歲次戊子十月穀旦立,清庠生尤愛書。現懸掛在天水城隍廟匾廊第三位置。木製雕刻彩繪橫形匾額。
【清時祥鳳】 木製雕刻匾。現存於伯陽鎮興仁村劉 祧成家。匾中內容是讚美清代劉氏家族先祖母□□氏忠孝節義,恪守三綱五常,成為女輩楷模的事跡。此匾書於同治元年(1862年)。
【天駟照臨】 木製雕刻彩繪橫形匾額。清庠生尤愛書,民國時由今甘泉鎮屈家坪村民間藝人、巧匠尤廷昌雕制而成,長2.2米,寬1.2米,紅底金字,因四圍邊抹各雕刻流雲拱身兩條遊龍鑲邊,牌首雕刻二龍戲珠,民間稱「拱龍匾」,懸於屈家坪村馬王廟正殿門首,惜「文革」時期被毀。
(二)門額榜書
【寧遠居】 是尤愛在今甘泉鎮屈家坪村定居期間為自家大門書寫的大門門額,木製雕刻,保存完好。原安裝在尤雙喜家的大門上方,1969年尤雙喜家建東房時遷移至東房正門內側上方。為尤愛中年作品,估約是尤愛攜家眷自秦州重歸甘泉鎮屈家坪村落戶後所書,書於道光十三年(1833年)至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之間。
【耕讀第】 是尤愛為伯陽鎮興仁村自家大門而書寫的大門門額。尤愛故裡大門雖經過多次重建,而木刻的「耕讀第」三字一直保存著當初原貌,流存至今,且保存完好,現安裝在尤愛六世孫尤紅年家的大門上方。此門額書寫於鹹豐十年(1860年),時年已七十四歲。
(三)楹聯
對聯一:以忠肥國,以孝肥家;
與德為際,與道為鄰。
上聯語出唐代詩人白居易所作《淮南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趙郡李公家廟碑銘(並序)》,下聯語出《淮南子·精神訓》。書寫時間無考,估約是晚年作品,現存於伯陽鎮興仁村劉恆泉處。
對聯二:梧桐庭前長挺秀,
芝蘭砌畔競生香。
書寫時間無考,估約書於中年時,現存於伯陽鎮半坡村薛建康家。
對聯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
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望垣尤愛書。上聯語出「書聖」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下聯語出北宋文學家範仲淹的《嶽陽樓記》。為尤愛楹聯書法作品的代表作,書寫時間無考,估約是晚年作品,現存於新陽鎮溫集村溫想存家。
(四)條幅
條幅作品一:
沈石田詩,亦變而成。方如:「明河有影微雲外,清露吾聲萬木中」;「剪取竹竿漁具足,撥開荷葉酒船通」,非詩中有畫者耶。
行書長條,為尤愛對明代書畫家沈周寫意詩的詩評,書寫時間無考。
條幅作品二:
唐白樂天稱:「竹有四德:本固,性直,心虛,節貞,獨不著香」,然杜子美詩云:「雨洗涓涓淨,風吹細細香」;李長吉云:「斫取清光寫楚詞,膩香春粉黑離離」,則竹亦未嘗無香德世。
癸丑叄月上浣之吉,望垣尤愛書。書寫於鹹豐三年(1853年)三月上旬,現存於甘泉鎮人董為民處。
條幅作品三:
梁園日暮亂飛鴉,極目蕭條三兩家。
庭樹不知人去盡,春來還發舊時花。
行書長條,為尤愛書唐代詩人岑參所作七律詩《山房春事二首其二》,書寫時間無考。現存於馬跑泉鎮石咀村李如濤家。
(五)四條屏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三世諸法,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為尤愛為寺廟書唐代三藏法師玄奘所譯的佛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書寫時間無考。
(六)碑碣書法
今天水市秦州區天水鎮廟坪村靈源侯高皇廟存有尤愛所書訴訟石碑一塊,書寫於鹹豐六年(1856年)夏六月。
在尤愛故裡伯陽鎮興仁村,有一些民國時期的老照片,其中也有尤愛書法條幅、對聯等,可作為尤愛書法的資料印證。
[注釋]
秀才:明清兩代生員的通稱。
東鄉:明洪武二年(1369年),撤銷成紀縣後所設的行政建置,直屬秦州(治今天水市秦州區),轄今天水東南部一帶。
仕:舊指做官。
穀旦:美好的早晨;晴朗美好的日子。舊時常用為吉日的代稱。
骨力:雄健的筆力。
筆勢:指書法、繪畫用筆的風格。
洋:盛大;豐富。
溥:廣大。
庠生:科舉制度中府、州、縣學的生員的別稱。庠,古代的學校。
庇蔭:即「蔭庇」。大樹枝葉遮蔽陽光,宜於人們休息。比喻尊長照顧著晚輩或祖宗保佑著子孫。
邊陲:邊境。
耕讀:指既從事農業勞動又讀書或教學。
第:科舉制度考選官吏後備人員時,分科錄取,每科按成績排列等第,稱科第。這裡指及第,科舉考試考中。
肥:使肥沃,使富饒。
芝蘭:芝和蘭是兩種香草,古時比喻德行的高尚或友情、環境的美好等。
望垣:西漢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所設縣級行政建置,轄今天水北部一帶,治所在今天水市麥積區三陽川,三國魏文帝黃初元年(220年)撤銷。
沈石田:沈周(1427—1509年),字啟南,初號玉田,後改石田,晚號白石翁,別署有竹居主人,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明代書畫家,明代中期文人畫流派「吳門畫派」的開創者,與文徵明、唐寅、仇英並稱「明四家」。
白樂天:白居易(772—846),字樂天,晚年號香山居士。祖籍太原(今山西太原市西南),生於新鄭(今河南新鄭市),後遷居下邽(今陝西渭南北)。唐代現實主義詩人,新樂府運動倡導者,有「詩魔」和「詩王」之稱。與元稹齊名,世稱「元白」。晚年與劉禹錫唱和甚多,人稱「劉白」。
杜子美:杜甫(712—770年),字子美,自稱少陵野老,祖籍襄陽(今湖北襄樊市襄陽區),自其曾祖時遷居鞏縣 (今河南鞏義西南)。杜審言之孫。唐代現實主義詩人,與「詩仙」李白齊名,世稱「李杜」,宋以後被尊為「詩聖」, 其詩被後世稱為「詩史」。
李長吉:李賀(790—816),字長吉,自稱「隴西長吉」。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天水),生於福昌(今河南宜陽西)。唐皇室遠支。唐代浪漫主義詩人,在詩史上獨樹一幟,嚴羽《滄浪詩話》稱為「李長吉體」。與李白、李商隱三人並稱唐代「三李」,被後人稱為「詩鬼」。
斫:用刀斧砍。
上浣:唐代定製,官吏十天一次休息沐浴,每月分為上浣、中浣、下浣,後來借作上旬、中旬、下旬的別稱。
五蘊:佛教用語,蘊是指「類、堆」。佛教把世間一切事物總分為色、受、想、行、識五類(堆),稱為「五蘊」。
涅槃:佛教用語,指所幻想的超脫生死的境界,也用「死」(指佛或僧人)的代稱。
三世:佛教用語,指過去、現在、未來三者。
[劉長清簡介]
劉長清(1947—2017年),字恆泉,號乙酉,天水市麥積區伯陽鎮興仁村人,蘭州鐵路局天水火車站工藝美術師、工程師。甘肅省書法家協會、甘肅省美術家協會會員,蘭州鐵路局文學藝術工作者協會會員,麥積區書畫家協會會員,麥積區《政協文史資料》特約撰稿人,並被省內外24家畫院、畫廊、書畫社聘為書畫師。著有村志《龍山下的村莊》、文集《恆泉詩文選輯》等。
2009年11月13日初稿,2011年3月12日修定